綏遠省的實力在諸省之中,極其薄弱,僅次於寧夏。

不過此時的寧夏有一樁好處,那就是還未經受清時的西北民亂,所以在寧夏屯居的多為軍戶子弟,凝聚力頗強。

而綏遠則多為蒙古百姓,以百戶、千戶的部落散居,朝廷真正能夠控制的唯有各府城以及附近的部落。

實質上,綏遠一直念茲在茲的,則是將大同府劃歸,這樣一來,綏遠的實力將會驟增。

要知道,大同府距離歸化城只有四百來裡,騎馬只要兩三天。

而一旦大同府數十萬人併入綏遠,綏遠財政將會極具改觀。

四王子部。

綏遠巡撫腳步匆匆而來,直接登臨了陳永福的帥帳。

“撫臺何故這般?這豈不是讓你我關係生分了?”

一陣過堂風,陳永福尷尬地放下酒水。

“生分?早就生了。”巡撫氣呼呼地坐下,也不嫌棄凳子硌屁股:

“五萬人,在我綏遠吃喝,哪怕是一條河也被喝乾了,綏遠可不比山西,實在是招架不住。”

“這不是為了戰事嘛!”陳永福吃人家嘴軟,倒是沒有直接反駁。

朝廷雖然千里迢迢運送糧草過來,但基本只能送到大同府,落在歸化就全靠綏遠的牧民來拉扯。

更何況,馬吃的草料,代步的馬兒,都是靠著綏遠籌措。

“來,來,坐下,喝杯茶,這是可急不得,越急越上火。”

陳永福笑著將其按在椅子上,語氣極其溫和。

“我可不是故意言語。”張國維白了其一眼,抱怨道:“綏遠攏共四府,漢、蒙百姓不過十萬戶,供養五萬大軍,實在是力有所逮啊!”

“你們這吃法,把牧民們去年冬儲的草料全部吃個精光,得虧是到了夏日,不然得餓死不少的牲畜。”

“沒辦法,我們也知道綏遠的辛苦,所以也儘量出錢購買草料,不時地也放牧,就想著省點草料。”

陳永福站起身,心品氣和地解釋著:“但沒辦法,漠北諸部還沒打起來,大軍總不能北上吧?到時候攜帶的糧草都不夠了。”

“只要等他們打起來,我保證出兵。”

“如今這情況,綏遠也等不到出兵,百姓們就全餓死了。”張國維吹鬍子瞪眼道:

“依我看,您不如上一道奏疏,讓山西來供糧,最近幾年山西太平的很,糧食充沛。”

陳永福詫異道:“晉北的山路可不好走。”

“大同府容易啊!”張國維來了興致:“你瞧,從北京來的糧食都堆積在大同府,但卻是綏遠組織人手運送。”

“這一來一回多折騰,麻煩。”

“依我看,糧道這塊,確實要多改進一番了。”

順著他的話,陳永福說道:“我明白了,大同府需要與綏遠協同,而份屬兩省折騰不易。”

“我會啟稟朝廷的。”

張國維這才露出了一絲笑容。

兩人又囉嗦了幾句,敷衍一些後,陳永福送其離去。

事畢,他搖了搖頭,啞然失笑:“天下熙熙皆為利往,大同府誰不愛?”

在綏遠成了邊疆後,大同驟然就成了內陸,頻繁的兵災消失了,邊患無蹤,那麼依靠著邊貿,大同府的繁榮也就理所應當。

據山西省言語,大同府上下,軍民合計約三十萬,每年賦稅百萬,僅次於山西最繁華的太原府。

“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軟,罷了罷了,還是上一道奏疏吧!”

陳永福思量再三,大軍在綏遠折騰那麼久,給人家帶點好處也是理所應當的。

六月底,蒙古高原的熱浪自北而來,帶來了關於草原的訊息:

滿清發兵十萬,向著土謝圖汗部而來。

而土謝圖汗部和扎薩克部聯軍超過十萬,在圖拉河畔聚集,庫倫準備應戰。

這時候,明軍能做什麼?

只能動身北上,接應喀爾喀諸部。

無它,因為綏遠與庫倫之間的直線距離超過一千五百里,如果算是一些彎曲線路,起碼一千八百里。

換句話來說,即使明軍一人三馬,日夜賓士,至少也要七八天才能到,還得保證不迷路才行。

保守估計,至少要十五天時間,明軍才能順利抵達庫倫。

那麼問題就來了,明軍為什麼不提前北上?

首先,喀爾喀諸部不信任明人,他們生怕明人假道滅虢,把土謝圖汗部滅了。

其次,明軍也不想徒勞地為蒙古人拼命,因為這並沒有好處,而且還禍患無窮。

因為距離遙遠,一旦抵達草原之後,民軍的後勤將會依賴於喀爾喀蒙古諸部,命脈被要挾,豈不是任人魚肉?

“傳我軍令,命大同府儘快輸送錢糧入歸化——”

“命吳三桂帶領一萬騎兵,北上接應尊聖法王(哲布尊丹巴)。”

陳永福不斷地吩咐著,為即將到來的接應做準備。

沒錯,大明從上至下,都不認為蒙古人能打得過滿清。

用一句話來概括:英勇善戰的騎兵面對火槍時,也得低頭認乖。

狠狠用火槍教訓過滿清後,明軍上下對蒙古瞭如指掌,其絕對不是滿清的對手。

由此,朝廷制定的策略就是:

在歸化城附近駐兵,以接應尊聖法王之名,伺機北上,與滿清對陣。

擊潰其軍最好,再不濟就是平分秋色。

如此,喀爾喀蒙古諸部,必然會屈從大明。

因為大明是無法吞噬掉漠北的,只能羈糜,而滿清確實是吞併。

被滿清教訓一番的草原部落,別無選擇。

此時,圖們河畔,正在展開一場規模空前的決戰。

扎薩克汗部與土謝圖汗部聯合諸多封建主,合兵十萬,以逸待勞地準備應對滿清。

雖然喀爾喀蒙古由三大部落組合而成,但到底不是統一的部落,所以三大部落之下,還有大量的散居部落。

例如車臣汗部的汗帳雖然被擄掠,但大量的附屬部落以及支系,卻不得不為投靠土謝圖汗部,聯合出兵。

如今其他本就無關大小部落,被裹挾出兵,雖然士氣不咋地,但規模上看卻是讓人心頭震撼。

土謝圖汗察琿多爾濟,與扎薩克汗諾爾布,兩人並肩而站,眺望著遠處如同烏雲一般的滿清兵馬,又回首看著己方大軍,一時間雄心萬丈。

“當年成吉思汗征服天下,其麾下的兵馬也不過如此吧?”

察琿多爾濟忍不住感慨道。一旁的諾爾布則忍不住白眼:“時過境遷,當時成吉思汗手下有木華黎,哲別,速不臺等名將,咱們什麼也沒有。”

“即使什麼也沒有,但勝利一定屬於我們——”

察琿多爾濟神情自若,看上去頗為得意。

諾爾布則心生悔意:“聽說衛拉特蒙古被明人拿下了,我應該去漠西投靠,到時候肯定能分幾塊牧場……”

“不過幸好的我部落距離庫倫很遠,到時候直接逃回去,帶著部落遁走——”

隨即,他瞥了一眼察琿多爾濟,心中則羨慕道:“這下子把部民都遷移到靠南的位置,即使兵敗了,也能逃到綏遠。”

“誰讓他手裡握著一張哲布尊丹巴呢?”

“大明皇帝不看僧面看佛面,日子也不會太差。”

而緩緩逼迫的中清軍,見到齊整以待的蒙軍,頓時喜出外望。

此戰,濟爾哈朗擔任主帥,泥堪、勒克德渾、圖賴、鰲拜、滿達海、博洛等大將聽從,洪承疇為軍師輔佐。

顯然,清軍已經是精銳盡出,不顧及後果了。

濟爾哈朗年歲日長,鬍鬚斑白,幾乎快騎不動馬,舞不動刀了,但多年的威望下來,所有的驕兵悍將都俯首帖耳,這是洪承疇做不到的。

即使他多次立功,但漢人的身份卻拘束了他。

“蒙軍衣衫不整,鎧甲不至一成,火器寥寥無幾,此戰我軍必勝。”

濟爾哈朗騎在馬背上,略顯佝僂的身軀隱藏著巨大的能量。

見到蒙古人真的不逃,反而直接作戰,這讓他喜出外望,渾身立馬散發著驚人的氣勢。

他的一聲鼓動,麾下眾將紛紛點頭,雙目放光。

洪承疇則瞥著眾人,心中頗有幾分彆扭。

無它,他明白這群人想的是什麼。

猶如當年瓜分佈里亞特蒙古那樣,直接瓜分扎薩克汗部、土謝圖汗部,如此一來,整個漠北草原將會成為八旗貴胄們的樂園。

大大小小的封建主猶如珍珠撒玉盤,怎麼也數不過來。

此戰雖然是為了大清而戰,但實質上卻是為了自己而戰。

“勝也罷,敗也罷,這都是一個艱難的問題。”

長嘆一口氣,洪承疇沉默了。

八旗貴胄組成的戰車誰也阻止不了。

此番作戰,滿清派遣八萬

騎兵,其中三萬滿八旗,一萬漢八旗,餘者都是蒙八旗。

鮮豔的旗幟在草原上極其顯眼,八旗各色鎧甲在蒙古人羨慕地直流口水。

遠處大量湧動的人潮、旗幟,陸續瀰漫過來,一些人停在了原地,前邊一些人繼續往前,兩翼騎兵也在運動。

清軍按部就班地開始準備作戰。

以十萬計的人山人海,彷彿一部巨大的戰爭機器,正緩慢地活動發出巨大的噪音!

方圓百里之內的草原,都充斥著戰馬和人。

“嗚……”蒼勁的牛角號齊聲響起,在風中掠過嘈雜的人群,向著草原深處而去,似乎向著幾千年來貧瘠的土地宣告又一場盛宴的到來。

對於漠北草原來說,動物的屍骸總歸是上好的肥料,人類也是動物。

草原上遍地都是人,喧鬧聲止不住,人擠人,人挨著人,不知何時兩軍就碰面了,然後戰爭就開始了。

而主力方面,濟爾哈朗則不滿臉嚴肅,直接號令。

一些偏軍,雜軍,並不足以改變勝負,只有主力才是戰爭勝負的關鍵。

“開火——”

清軍最前方的,則是蒙古高原稀少的火槍兵,足足有三千支。

這是多年來積攢的存貨,如今一股腦全部傾瀉而出。

這著實讓蒙古騎兵一陣慌亂震驚,騎兵衝刺之下,幾十尺外就中槍。

這就上場面十分恐怖。

騎兵衝刺中,胯下的戰馬直接倒下,騎兵立馬呈拋物線而甩出,四仰八叉地躺在那裡,腦袋摔得細碎。

而大部分的人則沒這個好運,他們被甩在地上,被後面的戰馬踩踏而亡,痛苦地躺在血泊中,血淋淋的肝和腸子肉眼可見得露出。

火槍兵的突然爆發,直接將蒙古軍隊前進的勢頭止住,就像巨人驟然停下,但身體卻不聽使喚,大軍竟然一瞬間混亂起來。

有的騎兵想要繞過火槍兵,而有的則想直接馬踏而去,為前軍報仇。

清軍則毫不猶豫,兩翼的騎兵直接插入,面貼面地肉搏起來。

身穿精銳的鎧甲,鋒利的武器,再加上昂揚計程車氣,強大的組織力,讓清軍完全佔據了上風。

“嘩啦啦——”

清軍廝殺,直接撕裂了蒙軍的陣營,幾乎沒有直面之地,許多人剛碰面就潰敗了。

此時,灰濛濛的蒙軍陣營,就如同被蠶蟲吞噬的桑葉,毫無反手之力,任人宰割。

又如同見到陽光的雪花,迫不及待地消融。

毋庸置疑,蒙古貴族的警惕性極高,對於危險擁有著與天俱來的靈敏。

察琿多爾濟一見勢頭不對,就下意識得讓大軍緩緩靠南,準備脫離戰場。

而部落汗帳遠在千里之外的諾爾布,直接在前軍潰敗時,下令己方大軍儲存實力。

這下,隨著其軍隊移動,蒙軍各軍的縫隙也就更多,清軍好似來到了無人之境。

眼見隊友如此的坑人,察琿多爾濟也不再含糊,直接帶著親信部隊脫離戰場。向著南方而去。

這樣一來,戰場上的蒙軍直接崩潰。

龐大的戰場之上,騎兵賓士起來根本就止不住,更何況是逃竄了。

即使清軍再三阻攔,追擊,但大部分的蒙古還是逃竄走了,僅僅俘獲了兩三萬人。

而最大的收穫,這是那些隨軍的牛羊,作為軍糧的所在,他們怎麼也帶不走。

至於牧民,庫倫的牧民早就被遷走了,再不濟也直接逃走,遠離戰場。

滿清最大的收穫,也只有威望了。

整個漠北,喀爾喀零散的諸部,未曾遷移的部落,大小上百個部落,開始朝覲滿清,向其屈服。

失去霸權的察琿多爾濟,只能落荒而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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