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某大學南門。
蘇唐穿著保安制服,一臉疲憊的站在保安室外。他有些疲憊了,祈禱儀式要消耗很多體力的。
不過這個工作是輔導員與學校商量之後給自已安排的,他可千萬不能忘恩負義,一定要好好完成。
於是蘇唐打起精神,剛想抽自已幾個耳光提神,突然感覺一陣恍惚。
一切都模糊了。
視線模糊,聲音模糊,意識模糊,蘇唐感覺自已渾渾噩噩的,不知道該去向何方,不知道該魂歸何處。
家呢?
蘇唐問自已,他有些疑惑,仔細想了想,又想了想。
啊,我沒有家了。
蘇唐開心,他覺得自已解決了一個問題。但下個瞬間又很難受,很想哭,好想哭,但是哭不出來。
他記得自已之前是會哭的,但是什麼時候不會了呢?
是大雨滂礴的夜裡送外賣的時候?
是晚上熬夜做保安然後白日在烈日驕陽下的工地流汗到虛脫的時候?
是春節在醫院看著朋友圈裡朋友們幸福團聚的時候?
是好不容易直播收入豐厚了之後回到學校面臨同學們冷嘲熱諷和孤立的時候?
還是無數次的所謂專家對著父母的檢查報告搖頭不語的時候呢?
記不得了啊。
但是哭泣總是這個世界上最無用的行為了。
尤其是當會安慰你、鼓勵你的人都離去之後,哭泣的你就像一隻暴雨中搖尾乞憐的小狗,讓人看了生厭。
蘇唐不願意做一隻小狗。
他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放下所謂的尊嚴,用自已不受控制的醜態與古怪行為換取酬勞。
他可以用自已最後的生命換得最後一筆收入。
卻接受不了在痛苦裡無用的哀嚎。
應該就是這樣吧?肯定就是這樣吧?!
他蘇唐肯定就是這麼一個光明正大、寧折不彎的好漢啊!
他蘇唐心裡肯定滿是這麼冠冕堂皇的道理吧!
多麼光明磊落的自我剖析啊,多麼感天動地地自我堅持啊,說出來肯定會讓人聞之落淚,敬佩不已吧。
“啪!”
哪怕現在一切模糊,哪怕現在腦袋糊塗。蘇唐又給了自已一巴掌。聲音脆的很。
騙自已還沒騙夠嗎?自我感動很有意思嗎?
他就是個廢物啊,他就是個懦夫啊,他是個扛不住孤獨和壓力選擇逃跑的讓人唾棄的不孝子啊。
蘇唐眼神裡突然有了一點神采,他好像想起了什麼,但下一秒周圍的模糊好像顫抖了一下,他眼神中的神采歸於寂滅。
可是孤獨與壓力真的太重太重了啊,他哪怕再是努力、再是掙扎,卻看不見一點希望啊。所以還是逃跑吧,不要掙扎了。
蘇唐愣了一下,他知道自已要幹什麼了。
他要去死啊。
不過怎麼死呢?
就在這時,一切都模糊的視線裡出現了兩束刺眼的燈光,刺得一切都透明瞭,就連意識的模糊好像都要被刺破了。
不過光線終究是有範圍的,意識終究還是模糊的。
蘇唐看清了,那是一輛車,一輛好車,一輛豪車。
蘇唐又笑了,輕鬆又不捨。就是這樣,他要這麼死,他馬上就要死了。
於是他義無反顧的走向那輛高速行駛的車,他閉上了眼。
他好像看見了很多,聽到了很多。但是他不想看,他不想聽,他好累,他好累,他不想思考了,他只想永遠睡著。
但是有些東西是不受控制,有些感情是無法隱藏的。
他看到了爸媽的臉,聽到了爸媽的聲音。
“兒子,不開心的給媽說啊。“這是媽媽溫柔地囑託。
“兒子,一路順風。“這是爸爸笑著的祝福,
“啊!“
蘇唐大叫著,他想說話,想擁抱這兩個親人,但是他說不出話,也觸碰不到他們。
“滋….”
汽車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響起。
沒人知道這個高速行駛的汽車是怎麼瞬間停下的。
車門開啟,一個頭髮梳理整齊的白髮老者走了出來。
他很老,也很年輕。他肉體蒼老,但滿是朝氣。他穿著黑色長袍,但面板白的透明。他是個白種人。
車燈照亮的地面上,是一個正痛哭流涕的青年,旁邊還掉落一本黑皮書。
青年眼淚鼻涕不要錢的流著,他張著嘴,卻發不出聲音。只是流著淚伸著手臂看著老人的方向。
但他看的不是老人,刺眼的燈光都不能讓青年的瞳孔有一絲反應,他在看虛無。
老人沒有理會青年,而是撿起了書翻了翻,然後看著青年。
“你想死?”
青年沒有回答。
老人皺了皺眉頭思考了一陣。
“我給你一千萬,買你的命。”
青年眼神動了動,點了點頭。但他依舊看著前方,流著淚,面色淒涼又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