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萬字章節。)

石破,天驚。

須彌最高峰山崖處,巨縫崩裂,山體動搖,就連一尊百丈高的大佛雕塑,都在一瞬間碎成齏粉石塊!

鎮猴佛炸碎之後,有兩個被金光裹挾著的身影,自佛像底部極速掠出,抵達了高處。

凌真定睛去看。

恍惚間,驚出一身冷汗。

徹底意識到了那個三十年前的傳說,毫無疑問是真實的!

只見半空中,兩團茫茫金光裡,有兩隻與成年男子身高體型出入不大的……猿猴!

通體皮毛金燦,不知是本身就如此絢爛如黃金,還是因為有那陣金芒加持的緣故。

全身上下覆蓋金色猿毛,唯獨臉部並無毛髮。

一隻呈紅臉,而另一隻的臉,則是雪白顏色。

一紅一白,白麵赤面雙猿,一身華麗無匹的濃密金毛。

這不分明便是傳說中被百珠大師鎮壓在佛像之下,昔年縱火燒山的兩大妖猴嗎?!

意識到那個法號綬紫的小和尚並未謊騙自己後,凌真心知大禍臨頭,遂欲拉著八姐凌瀟瀟極速離開此地,遠離那兩頭已經不單單能用“極品”二字來形容的兇獸。

可剛一轉身欲走,身處金芒中的兩頭老猿,便即發現了凌家姐弟的存在,霎時兇性大發,一齊仰頭,發出了一陣震耳欲聾的猿啼,嘯聲震動天幕,風起雲湧!

其中那頭滿臉通紅的金猿,最先按耐不住,身形若虹,劃空而至,以狂猛無儔的迅捷勁頭,朝著空中欲撤的那兩人殺來。

凌真見大事不妙,猛地發力,一把推開八姐凌瀟瀟,同時拔出那柄軒轅爐主最新煉造出的神劍“極樂”,雪白鋒刃在手,運足本命真氣,意圖硬扛那赤面猿猴的強攻。

只是一拳遞出,金猿滿身氣機鋒芒畢露,已絲毫不遜色於強力劍修的飛劍劍機。

這一拳當中所挾帶的罡氣勁道,亦是猛烈至極,霸氣得無與倫比!

砸中了極樂劍的鋒刃劍身處,砰的一聲清脆響動,便似上方憑空炸出了一顆魚雷。

那襲青袍,竟是無力阻止此拳的力道,強罡所為神劍所擋,年輕人的整個身子,就此被打得倒飛出去了幾十丈!

青袍持劍的凌真被擊飛之後,另外一頭白麵金毛的妖猿,抓住時機,驀然間發難,要去擊殺那名落了單的白衣少女。

凌家八女凌瀟瀟大驚失色,臉色煞白,陡然祭出了那柄蘊含桂樹靈氣的神斧月湧,以此來對抗金猿。

雪白氣機磅礴的月湧斧,劃出甚長流螢,直直前掠而去,襲殺敵人,卻是無有盡到效力。

那白色神斧重重斫擊在了金猿體外那陣芒氣之上,分毫難進,殺力根本無從灌透金芒。

唯一的作用,恐怕就只是能稍加拖延那畜生的前衝之勢,倒也聊勝於無。

危急關頭,凌真極速御出了八柄氣態小金劍,去拖延那頭最先朝自己發動攻勢的赤臉猿猴。

接著,又從納戒中取出那杆神槍“一心”,握住一心槍的槍身,鋒頭對準白麵金猿的首級,傾盡全力,發狠間,一槍擲出。

勢要以此擊,一發得手,戮穿那妖猴的那顆金色頭顱!

豈料那白麵老猿在與月湧斧纏鬥之際,居然猶有充沛餘力,分出一手,以絕快的速度就那麼一抄,瞬時間,赤首黃身的那杆一心神槍,就被此猿擒拿入了手中。

一槍未及功成,反倒丟了這件法寶的凌真,咬咬牙,暗罵了一句,旋即御氣縱身來到了八姐的身邊。

確認姐姐無礙後,年輕人將那柄別在腰間紅粉鞘身的長劍,母親的紅陌,遞給了凌瀟瀟。

凌家這一對姐弟,修為境界相仿,此刻俱已手中有劍,並肩懸停。

赤臉白臉兩頭金毛畜生,在又一次發出刺耳嚎叫聲之後,渾身上下包裹著的那層炫金芒氣,暴漲數倍,月湧斧和八極小劍,皆被它們用氣機硬生生給震盪了開去!

凌真不得已收起了那八柄細小氣狀飛劍,以免落入敵手,亦或遭到拳罡崩碎。

而凌瀟瀟,則在這一刻,傾力橫劍在前,要去抵禦朝自己猛襲而來的那柄白斧。

原是那頭金毛猴子手裡有武器,把持一心槍尾的一端,猛厲一甩,槍頭如電,砸在了神斧月湧之上。

導致那柄雪白短斧,立時改變方向,反倒向凌瀟瀟所在的位置飛速射來,快若奔雷!

深知此擊威速無雙,凌真也使出全力,持著極樂長劍,掃出劍罡,助八姐抵擋那一柄來勢兇猛霸道的斧子。

最終,在凌真與凌瀟瀟的合力扛御之下,二者均未受傷,突襲強威得到了徹底的化解,月湧斧也重新化作了一團白光鑽回指間納戒當中。

僅僅一個照面的功夫,凌家二人便感受到了巨大的威壓和衝擊力度。

尤其是凌瀟瀟,歷經適才那兩下奇襲,大難不死,此刻毛骨悚然,實在是膽戰心驚!

懸停高處,金芒奪目的兩頭猿猴,其中那一隻臉龐純白的金猿,當下手裡多了一杆長槍,那是凌真從六姐夫的家中得來的法寶一心槍,現已入猿手。

剛剛短暫的交手後,此物被那老猿輕鬆擒獲,拿在了手中,作為玩物一般甩擺戲弄。

彷彿那一杆名震王朝的鋒銳神兵,壓根即將不是什麼值錢物事,便只是一根孩童隨意撿起來的尋常木棍!

金猿個頭不算多高,但兩臂奇長,手中舞棍,姿態甚是華麗。

便好似世間諸般器具,唯有長棍一物,最得它心。

在把一心槍當作棍子玩,兀自快活的耍了小半天后,那白麵猿猴慢慢停了下來,槍身橫著擺在脖子後頭,兩條猿臂搭放於上,一副悠哉至極的腔調。

由於雙猿並沒有繼續著急進攻,凌真十分明白在這種情況下,逃是決計沒法子逃了,便嘗試著開口,衝兩頭金毛兇獸喊道:“二位,是在下剛才鑿開了佛頭法印,放出了你們出來,怎的不好生謝謝我,反倒還恩將仇報,為難於我?”

紅白臉的兩頭金毛猿猴相視一笑,然後兩隻兇獸一起仰著毛絨絨的下巴,放聲大笑了起來,笑聲震撼天際,百里可聞。

改用肩頭扛著長槍的白麵金猿,最先發話,此獠嗓音尖銳,佛像碎裂後那一句“俺老謝終於出來了”,正是出自它的口中。

猿猴笑聲道:“謝謝你?就你這小子也配?我謝天,這輩子不謝一人,只謝蒼天!”

另外那一面赤面金毛的老猿,也笑著高聲道:“不錯!凡間無一人,配被我們兄弟致謝,我謝地,此生唯謝大地不謝仙!”

白紅雙猿,俱是凶神惡煞、殘酷暴虐的秉性,恰若那頭長江裡以人肉為食的江河龍王。

極品兇獸這一物種,可口出言語,與人無異。

二獸之名,一個謝天,一個謝地!

兩頭成精後給自己冠名姓“謝”的老猿,其實已足有數百歲的高齡了。

謝天、謝地,原本就只是兩頭修煉有成,在天地靈氣滋潤溫養之下,誕生的具備說話能力,殺力不弱的極品兇獸。

因乃猿猴之屬,與人相似,體內竅穴氣府都和人類頗為相近,故在修行之路上的前進速度,要大大強過其餘品類的成精異獸。

但即便如此,若沒有得到那些巨大“機緣”,縱使他們的修道天賦強上十倍也不頂用,撐死也最多隻能相當於一個三階憑虛境的修士,僅此而已。

下場不會比那頭江河蛟龍之王好上多少,註定會在此地,被殺力更高一境的劍修凌真瞬殺。

運氣實在太好,差不多四百年前,這兩頭兇劣猿猴,聯手弄死,並吃掉了一頭魔蛻。

其名“金剛”,魔性靈氣非凡,被二猿吃入腹中後,那股魔蛻的神通,也進而發生了不可思議的轉移,被謝天謝地據為己有。

兩頭金色猿猴,踩著魔蛻金剛的屍骨,躋身為四階丹元境。

之後,又被它們意外尋覓到了一處修行聖地,一座名為“水簾仙洞”的仙家福地,在洞中開始閉關修行,如小死般大睡足足三百六十多年!

出關後,五階開光境的兩頭老猿,與各大宗門教派展開廝殺,大肆掠奪強取仙丹靈物和練氣聖品,以助自身內力境界的持續攀升。

又陰神出竅,進入幽冥地界,殺鬼物以積攢功德,劃改生死簿,愈發延年益壽,性命不衰。

三十餘年前,聽聞那位號稱青帝轉世的春神歸墟之主端木鼎,在南山南,種植有一大片仙桃林子,兩隻得了道的畜生,便趁著端木不備,聯合潛入,快意受用,吃了個大飽,藉此有了扛御天劫的體魄修為,入六階渡劫境。

再之後,二猿造下潑天罪孽,從一個名為仙豪的年輕道士手裡,偷出了一縷道門神焰,那縷真火,正是仙豪那鼎老君煉丹爐中的焰氣所化。

兩隻手段通天,有了渡劫境的金色妖猴,在充分煉化了那些神焰火氣,欺心禍亂人間。

引神火,燒遍整整八百里地界,大雨澆之不滅,群道束手無策,任憑火焰燒至須彌山。

那場劫難,若無青靈寺的百珠大師及時出手,恐怕整座大山須彌,都要和火焰山一樣淪為人間煉-獄,山上的僧侶和尚無一例外,皆要葬身火海!

遭到大師擊敗,被巨型佛像鎮壓了三十年後的今天,謝天和謝地這對金猿兄弟,終於破開了封印,重獲自由,再見生天。

須彌山巔之上,兩大凶惡猿獸齊聚於此,這一回,卻是已沒了那位青靈寺的佛門聖人百珠了。

“謝天謝地,二位的這名字起得……”

青袍公子凌真實在沒法恭維這兩個破名兒,“你們就算不謝我,那也沒關係,但畢竟是我讓你們重新獲得了自由,總不該恩將仇報吧,是不是應當放我們二人離去?”

白麵金猿謝天想了想,努了努嘴,與身邊不遠處的弟弟謝地用眼神交流了一下,然後咧開那張猿猴典型的凸嘴,笑道:“可以啊,本大爺今兒心情好,便放你們兩個一條生路,快滾吧!”

凌真應了一聲,與八姐凌瀟瀟一同往另一個方向御風而去。

尚未遠離,剎那間毛骨悚然,有好大一股強猛殺意,自後方襲來。

竟是無數道鋒銳至極的金色氣刃,全部都是從那頭赤面老猿謝地的口中噴射而出,浩浩蕩蕩,兇悍絕倫!

年輕人無從徹底躲避,情勢危急,他毅然決然擋在了八姐的身前,饒是他反應迅捷,堪堪用橫持佩劍,阻擋了些許攻勢,依舊有不少金刃劈斬在了凌真的身上。

若無那件品級攀升不小,融合了青帝法衣的法袍“斬蛟”,凌真多半就已被那些鋒銳氣刃,當場大幅摧傷肉體,性命大礙了!

護住了凌瀟瀟,自己也未有受到過分嚴重的傷患,凌真仗劍懸空,瞪著眼睛,用發狠的目光,仇視那兩頭出爾反爾、卑劣無恥的金猿。

雙猿皆放聲狂笑起來。

口中釋放鋒刃傷敵的那頭赤面猿猴謝地,笑得尤其大聲,異常歡樂恣意且囂張。

適才那些銳不可當的強勁氣刃,乃是數百年前那頭金剛魔蛻的神通,金剛被兩隻金色兇猿殘忍擊殺,並一口一口吃掉後,神通力轉移入了二猴體內,使得它們可以如此隨心所欲的從腹中,放出陣陣殺人鋒氣。

取敵性命簡直容易萬分,不過舉手之勞,不費吹灰之力!

凌真眼睛瞪得極大,惱羞成怒,厲聲喝道:“不是說讓我們走的嗎?你們這是怎麼個意思?!”

那頭肩挑一心神槍的白麵老猿,論輩分出身,是那紅面猴謝地的哥哥,天大於地,故它名叫謝天,這猴子邊笑邊尖著嗓子叫道:“蠢吶,太蠢了!你也真是蠢得讓爺爺我都有點兒想發笑了啊!”

長著一張大紅面孔的妖猴,手舞足蹈,喚作謝地的它,嘯聲不斷,放肆狂笑,此時的須彌山頂峰,有著與那著名古詩句“兩岸猿聲啼不住”一模一樣的景緻。

兩頭金猿,笑聲連連,敞開了懷的去嘲弄那一對事已至此,居然還想著轉身離開的凌家姐弟。

“讓你們走你們就走啊,笑死了,那大爺我,若是讓你們去吃狗屎,你們去不去吃?哈哈!”

赤面金猿謝地高聲道,“不過你小子身上那件青色袍子,看起來品級還蠻不錯的,能擋得下那些金風,等過兒弄死你了,就給剝下來自己穿穿看,估計會挺威風!”

謝地的哥哥謝天,則一邊舞弄著長槍一心,一邊對凌家姐弟說道:“走呢,是別想走了,不單是你們兩個,今日這整座須彌山上,就不會剩下半個活人,我和弟弟,會先將那些該死的禿驢,通通殺個乾淨,然後砸爛山間的一尊尊佛像,盡取須彌山的天地靈氣,徹徹底底,點滴不留!”

手中並無武器的謝地,附和道:“沒錯,等蕩平了這座須彌山,接下來我們就要去滅了青靈山青靈寺,宰掉那個百珠賊和尚,一雪前恥!”

謝天想了想,糾正道:“弟弟,這事兒還不著急,等咱們兩個都躋身了七階無極境,到那會兒,再去找那老禿驢尋仇也還不遲!”

謝地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忽然發現了什麼,眼睛放光,它快速轉過頭,向著謝天激動叫道:“哥哥,那個白衣服的小丫頭,俺瞧著挺水靈的,要不……你把她讓給我了?”

正在肆意玩弄神槍,接二連三舞出漂亮棍花的謝天,此刻嘿嘿一笑,本就是兇獸出身,長著一張標誌性雷公嘴的白麵金猿,露出滿臉的邪-淫表情,愈發猥瑣醜陋,不堪入目。

謝天叫道:“好哇,那就讓給弟弟你先來吧,等你玩得差不多了,再讓俺老謝來耍耍!”

赤面金猿謝地嬉笑不已,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凌真身後的白衣少女凌瀟瀟,嚥了下口水,絲毫無有收斂醜態,邪笑道:“這小丫頭,嘖嘖,好看是真好看,這臉蛋俏的……就是忒細瘦了些!怕是遭不住咱們兩兄弟的輪番上陣吶!”

謝天用尖銳的腔調“哼”了一聲,對著弟弟謝地道:“你什麼意思啊?難不成你想獨吞?我可告訴你,你哥我憋了三十年了,都快憋炸了!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弟的份上,哪兒能讓給你先?別給臉不要臉!”

分明是被狠狠訓斥了一番,但作為弟弟的赤面猴謝地,卻也是絲毫不惱,猶在樂樂呵呵的說道:“行,那就聽大哥的,我來先,等我爽完了,再讓給哥哥你。”

謝天又是用猿鼻哼了一下,“到時候給我少使點兒勁,要是給弄了個稀爛,害得老子整不了了,看你哥我不抽死你!”

謝地嬉皮笑臉,對著自己的大哥恭維道:“這你就放心吧,你弟弟我,一貫最會憐香惜玉了,保證輕手輕腳,溫溫柔柔……”

最後那“溫溫柔柔”四個字,這紅臉畜生說得極為緩慢,再搭配其面孔上那邪惡無限的淫-蕩表情,實在是萬分的令人作嘔,足可惡心得幾天都吃不下飯。

被謝地目不轉睛盯著的凌瀟瀟,只覺即便相隔甚遠,自己身上的每一根汗毛,也都不由自主的倒豎了起來,又驚又怒又懼又怕。

握持母親紅陌劍的那隻小手,卻是更加攥得緊了!

謝天極具洞察之能,目力炯然,他提醒弟弟道:“那白衣小妮子,有修為在身,不高,但也算不得手無縛雞之力,稍微當心一些便是。”

謝地點頭應聲,伸出猩紅舌頭,舔了幾下自己的嘴唇,臉上神情亢奮,嚥著口水道:“烈女啊,那就更有意思了!俺就好這口兒,有個性的女娃娃,真饞人吶!”

凌家九子凌真,猛然朝前啐出了一大口唾沫,怒極的他,每一個字吐出都擲地有聲。

青袍年輕人眼神冷厲,言語清晰的開口道:“人個屁!你們兩隻猴子,也能算得上是‘人’?!區區兩頭被壓了三十年的畜生,一被放出來,就這等的囂張跋扈、不可一世。依我看,你們不妨改個名字,就別叫什麼謝天謝地,改叫一個無法,一個無天比較合適!”

“無法無天?呵,這名兒倒是也還不錯,只是遠不及我們這生來只謝天地,不謝凡人的‘謝天謝地’要好聽。”

白麵兇猿彎起眼睛,瞧著前頭那個青袍風流、姿容倜儻,毅然擋在了白衣少女身前的年輕人,冷聲問道,“你小子還算有點膽色,面對我們兩位大爺,還能如此硬氣!說吧,叫個什麼?告訴俺你叫什麼,爺爺賞你個痛快些的死法!”

懸停空中的那一襲青袍,挺胸昂首,站直身板,直面遠處那兩頭數百歲高齡的金毛老猿。

年輕人中氣十足,震聲言道:“天神山莊凌真,吾師,是那青靈寺方丈百珠大師!”

此言一出,謝天和謝地同時吃了一驚,顯然是都被那個過分熟悉的佛門高僧的名頭,給震了一下。

半個甲子前的那一天,若不是法號百珠的大龍族僧人鎏鼎,正好就在須彌山圓光寺內講經傳道。

它們這一對苦修將近四百年的成精金猿,也不至於被鎮壓在巨大佛像底下整整三十年沒能脫困。

戰鬥落敗,輸於兩掌,被老和尚用石雕封印,壓了三十年不得自由……此等血海仇恨,豈能忘焉?!

“你說什麼?”

作為兩獸兄長的謝天,瞪大了眼珠子,“叫凌真是吧,天神山莊是什麼地方沒聽說過,但是那百珠和尚的名號,我們可是如、雷、貫、耳啊!”

這“如雷貫耳”的成語,說出口時,謝天一字一吐,咬牙切齒的說了出來,任誰都能聽得出這是反話,絕無半分恭敬仰慕的意味。

佛教大師百珠於其而言,壓根就是不是什麼久仰大名的前輩,正好相反,是巴不得食其肉寢其皮的大仇人,血海深仇!

謝天的弟弟謝地呲牙咧嘴,表情變得尤為猙獰可怖,有涎液自口中流出,似乎因為暴怒而生出食慾,恨不得立時三刻,就要把那個青靈寺的住持給生吞活剝了一般。

它滿腔狂躁怒意,惡狠狠的道:“難怪你小子有這等膽子,衝著咱們還敢這麼傲氣,合著你師父,是百珠那個該死的老賊禿是吧!哥哥,今兒運氣好,這個小雜-種,可不能讓他死得太快,得一點點把他折磨到死才行,否則難消心頭之恨!”

謝天對此頗為認可,眸中滿蘊了殺機,尖銳的嗓子有些發沉,愈加顯得陰森恐怖、兇惡悍戾,它嘴角抽了抽,陰著那張白色猴臉,說道:“正有此意。本來俺還想著賞賜這小子一個痛快些的死法,也算對得起他放了咱們出來,但現在,呵呵,俺改變主意了!”

金色老猿向前舉平了那天修長的絨毛胳膊,用手裡那杆一心槍的槍頭,死死對準了前面半空中的那名青袍公子,衝著凌真放聲大叫道:“接下來,不僅不會讓你速死,我和弟弟,還要儘可能的叫你慢一點去死,讓你受盡各種折磨,最後在無盡的絕望和痛苦當中死去,這樣的下場,才算真正配得上你的身份!你覺得如何啊,凌真?!”

此等情況,有點兒出乎天神山莊大少爺凌真的意料,他本意是想著編造一個百珠大師弟子的虛假身份,靠著那層關係頭銜,多多少少,暫時對那兩頭金毛畜生起到一定的威懾作用。

結果事與願違,此頭銜,非但沒能鎮住敵兇,反倒還激起了那兩大凶獸的復仇慾望,使其更加兇悍霸道,滿腔盡是憤恨與殺意。

事已至此,凌真也只得順著下去,使出了最後的一個辦法,驀然大叫了一聲:“你們看看這是什麼?!”

但見年輕人指間納戒一閃,很快,在他的右手之中,便多出了三根金色的細長香火。

並未點燃,故無煙氣飄散出去。

看著那三根被捏在年輕人手裡的佛門香火,謝天迷惑的發問道:“這他娘是什麼鳥東西?”

凌真倒持極樂劍,一手背在後頭,一手捏香,神態鎮定的緩緩道:“此為‘鎏金香’,青靈寺方丈百珠,也是我的師父,本名喚作鎏鼎,而這三根以‘鎏金’命名的香火裡面,蘊含了我師父他老人家極為豐富的本命真氣……換一種方便你們理解的說法吧,這香火,每一根,都直接相當於我師父的傾力一擊!”

謝天和謝地,皆目瞪口呆。

凌真繼續用平靜泰然,渾然不像在說假話的語氣道:“信還是不信,都由你們,反正我是有聽說,三十年前,在這須彌山上,我師父他只用兩掌,便打敗了二位,確有此事吧?現在這香火,可是卻有足足三根,三香殺兩猿,足矣。”

年輕人的語氣越平淡越輕飄,在兩頭兇獸老猿的耳朵裡起來,便越是宛若震雷轟耳,響徹心扉!

“哥哥,你覺得他……他說得是真的麼?”

謝地面色焦慮的扭頭問道。

謝天沉默片刻後,皺著眉頭回答:“我反正不太信,總覺得這小子只是在故弄玄虛,說些胡話騙咱們。但此事非同小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小心為妙!”

知道自己在裝神弄鬼的凌真,面部的表情,依舊控制得極好,不起風雲,他鎮定自若的接著道:“只是這三根鎏金香,是我師父在出門前,贈予我的護身寶物,用之即無,也只有三根而已,用過三次後,便即再也沒有了,所以要用在你們身上,還著實有點兒捨不得……所以要不這樣吧,你我,就當沒見過,現在你們既然已經獲得了自由,那麼想去做什麼都可以,我自然不會干涉,你們也全當不知道有我凌真這麼個人,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如何?”

謝天開始踟躕不定,猶豫到底要不要聽從這個年輕人的建議。

謝天則低頭沉默了一會兒,抬頭肅然道:“這樣,你且讓我們兄弟,看一看你這香火的威力,只消一縷即可,是否當真如你所說的那般強大!”

凌真眯起眼睛笑了笑,不置可否,沒做任何表態。

手中拿著長槍一心的金猿謝天,頭腦到底是聰明,智慧勝過弟弟太多,又道:“你別怕浪費嘛,殺我和我弟弟,一縷香火肯定不夠,定然需要兩縷!畢竟當年你師父百珠和尚,也是用了足足兩掌,才將我們擊敗的,你若是用出一縷之後,其威誠然如你所說,幾乎等同於老和尚的全力出手,那麼到時候再商量也不遲。或許屆時,我們兄弟當真會投鼠忌器,就此放你離去也說不定呢?”

凌真長嘆一聲,搖了搖頭,“謝天啊謝天,你能活到今天,真的要好好謝謝蒼天。當初若非我師父他老人家慈悲為懷,不願殺生,你和你弟弟又豈能還苟活於世?早就被一巴掌拍死了!你該不會真以為,我師父全力出手,沒法一擊就叫你們這二人……不,二猴當場去世吧?”

這兩頭擁有六階渡劫境的金毛兇獸,再度陷入了無言的狀態,面容肅穆,沒剩半分笑意了。

“所以說啊,如果不想被我一口氣全殺了的話,就莫要繼續糾纏,我也實在不願白白在你們身上浪費一縷寶貴的香火。”

凌真一邊慢慢與八姐往後撤去,一邊舉著三根鎏金香說道,“那麼,就這樣吧,希望二位過得愉快,我和我姐,就先走了……”

眼見青袍、白衣的那對男女即將離去,白麵金猿謝天面沉如死水,它快速來到了弟弟謝地的身邊,默默湊近到其後邊,低聲道:“弟弟,你也不願這兩個傢伙就此逃走吧,你只要肯幫我,那個姑娘到手以後,哥哥我堅決不碰,都是你的!”

還沒等謝地如何反應過來,它只覺整個身子不受控制,被一股後方湧來的巨力猛然推縱,一下子就身不由己的朝前極速撲去。

“弟弟,你去替我探探那根香火的真假!”

耳中聽得了哥哥的這句話後,謝地瞬間明白,謝天竟是要讓自己來當擋箭牌,以試探出那三縷香火究竟有無真實殺傷力。

心頭大駭的謝地,驚懼交加,在前衝過程中,腦中思緒飛轉,決計要傾盡全力,用最快的速度爭取一擊斃敵,趁著那青袍年輕人沒來得及使用香火,便取走其性命!

上空一道金色弧光閃過,那是裹挾著金芒的老猿謝地,身形所過之處。

由於存好了儘快殺人的打算,這一式強攻,沒有半點兒收力,威猛得無以復加,摧枯拉朽!

“這孽畜手段好生歹毒,無情無義,連弟弟都捨得說不要就不要……”

凌真目眥盡裂,面對那頭朝自己猛襲的金毛老猿,腹中唾罵一句謝天,即使吐出真氣,點燃那三根香火。

霎時便有濃濃的三縷暗金色煙氣,自香頭飄蕩而出,浮現在了凌真的身前位置。

謝地見到那團模樣詭異的佛門氣機,只當年輕人適才口中所言句句屬實,三根香火齊燃,那便等於是百珠老和尚三招全力以赴的進攻,自己哪兒還會有命在?必定是頃刻休止。

怎料那團暗金霧氣裡,並無任何異象產生,更沒有出現所謂的“一香殺兩猴”。

謝地大奇,而其兄謝天,則是立時便看出了門道,興奮地發出猿猴嚎叫,“弟弟,那廝果真就只是在騙人而已,你不要害怕,只管出拳,速速取走姓凌的那小子的命!”

赤面猿猴謝地聽了哥哥謝天的話後,當時便橫生無限的勇氣和膽略,豪氣干雲,對那位於金霧之後的凌真大叫道:“凌家小子,快點給俺過來拳下領死!”

金芒迅猛,拳罡磅礴,謝地衝鋒而近,一拳頃刻遞送而出。

那團內蘊佛門氣數的真力霧氣,根本無從抵禦那妖猴的拳攻,當場即被轟開,四處飄散。

強力罡氣直直襲來,簡直避無可避。

凌真深知禍事已在須臾,不得已再一次推開了自家八姐,運足真氣覆於極樂劍刃之上,同時御出了氣態八極劍,以輔助自己抵禦強敵來犯。

終究是大大低估了謝家兄弟中那一頭赤面金猿的實力。

這一拳所帶來的殺上力,相較適才突如其來的那一擊,其威勢,要大幅攀升,堪稱短時間內出現了暴漲!

箇中根由,是那謝天之弟謝地,從三十年佛像封印內現身後,長久以來,未有舒展筋骨,筋脈竅穴略顯堵塞,運轉不暢,故而所出的勁道,遠遠稱不上最強,談不上“全力”二字。

這一下已是全然不同。

向凌真遞出的這第二發拳招,已然絲毫不遜色于山莊酒、肉兩大神將,計都和羅睺的傾力殺招,搞不好甚至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

始料未及這一金毛畜生的拳力,居然會強猛至如此境地,凌真大吃其虧。

妖獸芒氣湧出,那股拳頭罡氣滲透入體,金猿謝地的那顆拳頭,又一次結結實實砸在了極樂的刃身之上。

這一回,饒是有那殺力不凡的八柄法寶飛劍加以阻滯,且做好了足夠的準備,那襲青袍,仍然無力扛御。

整個人驟然失控,身子再難由己心意,被此拳,硬生生打得倒飛出去不下三百丈之距!

一拳便再度打飛了青袍年輕人後,謝地豪情勃發,胸中填滿意氣,好似被自己打得倒飛百丈之人,不是凌真,而是那位青靈寺方丈百珠大師一般。

山頂上方,又有悠長迴盪的猿啼叫聲響起,聲聲灑然,歡脫情緒異常的飽滿。

在明確了凌真並無甚麼真的殺手鐧後,那頭白麵金毛的妖猴謝天,亦用嘹亮的嗓音大嚎了起來,放肆而叫:“弟弟,你替你去打死那個凌真,我幫你去擒了那個白衣小丫頭!”

說著,那頭姓謝名天的金猿,便即以飛快的速度,向那少女模樣的白衣姑娘凌瀟瀟衝掠而去。

心知肚明瀟瀟姐修為不高,實戰能力更是孱弱,即便有母親的那柄紅陌劍在手,也斷然不是那金色畜生的對手,情勢兇險,真正十萬火急。

捱了一拳而嘴角淌出大量獻血的凌真,大有火燒眉毛之感,為了挽救八姐,青袍公子一咬牙,不顧自身安危,和內傷嚴不嚴重,決意祭出最後的王牌。

也就是那一縷足可摧滅萬物,平日裡一直都存放在膻中府海內的“至尊劍氣”!

待用那縷魚幽琮的劍氣擊殺了金猿謝天,再呼喚計都、羅睺兩人出來對付謝地,也還不遲。

計劃基本妥當,至尊劍氣將出未出之際,目力上佳的凌真瞳孔放大,只因即便相隔三百餘丈,他還是清楚的看見了瀟瀟姐的身邊。

便好似憑空而至般的出現了一人!

是一個披穿寬鬆至極的紫綠僧袍,體格與凌瀟瀟並無過大差別的禿頭小沙彌!

不論是凌真還是凌瀟瀟,都異常震驚訝異。

因為他們都非常清晰的知道,這個長相可愛、姿容秀氣的小和尚,不分明就是那位告誡凌家姐弟速速逃命,晚了便要來不及的大佛樓樓主……綬紫?!

謝天也被那個陡然出現於此的小和尚嚇了一跳,定睛瞧去,看到只是個又瘦又小的沙彌,便又不懼。

老猿膽氣無限的笑出一氣,旋即,張開了長滿獠牙的大口,有無數鋒利異常的金色氣刃,自其嘴中飛掠而出,殺向前方。

管你是何方來的神聖,吃俺一陣金風再說。

若是弄虛作假、本事欠佳之人,便給老子乖乖上路,死個痛快!

看著迎面而來的一道道利刃金光,那名唇紅齒白,腦門剃得鋥亮如鏡的小僧,渾然無動於衷。

他腳踩虛空,立在那名白衣少女的身邊,只是輕飄飄的抬起自己手臂,一甩袖子。

僧袍大袖震盪之間,一面韻力流轉的氣機巨牆,在“綬紫”和凌瀟瀟的身子前方現出,當即便將那些殺人金刃擋在外面,一道也難以穿入!

謝天被這震撼的一幕嚇到,一時間有些無法接受。

那名紫袍小僧,發話了。

只是這一次他說話的口音,再不復那份童真童趣,連半分稚嫩也無,換了一副中年人獨有的那種腔調,深沉而雄渾。

其造型模樣絲毫未改,只是說話的聲音大大不同了!

小和尚綬紫處在氣機巨牆之後,金刃鋒芒已全效,牆後者,安然無恙。

保護了凌瀟瀟不被氣刃傷害的他,對著牆外的那頭金毛猿猴緩緩道:“我種出來的那些仙桃,滋味兒可還算好麼?”

被金色芒氣覆蓋通體,單手把持著長槍一杆的妖猴謝天,登時驚得動彈不得。

呆若木雞,噤若寒蟬,如同被那五雷轟頂!

而另一邊,莽夫心性的謝地,則仍是發狠地朝那凌真遞出著攻勢,罡氣充斥四野,半空中殺機滾滾,一片漣漪彌散。

就在凌真被打得只有擋架之功,而無半分還手之力時,更高的天空中,日光萬丈,雲霧散開。

蒼穹處,赫然出現了體型足可媲美數尊“鎮猴佛”的巨大佛像!

巨佛通身炫金,氣態威嚴鼎盛,寶光無極。

有一言,自那尊佛陀神像的口中發出,若西方世界如來傳話。

那佛肅聲曰:“謝地,本座發慈悲,還你生天,是讓你繼續在這人間欺心殺人的嗎?!”

赤面妖猴謝地,立時駭得是頭皮發麻,在空中跪了下來,做那匍匐朝拜之姿,哀求道:“俺知道錯了,求大神饒性命,饒命啊!”

凌瀟瀟身邊的紫袍小僧,忽然笑著道了一句:“現在知錯,晚了。”

那具有著近千丈身軀的龐然金佛,大道壓蟻般,遞出了一隻寬厚巨型的手掌。

對準了那頭認錯態度還算承認,但已經為時太晚的金猿謝地。

大掌就此落下,金光無邊,佛法更是無邊!

那一刻被徹底喚起了三十年前那份記憶的謝地,心中絕望。

只是跪著,閉目受死。

為何不加以反抗?

因此佛尊神通之大無量,猶在百珠和尚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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