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後，回想起來，那是校園霸凌，只不過是受害者毫髮無損，隱形校園霸凌。那些年夢裡的積水，漚爛了沐淼。潮溼的空氣，她不明白我也不明白，為什麼，人與人的敵意那麼大，為什麼人都那麼虛偽。霸凌者獨坐高臺萬人膜拜，原來語言確實能殺人，兩語三言，那個滿懷希望的小女孩，被拉下泥潭，那個中學名校給了她第一個巴掌。
驚醒。又做夢了。沐淼大汗淋漓，鎮定了好一會，伸出手去摸索手機，2點28。她嘆了口氣，又夢到初中了，那個人人擠破腦袋想上的名校，那個沐淼的姨媽就職的學校，那個不是學習好得要死就是有錢得要死的學校。沐淼靠在床頭，望著窗外的月光，心中一陣苦澀。她知道，這不僅僅是一場夢，而是她深埋心底的傷痛。在那個看似光鮮亮麗的學校裡，所有人在粉飾太平。
她仍然記得初一剛踏入學校時，人人都說她是小太陽，眼底閃著自信的光，那時成績不算差，可以夠得著重高。可是後來呢，後來……
沐淼躺下，逼著自已入睡，明天還有課呢，她這樣想。可是越是如此，越難以入睡。沐淼只感覺如墜深淵，眼淚不爭氣地流出來，第多少次這樣了？沐淼記不清了，模模糊糊，終於在清晨又睡著了。
然後月考，沐淼英語考試作弊。老師都訝異於她的手段高超，沐淼苦笑——果然最嚴厲的家庭培養出最好的間諜。沐淼的爸爸媽媽都苦學出身，因為沒有背景，後來也只能落於平庸，他們把自已未完成的期望寄託在沐淼身上。沐淼很多次試圖改變，徒勞。
家宴的圓桌之上，姨媽關切地看著沐淼，“淼淼最近聽課不太認真啊，有什麼不會的記得去問老師啊，姨媽和老師們都認識，要不要給你開開小灶啊……”無數次出現在後門的臉，處處是家長的眼線，打著關照沐淼的名義，把她做成提線木偶。
沐淼木然地看著這一切，心中湧起一股無力感。她知道自已無法逃脫這場噩夢，無論她怎麼努力，都無法改變現狀。沐淼回到房間，靜靜地坐在床邊，凝視著窗外的黑暗。她感到自已彷彿被困在一個無法逃離的牢籠裡，不管怎樣掙扎，都只是徒勞。
她看到鏡子中的自已，眼神空洞，眼底的光什麼時候消失的呢？
日子按部就班地繼續著。高中的理科給了沐淼一個下馬威，好在因為新高考不久就會分科，渾渾噩噩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太久。新的班裡第一天氣氛是一片死寂，沐淼坐在角落，手裡捧了一本小說，這一天，她和同桌說了不超過三句話。楚楓楓還是會從隔壁班跑來。兩個人約好了一起去中廳看書。“如果像這樣，平平淡淡也挺好的。”沐淼看著被陽光籠罩的中廳，楚楓楓安靜專注的側顏，似乎心裡的積水乾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