“又一幅畫也沒賣出去，”開展已經過去三天，李錦懷打量展廳裡面熙熙攘攘來看畫展的人群，嘆息著自言自語。這已經是近兩年來他參加過的第七場新銳畫家展覽會，除了第一場和第三場，在妻子劉莎的勸說下，以廉價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價格賣出去了三幅，在他心裡定價的基礎上便再無人問津。
“以我們現在的經濟情況，還能堅持到兩個月後拍賣會嗎？”劉莎問，為即將到期的信用卡憂心忡忡。
“嗯！我想，還能再堅持堅持！”
“萬一兩個月後的拍賣還賣不出去呢？”
李錦懷與劉莎四目相對，看著她愣愣的眼神，不知如何回答。
“我們撐不到那麼久，”劉莎搖搖頭，“要依我的話，兩百塊錢一幅也可以，賣了還能解決一點我們現在的困境。”
“可你也知道，我一個月能畫三幅就是頂天的了，這麼低的價虧得吃土哦，低於三千我是不會出手的。”
“或許就真的只值這麼多呢！市場由消費需求決定，衡量它價值的不是你的付出和成本，”劉莎反駁，心裡卻想著江為偉和她說的那些話，這次江為偉也來展場了，不過沒在李錦懷的視線中出現，只是私下裡見了劉莎。對於江為偉他們這種嗅覺靈敏的獵鷹，怎麼可能錯過這樣的展會？
“再看吧！我想想辦法，”李錦懷回頭看著自已最滿意的那幅秋收場景的油畫，要不是感覺走投無路，他是不可能把這幅畫了兩個月才完工的壓箱寶貝拿到市場上來的。這幅畫一經展出，立即引來同行和看畫者的圍觀，江為偉和另一個白髮老頭也躲藏在人群裡不被李錦懷發現的情況下欣賞這幅傑作和旁邊另幾幅其實不相上下的作品，兩人驚歎於他高超的幾乎無人能及的藝術天分，但圍觀者最高出價才八百，和自已的三萬的心裡價格差距太大。
劉莎對李錦懷的回答十分不滿意，也不想大庭廣眾和他爭吵，氣憤地走出自已家展室，在門口的柱子邊與江為偉碰了個正著。
“怎麼樣？說不通的吧！他太過於異想天開，把自已的水平估得太高了，不過也別怪他，自稱藝術家的人往往如此，”江為偉笑道，向劉莎介紹旁邊那位一起看李錦懷畫的白髮老者給她認識，“這位是灌頂市藝術學院的趙佳苟老師，醍醐島十佳藝人，油畫界泰斗，權威評論家，灌頂市美術館名譽館長，參評過不下百場藝術賽事，也指導過你老公他們的學業。”
“趙老師好，”劉莎主動伸手與他握。
“江總過譽了，別嚇著這些小年輕人，”趙佳苟握了握劉莎伸過來的手，只瞟了一眼她有些卑微的笑臉，沒有低頭看她。
“實話實說而已，”江為偉依然親切地笑著，“走吧，出去透透氣，咱們邊走邊說。”
於是三人走進了展廳旁邊的過道，從安全出口出去了。
“你老公的畫呀，我和江為偉都仔細看了，”趙佳苟手背在後面，扛著腰，走得很慢。
“趙老師覺得怎麼樣？”劉莎趕緊問。
“他呀，缺少藝術天分，畫的畫沒有那種呼之欲出的靈性，”趙家苟直截了當地說。
劉莎臉瞬間紅了臉，對老公僅有的自信也煙消雲散。
“或許是因為人太年輕，缺少歷練吧！”江為偉一眼便看透了劉莎的心，轉了一個彎子說，“他應該多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結交更多厲害的同行，整天埋頭在畫室裡玩畫筆，照他現在的水平，是不會有什麼出路的。”
劉莎被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打擊得心都碎了，她漲紅的眼差點就流下了淚水。三人走進了展廳外面的星巴克，江為偉爽快地為趙家苟和劉莎點了吃的喝的，坐在窗邊閒聊。
“我也勸說過他很多次，無奈他太固執了，半個字也不聽我的。”
“像他這樣固執的畫手我也見得很多，最後他們的畫只能堆在自已的畫室裡面慢慢腐爛，要麼被裝修公司看中，五十一幅八十一張的買去裝修他們的樣板房，”老人把“畫手”二字說得很重。
“趙老師嚇唬你呢！”與劉莎對向而坐的江為偉看著她眼角浸出的淚水，拿起紙巾盒裡的紙巾，新手替她擦乾淨，另一隻手緊緊握住她搭在桌沿的手指，“沒那麼嚴重的，事實上我一個朋友就很願意買你老公的畫，只是缺少像我這樣甘願無償牽線搭橋的人。”
聽到有人願意買老公的畫，劉莎眼裡又放出了光芒。
“他也看了你老公的那幅秋收圖，願意出價到一千五。”
“一千五？”劉莎驚訝地問，要知道在展廳裡面的最高出價也才八百。
“其它幾幅他也願意出六百到八百不等的高價購買，我這個朋友長年在海外做生意，你老公的畫很可能會經過他流傳到海外市場，那你老公很大可能會成為世界著名藝術家了。”
從畫手到世界著名藝術家，這轉變如此之大，聽得劉莎如痴如醉，彷彿一下便看到了明天的太陽。
“可我畢竟只是牽線的中間人，你們獲利多少也與我無關，成交不成交你得親自和他談。”
“我不太會，藝術界不是太懂行，”劉莎不自信地搖搖頭。
“不需要懂行的，”趙佳苟笑著說，“我估計這個朋友會再把價格往下壓，你只需要堅守底價別鬆口，事就成了。”
“那我要不要和李錦懷商量一下。”
“千萬不要，”江為偉雙手握緊劉莎的手，“以李錦懷的性格，你也是熟悉的，別說一千五的高價了，就算出價一兩萬，他也會覺得低了想賣更多的，這事絲毫也不能向他透露風聲，只能你做主，成交了把錢放到他手裡，你還怕他不會高興得跳起來啊？”
“像他這種眼高手低的人，必須有你這麼能幹的經紀人為他操持啊！”趙佳苟一邊把李錦懷貶得很低，一邊又把劉莎高高地抬起來。
聽到如此權威的老師稱自已為經紀人，劉莎心裡萬分喜悅。
“如果你認為可以，今天畫展結束你別急著回去，我介紹你們認識，你和他談談這筆大買賣。”
劉莎當然求之不得，隨即發資訊告訴老公，說去同學家玩，要晚兩天才回執迷鎮。之後出了咖啡廳，送別趙佳苟老人也沒再回展廳，而是和江為偉開著他的那輛寶馬X5去了灌頂市的市中心比較奢華的柏高大飯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