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許冠麟因要打點各縣鹽運使,很晚歸來,等他踏進玉蘭別苑,只從貼身小廝天福口中聽到,傍晚時分顧瑾蘭悽悽切切的一曲,引得院子裡半數人潸然欲淚。

天福道:“小小姐今天也不知遇到什麼事,回來一把琴彈得,好似易安居士的詞,路人皆斷腸。”

天福從小就跟隨許冠麟,既是貼身的小廝,又是年幼的伴讀,所以不同於一般的下人,天福能說上幾句駢文。

許冠麟一邊盥洗,在天福的服侍下,換了輕便舒適的睡袍,一身酒氣睏倦上湧,仍然漱了口,奔西廂去了。

西廂內燈火盡熄,只在外間留了一盞油燈,防止夜半起夜。

已近三更天,想必顧瑾蘭睡下了,他輕推了門,門沒落鎖,他心中想,這丫頭,太沒戒備心。

他踱步到拔步床內,當時一個南洋人,拿許多金絲楠木和他換了青花釉裡紅的瓷瓶,他一時興起,讓匠人打了這間小屋子般的“拔步床”,人家都說,拔步床講的是“床笫之歡”,他當時還想,怕是沒人能住進玉蘭別苑,成為這床的主人了,卻不想現在那個小人兒就恬靜地睡在那裡,輕紗簾帳,在外間微弱的光影裡,呈現出顧瑾蘭柔和的臉。

許冠麟輕挑起白紗,入目的是夢中微微皺著眉的漂亮姑娘。

顧瑾蘭的美是毋庸質疑的,玉質凝膚,杏眼娥眉,林下風致,海棠醉日。

而此時這個姑娘,就在他許冠麟的別苑內,卻有了他不知的憂愁。一身酒氣的他,沒再上前,只駐足望了一陣,三月的晚風涼意浸膚而透骨,許冠麟帶著一身寒意,再沒捨去驚醒夢中的姑娘,放下紗幔,退了出來。

深夜,月兒彎彎,玉蘭盛放,花香悠然。他坐在院中的石椅上,散盡一身熱血,不知是酒到深處的灼熱,還是情難自禁的翻騰。

天福跑出來:“公子,夜裡寒涼,你喝了酒,不能這麼吹風。”把手中的披風搭在許冠麟身上。

許冠麟問:“小小姐今天都去哪了?見了誰?”

滿府邸只有天福從早年的習慣,稱許冠麟為公子,忙道:“小小姐好像去了茶肆,見了什麼鳳姐。”

許冠麟不語,笈著鞋回房了,風吹過,紫色的玉蘭花瓣如雨而下,如同紛紛心事落入顧瑾蘭的心裡。

隔日,俞祚栢約了許冠麟在“聽雨閣”聽書喝茶,怕顧瑾蘭寂寞,許冠麟帶著她一同去了。

茶肆內熱鬧非凡,說書的先生穿著藍色的長褂,聲情並茂,吐沫橫飛地講著一出“諸葛亮揮淚斬馬謖”。

茶肆的雅間內,俞祚栢和兩個公子,坐等了許久。俞祚栢一看二人進門,微有驚訝,面上卻未表露。

俞祚栢馬上起身為同伴引薦,“這是許家五爺,許延之。”

顧瑾蘭也是近日才知道,許冠麟有個小字,延之。來的兩個人雖然都官宦子弟,但是對許冠麟顯然十分敬重。

一個侍女進來看茶,稍微放涼的滾水,衝入到白瓷的茶碗中,竹葉青的葉子在水中翻騰,舒展,茶香撲鼻而來。

“難得見五爺帶人出來。”見顧瑾蘭同大家一同入了座,俞祚栢說道。俞祚栢時常與許冠麟混在飯局上,這人是個明鏡人,知道許冠麟耍歸耍,沒什麼上心的人。

許冠麟直接入了主座,幫顧瑾蘭拉了椅子,讓她坐在了身側,淡淡的笑:“你不用備考了嗎,你爹不催著你趕考了?”

俞祚栢嬉皮笑臉道:“考不上,不是有你許延之嘛。”

許冠麟笑斥:“你這麼說,是要治我死罪。”

另外兩個年輕人捧著俞祚栢附和:“都說五爺有通天的本事,我們今日也是想拜會五爺,想他日五爺能幫襯一二。”

說話間,茶桌上一盤白果,已被許冠麟剝了一半,遞給了顧瑾蘭,顧瑾蘭看著滿手的飽滿果子,偷偷瞄著他,只見他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回了兩個公子的話:“有俞兄引薦,說幫襯,抬舉延之了,只不過我一界員外郎,除了生意,別的都不怎麼擅長。幾位如果有生意上的事,尋個幫助可以隨時找我。”

俞祚栢找許冠麟,聽了坊間傳言,知道他能買賣官職。這在明朝也是司空見慣的事,凡想入仕的,哪個不知道聽風辨向,看似大權在皇上手裡,其實勳戚閣老、宦官閹黨,早已和皇上成了鼎力之勢,而這些文官說是兩袖清風,私下裡哪一家不是腰纏萬貫,哪一家不是官商兩通,都說許冠麟是個普通商人,誰人不知他家中有個三品的鹽運使司老爹,和一個從四品的應天府通判、同父同母的哥哥,世人只道商人是商人,俞祚栢從不信哪個商賈能無依無靠成事。

俞祚栢講了個當朝要聞,“我聽我父親說,去年起,皇上就要開增礦稅,詔令下來,卻被一個小小言官上書駁斥,皇上大怒,讓錦衣衛直接拿下扔入大獄,”他講得繪聲繪色,許冠麟低頭喝茶聽著,默不作聲。

“結果薛閣老等內閣幾個重臣,一同上書,請皇上赦免這個言官,並且力證開礦加稅是與民爭利的惡舉,這樣一來,加稅的事就不了了之,這個言官也搖身一變,成了‘為民請命’的諫臣。”

另兩人聽了,恍然大悟地說:“這一來,這個芝麻小官,以後豈不是官運亨通?”

俞祚栢道出弦外之音:“所以,當今的仕途不僅僅要依仗中榜提名,還得有金手腕的依託。兩位仁兄不是一直想入仕嗎?這路子不能窄了。”

許冠麟呵呵笑著,不置可否。顧瑾蘭聽到此處,算是明白了,原來這兩個公子想求個一官半職,竟然都找到許冠麟這裡來了,不說他能不能辦的問題,難道大明腐敗至此。

俞祚栢看許冠麟不語,湊過來跟他低語,“五哥,這兩個兄弟,一個家中兩代茶商,另一個家中有幾個當鋪,銀子有一些,就是想謀個一官半職。”

許冠麟低頭笑吟吟問:“你怎麼不找你爹呢?”

俞祚栢哂笑:“我爹就是個管兵馬糧運的,而且老頭子一點不思變通,古板老套,食古不化。”

許冠麟忽然轉身對顧瑾蘭道:“你早上不說要買‘夏盞居’的點心嗎?去的晚了是不是就沒有了?”

顧瑾蘭稍一遲疑,就明白了他的用意,柔聲說:“我還以為你都忘了答應人家的事。”

許冠麟拍了拍俞祚栢,起身同他說:“俞兄,下次有些好買賣,一定喚上許延之,你這種殺頭掉腦袋的事,哥哥惜命的狠。今日就不久陪各位了,來日我擺局,叫上美妾嬌娘給各位賠罪。”

說罷帶著顧瑾蘭就要走,俞祚栢幾個公子哥雖然驕縱慣了,但是對許冠麟還是頗為顧忌的,看向顧瑾蘭,心中有三分明白,說道:“姑娘,你能同五爺來,肯定也是五爺的紅顏知已,我這兩位朋友,必不會讓五爺白忙活一場的。”

顧瑾蘭心下氣憤,她雖對官場上的事一無所知,卻知道許冠麟從不屑於這些紈絝子弟深交,現在她更明白,為什麼許冠麟看不上這些紈絝子弟,真是扶不上牆的爛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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