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你想問什麼?
雜亂之中,南映梔聲音低沉,卻無比明顯。
她隔著眾人,衝南毅的那聲呼喚,成功讓喧囂秒變寂靜。
正和手下們飲酒划拳,喝得頭腦眩暈,猛地被點名,南毅被嚇到,整個人一激靈。
他飛到天邊外的思緒,霎時被扯回。
南毅下意識抬頭,看向坐在上面的南映梔:“王爺?”
南毅洗耳恭聽的表情,恍惚間,讓南映梔看到,家裡狗子被她叫住後,不知所措的樣子。
對活人不感興趣,南映梔唯對貓貓狗狗情有獨鍾。
“少喝些,”心裡盤算買只貓或狗做伴,南映梔逗貓似的,下意識伸手,衝南毅勾了兩勾:“明日還要點兵出征,悠著點兒。”
他這個動作過於奇怪,南毅一時沒領會她的意思。
不過,她說的話簡單明瞭,醍醐灌頂一樣,把南毅點醒。
他幡然醒悟,哪裡有要出兵的時候,主將還醉醺醺的?
今夜若被灌倒,待到明日清早出兵之時,他爬不爬起來另說,宿醉之下,他的身體絕對不好受。
思及此,南毅連忙放下酒觴,不敢再貪杯。
觥籌交錯,險些被灌醉,他心有餘悸。
回過神,南毅察覺奇怪,青川不是一向講究不醉不罷休嗎?
怎麼今個兒,這般收斂,還勸起自已來?
天下筵席,終有散時,熱熱鬧鬧的餞行宴,很快落下帷幕。
眾人,除開南映梔,都十分盡興。
他們腳步趔趄,身上酒氣熏天,在下屬的攙扶下,和雲霆告別。
雲霆顯然也喝大了,他閉著眼,哼哼唧唧,連聲“退下”都說得含糊不清。
他想起什麼似的,忽然睜眼,讓高舒扶他起來,口型像是“綴霞宮”。
高舒瞭然,攙他往綴霞宮去。
儘管南毅在南映梔提醒後,沒有再碰酒,他腦子仍暈乎,不甚清醒。
儘管知道喝醉的人從來不會承認自已醉了,南映梔還是湊過去,拍拍南毅臉頰,明知故問:“泛舟兄,還清醒嗎?”
“醒著,但是頭暈,”南毅話語還算流利,他衝南映梔伸出手:“勞你扶我一把。”
看在南毅是她“好兄弟”的份兒上,南映梔沒有讓翎風幫忙,她自已動手,把南毅攙上他將軍府的馬車。
準備離開之時,南毅倏然出聲,喊住她:“青川兒。”
到底“青川”並非南映梔本名,她愣幾秒,才反應過來:“怎麼?”
不知是不是喝酒的緣故,南毅目光灼熱:“有些話,想跟你聊聊。”
想著人喝酒後,喜歡暢談人生,南毅也許被酒蟲勾出寂寞,想和“雲霽”敘舊。
明知自已不是南毅的好兄弟,壓根無法和南毅追憶往事,沉默半晌,南映梔還是妥協一般,在南毅坐下。
陪他回府,不過是為鞏固雲霽在南毅心中的“好兄弟”形象,才不是自已看南毅可憐,一時動了惻隱之心。
見他們坐好,馬伕回身打馬,往將軍府上去。
由於兩個人都沾了酒,馬車包廂狹小又不透氣,沒一會兒,酒味兒瀰漫開來。
馬車裡本來配備有薰香,二者結合,暈車人十分聞不得。
坐過幾次馬車,知道雲霽這身體有些暈車,鼻子又靈,趁身體還沒抗議,南映梔忙不迭把手伸向馬車兩側,想把車窗開啟。
“青川兒,”她手剛碰到窗,就聽見南毅開口:“我想問你些事兒。”
味道刺激得胃有些翻湧,南映梔暫時顧不上理會南毅,她手上使勁,用力把窗開啟。
風灌進來,卻還是沒能消除身上難受,南映梔把臉伸到外邊,像在高原缺氧一般,狠狠吸外面的新鮮空氣。
大概緩過來,她才倚靠窗子,揉搓不太安穩的腹部,衝南毅點頭:“嗯,你說。”
“青川,”南毅做出副要促膝長談的樣子,往前:“你今日,怎麼忽地不飲酒了?分明你之前說‘盡興’才好來著……”
“盡興,固然是好事,”帶有暈車的難受,南映梔說話比較費勁:“但也要分場合。”
南毅本能追問:“比如呢?”
“比如,你明天有正事要幹,”南映梔直接拿南毅舉例:“今晚不就該好好休息,別多喝麼?”
“我確實不該多喝,”自我檢討後,南毅表情疑惑:“可是你又不用出兵,為什麼也不喝呢?”
“哦你說這個,”目不轉睛地盯著南毅,南映梔眉眼溫柔,給出一個不像答案的答案:“因為明日你要出征啊。”
“啊?”南毅越發不解:“我記得,你不用隨軍來著?”
“我的確不隨軍,”壓低聲音,南映梔像在說悄悄話:“可是,明日是與我好友分離的日子。”
恰恰應了那句“男人三分醉,演到你流淚”,南映梔話語真摯,真像那麼回事一樣,表達對南毅的珍重:“此次分離,不知何日才能再見。”
“我不想以醉醺醺的狀態,送你出去,因為這樣,可能會連你最後的模樣都記不住,”傷感完畢,南映梔話術一套接一套,給南毅加油打氣:“比起盡興,我更想等你回來再和你喝得盡興。”
南毅被她話術迷得七葷八素,恍惚間,小梔子那句“等你回來”,又在耳邊縈繞。
一時間,南毅都忘了,自已叫住雲霽,不過是替小梔子問一問,雲霽的心意。
“咳咳,”首次幫人說媒,南毅不好意思起來,他先從閨女和雲霽的初遇說起:“青川,我今日進宮看閨女,她說,十分感謝你把她從水中救起來。”
有些好奇他們“父女倆”怎麼會聊到這個話題,南映梔習慣性自謙:“舉手之勞。”
“我這個做父親的,也替她謝謝你,”南毅語氣鄭重:“你知道的,小梔子對我,有多重要。”
早從原·南映梔那兒得知南毅與南映梔父女情深,南映梔頷首。
不過,她不擅長煽情,也完全不覺得這些是正事,她狀若無意,繞開話題:“所以,你要問我什麼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