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淮躺在宿舍床上,在黝黑的環境中聽著許巍來陣陣鼾聲,有些莫名的思緒不寧,翻來覆去的就是無法入眠。

突然聽到上床的傳來陳楚沉悶的聲音問道。

“睡不著?”

徐淮一愣,輕聲回道。

“有一點。”

然後就聽到陳楚窸窸窣窣的爬下床,輕聲細語地說道。

“出去抽根菸?”

徐淮在黑暗中點了點頭,跟著陳楚悄悄摸摸的往宿舍外走去。

眯著眼睛習慣了一下外面的燈光,徐淮接過陳楚遞過來的煙,兩人在宿舍牆邊的陰影處都有些沉默不語。

陳楚率先打破沉默問道。

“在害怕?”

徐淮聞言頓了頓,橘紅色的煙火在陰影中明滅不定,嗓音乾澀的說道。

“隊長,我有什麼怕的。我又死不了。”

陳楚聽出徐淮語氣中的不自信,深吸一口氣說道。

“害怕很正常。”

“‘甲六’的隊長我認識,以前華東軍區一個王牌偵察連隊的兵王。”

“能力‘乙上’,跟老林一樣是‘乘風’。”

“一個老資格偵察兵,異能還是‘乘風’這種速度型身體強化異能,卻死在了洞穴裡。”

“天知道里面到底是什麼妖魔鬼怪。”

說完,陳楚把嘴裡的煙丟到地上,用腳尖輕輕攆滅。

徐淮有點詫異得看著有些失態的陳楚,心裡不安的情緒沒有得到緩解,反而更加有點迷茫。

“隊長...你也會害怕嗎?”

陳楚聞言輕笑了一聲,靠在牆上,看著遠處巡迴晃動的探照燈,輕聲說道。

“我不怕死,從我18歲穿上那身衣服的時候,我就已經做好了隨時為國家和人民犧牲的準備。”

“徐淮,你知道嗎?”

“我第一次執行任務的時候,在一個原始的雨林裡面,我們一個班的人跟大部隊走散了,誤入了雷區。”

“兩聲雷響後,站著的就剩下我一個人了。”

“班長拖著只剩上半身的身子向我爬來,流出來的腸子拖了一地,拼了命的朝我伸出還剩三根手指的手,嘴裡一張一合的說著什麼。”

“我當時嚇傻了,根本不敢看他。”

“向著雨林的另一個方向,我拔腿就跑,沒命的跑,被樹枝絆倒了我就爬,一刻我都不敢停下來。”

陳楚說到這裡,用雙手搓了搓臉,接著聲音有點哽咽地說道。

“等我快要跑不動的時候,我奇蹟般的遇上了大部隊。”

“他們根據我指的方向去找班長他們,等大部隊把班長他們破碎的遺體帶回來的時候。”

“指導員跟我說。”

“他說救援去到的時候,班長已經嚥氣了,剩著三根手指的手在泥地裡歪歪扭扭的重複寫著一個字。”

“跑!”

徐淮看著近在身邊卻看不清臉色,一直低著頭的陳楚。

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話。

陳楚抬起頭,臉上的表情看不出悲喜,眼睛無神地看著徐淮接著說道。

“所以這麼多年過去,每次要出任務的時候,我都睡不著。”

“因為一閉眼,我就能看到老班長向我爬來的那個樣子,伸著剩三隻手指的手,嘴裡一會喊著讓我救他,一會又喊著讓我快跑。”

“我到現在都不知道,班長在他快死的最後那一刻到底說了些什麼。”

“或許他是想讓我救他。”

“但是看到我狼狽的逃跑後,他又掙扎著拼盡全力在地上重複地寫著‘跑’。”

“他一直就是這樣,一邊讓我們輪流給他洗臭襪子,一邊在不用出任務的時候,帶著我們到處找吃的喝的玩的。”

徐淮看見陳楚的嘴角弧度彎曲向下,一邊流著眼淚,一邊笑著說。

“所以我也害怕。”

“我不是怕死。”

“我是怕有人即將要死在我面前的時候,我沒有能力救他。”

“我是怕我......怕我再一次當了逃兵。”

徐淮看著眼前這個在無聲流淚的人,這個一直以來給自已感覺是冷漠至極的鐵血漢子。

一時間徐淮把自已緊張不安的情緒都忘了。

緩了緩,上前拍了拍陳楚的肩膀。

“隊長,以後如果真的有什麼危險的話。”

“就讓我先去探路。”

徐淮強迫自已笑嘻嘻的說道。

“你看遊戲裡面,都是血厚防高的往前面頂,戰士和法師在後面輸出。”

“以後,我就是盾,而且是打不爛、會自動修復的盾。”

“而你,陳楚。”

“你就是我們無往不利的矛!”

“管他前面是什麼妖魔鬼怪,我們就一路平推過去!”

陳楚看著眼前這個強顏歡笑的男人。

在他強忍著滿身火焰灼燒的疼痛,穿過棕色兔子海洋回來的時候,他認可了這個男人的毅力,決定接納他成為自已的戰友。

而此時此刻,眼前這個眼神飄忽不定,明顯自已都不相信自已,但是卻在鼓勵別人的傢伙,卻又讓人有種哭笑不得的無奈。

這種信任感多久沒有感受到了。

就像班長相信自已當時跑了只是因為年輕,一時慌了心神,而不是特意想當‘逃兵’一樣。

眼前這個拍著自已肩膀說要給自已做‘盾牌’的人,也在相信自已這杆‘矛’真的可以掃平一切障礙。

陳楚用滿是汗水的雙手捂住臉龐,擦去了眼淚,用平緩的語氣說道。

“不早了,回去睡吧。”

說完,也不去管徐淮,直接回了宿舍。

徐淮有點呆愣愣的看著陳楚消失的背影,有點腦子轉不過來的自言自語道。

“學變臉的?怎麼變臉變的比自已女朋友還快。”

說罷,徐淮看了看遠處晃動的探照燈,又抬頭看了眼天空中的那串倒計時。

把手裡剩下的煙一口氣抽完,悶聲悶氣的回到宿舍。

剛到床邊,就發現陳楚在上鋪已經睡著了,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

徐淮沒好氣的腹誹了幾句,也躺回自已的床鋪。

不一會,整個宿舍就只剩下此起彼伏的鼾聲和呼吸聲。

次日清晨,眾人便在部隊的起床號中清醒。

徐淮揉著有些紅腫的雙眼,看著和許巍來等人有說有笑的陳楚。

心裡嘀咕道,睡一覺起來,怎麼感覺變了個人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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