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和國慶接踵而來，有幾天的假期。
今晚的月亮很圓，本是闔家團圓幸福的日子，沈照溪感覺內心缺了一角，空落落的，只覺窗戶外那灑下來的月光涼如雪。
餐桌上坐著的人依舊只有外婆和外公，沈照溪看著餐桌上的空位，平靜地問，“外公外婆，我爸媽不回來嗎？”
外婆夾起一塊紅燒魚，放在沈照溪的碗裡，“溪溪，嚐嚐柳媽的手藝，她從隔壁家阿姨那裡新學的菜譜呢。”
外公咳了一聲，應和外婆道，“這魚味道很不錯。”
但凡是個正常人，都能看出來他們在轉移話題。
沈照溪沉默地吃掉那個魚塊，好像沒外婆說的那麼好吃，舌尖品嚐出苦澀的味道。
當天晚上，痛苦的噩夢又來折磨她。
夢裡，她跪在地上，手上沾的血很黏膩，心臟不停地抽搐，彷彿有看不見的怪物一直在耳邊陰惻惻地說，“都怪你，如果你早點發現就好了。”
她四肢僵硬，全身無力，想開口說話，發現自已發不出一點聲音。
於是沈照溪再次驚醒，周圍一片漆黑，她開啟床頭燈，看一眼鬧鐘時間，才凌晨一點。
然後她望著自已的手發愣，乾乾淨淨，沒有任何血跡，可是那種觸感太真實了，似乎真的親身經歷過，她想仔細思考，腦袋卻隱隱作痛，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太陽穴。
難道是自已心理出了問題嗎？
沈照溪決定瞞著外公外婆去看心理醫生。
她不知道去哪家醫院看合適，她覺得兔子姐姐博學多才，什麼都懂，上網求助兔子姐姐。
今天要開心：兔子姐姐，寧市有什麼好的心理醫生可以推薦一下？
不吃蘿蔔的兔子：是你要看心理醫生嗎？你怎麼啦？
今天要開心：我一直在做噩夢，吃了安眠藥都不管用，我懷疑我是不是有心理問題。
對面沉默片刻，才回訊息。
不吃蘿蔔的兔子：寧市第一醫院心理科的林知醫生還不錯，你可以去掛號看看。
今天要開心：好，謝謝姐姐。
不吃蘿蔔的兔子：寶，你除了做噩夢還有什麼不舒服的嗎？
今天要開心：問題不大，兔子姐姐別擔心。
對話方塊一直顯示輸入中。
不吃蘿蔔的兔子：好。
手機在震動，沈照溪拿起一看，是程今舟發過來的微信訊息。
Moon：溪溪，你明天有時間出來玩嗎？
今天要開心：我明天下午還有事，改天吧。
Moon：好，你什麼時候有空跟我說。
今天要開心：嗯嗯。
第二天下午，沈照溪拿著書包下樓，外婆正在織圍巾，聽見腳步聲，抬頭看見她，放下手裡的針線問，“溪溪，你去哪兒？”
她表面風輕雲淡，手微微攥緊書包帶，鎮定回應，“和同學約好一起去學習。”
“好，早點回來啊。”外婆沒有半分懷疑，沒想過品學兼優的外孫女有一天會對他們撒謊。
沈照溪一直不想去醫院，這裡有她不好的回憶，如果不是自已的症狀已經嚴重影響到自已的正常生活，她也不會踏進這裡一步。
四年前，她是躺在醫院裡的病床上醒來的，沒有親眼見到爸爸媽媽。外婆跟她說爸爸有任務不能回家，媽媽在國外參加巡演，因為疫情的原因滯留國外回不來。
沈照溪一開始相信了外婆的話。但這幾年爸爸一直杳無訊息，媽媽雖然在微信上和她正常聊天，對視訊通話卻諱莫如深，以各種理由拒絕和她視訊通話。
她敏銳地察覺到這個事情不對勁，心裡便開始埋下懷疑的種子，這顆種子隨著時間的流逝在慢慢生根發芽。
而且外公外婆的演技其實很拙劣，漏洞百出，可沈照溪寧願逃避，也不願往深處想。
進去還是不進去，是個好問題。
沈照溪站在醫院門口，有點猶豫。
就是問個診而已，沒事，醫院不是什麼妖魔鬼怪，也沒有血盆大口，不會吃人的，也不知道自已到底在怕什麼。
“讓一讓，讓一讓，要救人了！”
沈照溪聽到身後急促的聲音，急忙走開，為後面的人讓路。
只見一個男人抱著女人衝了進去，身上還沾有零星血跡。
後面跟著一個年邁的老婦人拄著柺杖，邊艱難地挪動腳步，邊大聲哭嚎，“作孽啊，我的女兒好端端的，怎麼就在家裡自殺了啊！”她悲痛到幾乎昏厥，旁邊幾個人見狀連忙扶住她。
沈照溪打了個冷顫，他們已經從門口進去，她依然沉浸在那個畫面，遲遲不能回過神來。
醫院裡充斥著消毒味，大廳的白熾燈明晃晃照著，前來看病的人臉色憔悴，有的人面色蒼白，失魂落魄拿著病歷單，這裡上演著生死離別的故事，壓抑的氣息在空氣中蔓延。
沈照溪懷著沉重的心情，在預約時間裡推開心理就診室的門，看到一個女醫生正坐在桌子後伏案寫字。
她試探地問：“請問是林知醫生嗎？”
那個扎著頭髮的女醫生聞言立馬抬頭，伸出手朝著前面的椅子示意，“對，我就是，請坐。”
等沈照溪坐好後，林醫生扶了一下金絲眼鏡，和她確認資訊，“是叫沈照溪嗎？”
“是的。”沈照溪點點頭，不停絞著自已的手指。
林醫生溫和地笑，“別緊張，先簡單描述一下你的情況。”
面前女人的笑容似乎有一種神奇的力量，安撫著她不安的情緒。
沈照溪深吸一口氣，調整好狀態，把自已遇到的問題一一告訴林醫生。
林醫生耐心地聽她講完後，開始詢問：“你這種症狀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沈照溪不假思索回答：“四年前，之前吃安眠藥會好一點，現在安眠藥也不管用了。”
林醫生神情開始嚴肅，“你之前看過醫生嗎？”
“沒有。”沈照溪無措地揪住自已的衣角。
“也沒告訴家長嗎？”林醫生無奈地問。
“沒有，我外婆外公年紀大，我不想讓他們擔心。”沈照溪含糊道。
林醫生寫著病歷單，繼續問：“你多大了？”
沈照溪遲疑一會，還是選擇如實相告，“16週歲。”
林醫生驚訝，“沒成年？你自已來的嗎？應該監護人陪你來的。”
“我自已也可以的，你幫我看看我有什麼心理問題，以及我吃什麼藥比較好。”沈照溪冷靜地回覆道。
“結合你的情況來看，你可能經歷過某種事件受刺激導致部分失憶，初步判斷可能是創傷後應激性障礙，也就是PTSD。”林醫生鄭重解釋。
沈照溪怔怔道，“我到底經歷過什麼事情？”
林醫生把藥方單遞給她，叮囑道，“沒事，你別太過憂慮，我給你開針對性治療的藥物，你平時要保持健康作息，均衡飲食，保證適量運動和充足的睡眠，記得及時來複診。”
“好。”沈照溪茫然地接過單子。
沈照溪買完藥走出醫院，她的心情仍不能平靜。
林醫生看著沈照溪離開後，撥通了一個電話，“你說的那個女孩子來我這裡看了。”
聽完電話對面人說的話後，林知嘴角微抽，“不行，病人的隱私要保密，不能告訴你。”
“你老實告訴舅媽，你和沈照溪是什麼關係？”林知挑了眉，八卦地探究道，“你們真的只是青梅竹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