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西沉月

葉照眠&方逸洲

今年我18，他17。是我遇見他的第一年，他叫方逸洲，是個陽光開朗的大男孩兒，他是個轉校生，我與他的性格截然不同。我慢熱也不喜歡說話，老師讓我同他做了同桌，他總找我說話，我並不想理會他，低頭繼續刷題，最終真的忍不住了，說了一句：“你話很多誒。”他好像有些失落，後來漸漸熟識之後，我也變得開朗起來，他成績數中下游，我是全校第一，我們經常一起暢談夢想，分享趣事，慢慢的我已經習慣了這個煩人精的存在，他是唯一一個主動找我交朋友的人，也是最後一個，我發現我們之間的關係最近發生了微妙的變化。我喜歡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即使是坐在一起互不說話，總之，和他在一起就會很開心，我也不甘心只和他做朋友，可我也是個男的，我害怕他聽了之後會遠離我，害怕我們之間從無話不說變成無話可說，只能以兄弟的身份伴他左右。後來我想了又想，不想讓自已的青春留遺憾，於是給他發訊息：我有事要和你說。與此同時，他也發出了一條資訊：我有事找你。我回復他：玄景花園見。我一路狂奔，當時天色已晚，暮色漸退，終於來到這裡，我氣喘吁吁，雙手扶著膝蓋，喘了幾口氣：“我有事要說。”“我喜歡你！”沒想到我們這麼有默契，我們都笑了，這是我第一次這麼開心，我們在一起了，怕別人對同性戀惡意太大，我們沒有向任何人公開，甚至連上課牽手都小心翼翼。

有次老師給我們普及相機的用法，抽人試一下，剛好抽到我們倆，臺上，我舉著相機對他說：“逸洲，看鏡頭。”他回眸笑了一下嘴角掛起的梨渦讓我淪陷，這是我拍的唯一一張人物照。

大概一個月後，是我陪他過的第一個生日，洲洲，十七歲生日快樂！

那天我還調侃他：“你才十七，我都十八了，你永遠都追不上我，哈哈哈！”他故作不屑：“切~年紀大有什麼了不起！”我再度調侃道：“叫一聲哥，我送你個禮物。”他白楞我一眼：“不叫！”我提高聲音：“還想不想要禮物了？！”他附和道：“叫叫叫！哥！！！”我隨即吻了他的臉，他蒙了，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根，躲進我的懷裡，說話也緊張了起來，詞不成詞，句不成句。

某天中午，班主任像失戀了似的氣勢洶洶地走到班裡，大喊了聲：“方逸洲！來辦公室一趟。”我覺著有些奇怪，就站在門外偷聽，怕老師打他，我沒想到的是，老師竟當眾羞辱他：“方逸洲，你思想怎麼這麼齷齪，就算你思想不咋地，你也要積點德吧？！你要知道你是個男生，就算娘炮他也是個男生，你不要臉，學校還要臉！這週末叫你家長帶你去看心理醫生，你性取向出現了很大的問題……”老師說了很多侮辱性的語言，我躲在門外，聽見他反駁：“我喜歡的人決定我的性取向，而不是性取向決定我喜歡誰！”隨即迎來的便是幾記響亮的耳光，他絲毫沒有任何底氣再反駁，傲氣瞬間徹底被擊垮，昔日風光的他，現在顯得狼狽至極，只想快速逃離這個世界，他受不了這樣異樣的眼光，立刻衝門而出。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整個人彷彿僵硬成了一具木雕泥塑。

後來，班主任把我叫到了辦公室，語氣明顯溫和了不少：“照眠啊，你可不能因為旁的事誤了學業啊，你要知道以你的成績是會有大好前程的。”我喃喃道：“遇見你我才知道什麼叫生物多樣性。”“什麼？”我一臉平靜道：“沒什麼，要是沒什麼事的話，我先回班了”說罷便轉身離開了，回到班裡，我坐下來握著他的雙手說：“別怕，有我在。”

在後來的好幾天裡，我再也沒有見到他的蹤影，像瘋了一樣四處尋找，甚至還逃課去我們曾去過的地方尋找，未果，我不敢停下，我怕我一停下就再也見不到了……電話打不通，訊息也不回，我幾近崩潰，沉浸在悲痛之中，逸洲，我們不玩捉迷藏了好不好？你知道的，我從來都不擅長這遊戲，你快出來吧！我帶你回家……

再後來的某一天，我接到了一通電話，是他打來的，電話那頭傳來暗啞的啜泣聲，他哽咽道：“哥，我感覺…我有點…快…快撐不……下去了，我真的…不知道該…該怎麼去…面對你，面對…大家，從那天……之後，老師…以家訪的理由…來到我家跟我爸媽說我性取向不正常的事…老師走後，爸媽不分黑白…把我痛罵了一頓…然後把我關到房間…還…還不讓出來”他胡亂擦了擦眼淚，我輕聲安慰他：“你沒有錯，你一直都很好，不要因為他人的誤判而去誤解自已，那些顛倒黑白肆意犬吠的人才是罪不可恕，放心，有我在呢。”“我知道你會無條件站在我這邊，謝謝你，這幾天我做夢都是老師的謾罵聲、侮辱聲，還有父母的責怪、反對讓我喘不上氣，同學們的冷眼旁觀、指指點點讓我感到壓抑，我現在一閉眼全是那些破事，我真的好難受……老師還把我的事發到網上，下面幾乎都是惡評，我只是性取向和他們不同，我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全世界都要治我的罪？？？他們用無辜的眼神評判我的正誤，好像他們才是那個受害者。哥，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了，謝謝你給我帶來的短暫的快樂，今年的生日是我過得最開心的一次，這個世界令我感到窒息，我想去一個只有我的世界，謝謝你一直以來的支援，不要再為了我而悶悶不樂，找一個和你靈魂契合的人結婚生子……”“不！除了你我誰也不想認識，誰也不想要！”我顫抖著手，生怕他做出傻事“你老實待著，我去找你！”我朝著電話那頭喊，他卻如此平靜地說：“不用了”他心想：如果見到了你，我想我會捨不得離開。“祝你……幸福！”他猶豫了幾秒，我急了，眼淚落了下來：“逸洲，別做傻事！”隨即聽到了手機摔落聲，我哭著嘶喊：“逸洲！逸洲！”“方逸洲！！！你聽到我喊你了嗎？！快說話啊！！！”我好像失去了理智，始終不敢相信他已經走了。

隨後的幾天裡，我一直把自已封閉在房間裡，盯著那張他衝我笑的照片，一個人發著呆，想著另一個人，我想如果我沒有說出那句我喜歡你，他是不是就不會死？！因為自私、貪心，我成為了那個罪魁禍首，我始終想不明白為什麼這個世界要摒棄txl，難道勇敢追求愛情的人也有錯嗎……

今年我二十八，他還是十七他永遠停留在了那一年，我最愛他的那一年，而我也困在那場雨裡走不出來……

後來父母催婚，逼我相親，她們都很漂亮，很優秀，只是我的心裡早已有了別人，心裡有了與他人交流的屏障，所以十幾次相親都通通被我攪黃，父母都很無奈，只好支援我的選擇。

可惜人性上色的太晚，他的淚早已風乾。

“逸洲，我都停下來等你很久了，你怎麼還是追不上我啊？！”

我成為終其一生未能遷徙的候鳥，無畏舍與分離，凜冬將至，唯獨我重複存在於有你的春天裡。

思念懸枝，月影遲遲。也許平行時空的我們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