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時晏又一次失眠了，輾轉到凌晨三點仍然毫無睡意，雙臂交疊置於腦後，望著天花板發呆。
從躺在床上那一刻起，他就在想路棉。
以前沒察覺到自己的心思，他還能保持平靜，一旦某個閘門開啟，想要再關上就難了。
原來，當初鬧緋聞的時候，路棉第一次對他表露出關心，自己內心那種想要握住溫暖的感覺，是心動了。
還有之後的許許多多次，都是他喜歡上她的訊號。
儘管他在趙明峻面前說了配不上路棉的話，他內心深處還是想跟她在一起。
那樣溫暖的太陽，誰不想擁入懷中。
姜時晏側過身，面朝著落地窗，窗簾拉得嚴嚴實實，看不到外面的夜景，想要轉移一下注意力都有點困難。
他於是翻身平躺，有點崩潰地抓了抓頭髮。
糾結來糾結去，說到底還是因為不確定路棉的心意吧。
如果她也喜歡他，那麼一切都不是問題，他都可以克服的。他爆紅以後，拍戲的片酬翻了幾倍，他會賺很多錢，養一個小公主絕對不是問題。
等等，他好像忽略了一個問題，他先是跟榮露集團簽約成為代言人，然後跟榮蓁簽約拍戲，如果他和路棉以後在一起了，這叫什麼事兒啊？賺自家人的錢？
等姜時晏回過神，驚訝於一個人在失眠狀態下腦洞居然能開這麼大。
八字都還沒一撇呢，他想得太長遠了。
姜時晏啊姜時晏，你再胡思亂想，明天早上拍戲就要遲到了，遲到就會給小姨留下不好的印象。
嘖，是榮蓁導演，不是小姨……
——
國慶節假期的第四天，路棉就返回學校了。
下午要跟高年級的學長學姐們一起參加一個研討會，她之前沒參與過，這次過去只是增長見識。
褚飛揚也在裡面，走到她身邊，說：“我給你發訊息的時候，還以為你不會來呢，畢竟是在放假期間。”
路棉懷裡抱著資料書和筆記本，連連表示感謝：“以後如果再有這方面的活動，麻煩學長通知我，如果不耽誤正常上課，我會參加的。”
褚飛揚笑了起來：“好說好說。”
一陣清脆的鈴聲響起，路棉從風衣口袋裡掏出手機。她一看來電顯示是姜時晏，愣了一瞬，連忙退到一邊去接通，奇怪道：“你怎麼現在給我打電話？”
下午三點，正是他拍戲的時間，難不成是有什麼要緊事？
姜時晏沒有要緊事，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哪怕休息時間只有十分鐘，他也想聽聽她的聲音。
可聽她的語氣，好像不樂意跟他通話似的。
姜時晏忽然就有小脾氣了：“我不能給你打電話嗎？”
“呃，不是。”
路棉噎住，覺得今天的姜時晏有點莫名其妙，類似於撒嬌抱怨的語氣，她沒辦法代入他那張俊朗的面龐。
這得是有多委屈。
她都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無意中做了什麼對不起姜時晏的事，結果發現並沒有。
路棉懷裡抱著幾本書，因為要接電話，只能用一隻手半托半抱，漸漸有些吃力，下臺階時忽然有一本書滑落，其餘幾本也跟著往下滑。
說時遲那時快，旁邊的褚飛揚一把接住了幾本書，並提醒她注意腳下的臺階：“當心一點，昨天下過雨，瓷磚有點滑。”
路棉準備把書接過來，男生卻沒有給她：“我看你打電話不方便，我幫你拿吧。”
“謝謝。”
“你太客氣了，大家都是朋友。”
電話那端，姜時晏清楚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問：“你在做什麼？”
“啊？”路棉目視前方的建築樓，他們已經到地方了，“我跟學長來參加一個計算機研討會。”
學長？
這個字眼有點熟悉，姜時晏敏感地想到開學那天她提到的學長：“是不是領著你報到的那個大二學長？”
路棉快速眨了幾下眼，驚悚地看向四周，以為姜時晏在她身邊裝了攝像頭，不然他怎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
那邊半晌沒有回覆，姜時晏說：“我猜對了？”
路棉：“你怎麼知道的？”
姜時晏眉心擰成川字，怎麼走了一個江夜行，又來一個什麼大二學長，你們學霸就不能專心搞學習嗎？
他似乎忘了，路棉也是學霸。
路棉一行人走進大廳，四周安安靜靜，她自覺小聲道：“我不跟你說了，我要進階梯教室了。”
“路棉。”他忽然很正經地叫她的名字。
“怎麼了？”
“你明天下午有空嗎？”姜時晏說，“我有點事想跟你說，電話裡說不清楚，我必須要當面說給你聽。”
他不想再等了，一刻也不想等，他要她立刻知道他的心意。
路棉被他鄭重的語氣嚇到，怔忡良久，回覆道：“明天下午……我應該有空。”
現在還在國慶假期中，她提前回學校只是因為想參加這個計算機研討會，其他時間可以自由支配。
原本打算剩下幾天在圖書館裡學習，但姜時晏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情跟她說，看書的事先放一放也沒關係。
姜時晏沉默片刻，輕聲說：“我們明天見。”
——
路棉千算萬算，怎麼也沒算到姜時晏約她去的地方是溜冰場。
她在過來的路上甚至猜測，他是不是遇到了棘手的事，要找自己幫忙，可轉念一想，她又能幫他什麼忙呢？
不怪她這麼想，是因為他昨天下午電話裡的語氣太嚴肅，彷彿要進行一場談判。
路棉從正門進去，只見正中央有個巨大的橢圓形冰場，上面沁出絲絲涼意。整個溜冰場空空蕩蕩，一個人都沒有，她以為這樣的地方會很熱鬧。
不過想想也能理解，大明星要來這裡玩，肯定提前包場了，不然一定會被路人圍得水洩不通。
可，姜時晏讓她來這裡，他人呢？
她轉了一圈，終於看到那個高高瘦瘦的身影，這麼一看他確實比以前瘦了。
姜時晏穿著白色運動上衣，黑色運動褲，褲縫有條亮藍色的線，上衣的拉鍊一直拉到下頜，雙眸注視著五米開外的女孩，嘴角悄悄拉起好看的弧度。
等他走到跟前，路棉問：“你找我有什麼事呀？”
姜時晏從背後變出兩雙冰刀鞋，一雙男式一雙女式：“請你溜冰。”
路棉看著他手裡那雙粉色的冰刀鞋，恐怕他要失望了：“我不會溜冰。”
“我會，我教你。”
“那好吧。”
路棉坐在一旁的休息椅上換鞋時還在思考，他昨天明明說有事要當面跟她說，電話裡說不清楚。如果是邀請她來溜冰，電話裡怎麼會說不清楚。
算了不想那麼多了，來都來了，不如痛痛快快地玩一次！
很快，路棉就發現自己除了學車以外第二個難以掌握的技能。以前看別人溜冰都身輕如燕，在冰面上自由滑行，旋轉跳躍，單腿轉圈等等一系列漂亮的動作。
怎麼輪到她就毫無美感可言，像旱鴨子第一次下水。
路棉的臉皺成包子，全程抓住冰場邊緣的欄杆不撒手，腳下一動就打滑，簡直想匍匐回到陸地。
她抬眸看去，那個說教她溜冰的男生居然只顧自己玩，他張開雙臂，如魚得水一般在冰面上滑行，轉彎時身子俯低，猛地衝刺一段距離又直起身。
姜時晏看向她，卻見女孩氣鼓鼓地瞪著自己。
他搖搖頭，無奈地笑了聲。他本意是想先給她展示一下溜冰的幾個基本姿勢，誰知她只顧著害怕，縮在角落裡不肯好好看他。
姜時晏雙手背在身後，腳尖不知怎麼滑了一下，輕巧地轉了個方向，直直地朝路棉撞過去。
路棉想要避開，卻不敢挪動雙腳，嚇得差點蹲下來抱住頭，卻發現他的速度逐漸減慢，穩穩地停在她面前。
她感覺自己被戲弄了，看向他的眼神充滿幽怨。
姜時晏舉起雙手作投降狀，態度真誠道：“抱歉，我沒想嚇唬你。你還想學嗎？想學的話，我教你。”
他的話就是有股神奇的魔力，路棉剛還想爬回陸地，這會兒卻在他蠱惑的眼神下，鬼使神差點了點頭。
姜時晏微微一笑，雙手分別握住她的雙手，像教小孩子走路那樣，帶著她慢慢往前滑行，一直滑到溜冰場中央。
有了他這個“移動支架”，路棉感覺自己好像比剛才會滑了一點，但還是不敢單獨行動。滑了兩圈後，她試著鬆開一隻手，跟上他的節奏。
姜時晏看著她的進步，鼓勵道：“再滑兩圈你就學會了。我就說嘛，只有不會教的老師，沒有學不會的學生。”
他居然還自誇起來了，路棉沒好氣道：“這句話通常是學渣給自己找的藉口。”
姜時晏挑挑眉，忽然腳尖一蹬冰面，加速向前滑行。路棉只有一隻手被他牽著，感覺自己快被甩飛了：“啊啊啊啊！姜時晏！”
他大笑出聲。
整個空曠的冰場迴盪著男生爽朗的笑聲。
等到停下來的時候，女孩臉頰通紅，不知是因為氣的還是因為熱的。
被姜時晏帶著滑了幾圈，路棉慢慢掌握了技巧，終於不再依靠任何支撐物，一個人在冰面上滑行。
姜時晏有點不放心她，始終距離她一米左右，方便出現意外能隨時拯救。
念頭剛起，路棉腳下就打了個趔趄，整個人朝前栽倒，他連忙滑過去拉住她的手臂，卻因為重心不穩，兩個人都摔到冰面上。
好在姜時晏及時護住了路棉頭部，她的半邊身子也壓在他身上，不至於摔傷。
他們躺在冰面上大口喘氣，一動不想動，路棉的頭還枕在姜時晏的臂彎。
兩人不約而同轉頭看向對方，又同時笑了起來。
耳邊是女孩銀鈴般的笑聲，姜時晏喉結上下輕滾，嗓音低啞道：“路棉，你別喜歡陸放了，喜歡我好不好？”
路棉覺得自己有必要跟他解釋這個誤會：“其實我……”
“我說的不是粉絲對偶像的喜歡。”姜時晏打斷她的話，靠近了一點，讓她聽得更清楚，“我是說女生對男生的喜歡。”
“什、什麼？”路棉懷疑自己可能摔壞了腦子，意識開始不清醒了。
“我喜歡你。”姜時晏看著她一字一頓道，“做我女朋友吧，我想讓你做我女朋友。”
他從來沒有那些彎彎繞繞的心思，內心的渴望怎麼直接就怎麼說出來，不會給對方猜測的餘地。
身下的冰面孜孜不倦地冒著冷氣，路棉卻覺得整個人像是要烤熟了。
她愣愣地看著姜時晏，他他他……他是在向她表白嗎？
姜時晏視線下移，盯著她微分的紅唇，想起那天晚上與她影片，她睡著了，他就在想她的嘴唇是不是軟得像花瓣，甜得像蜜糖。
他聲音很輕地說：“你要是再這樣看著我，我就忍不住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