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內,拓跋宏來回走動著。
想到那個被送回家“養病”的女人,他心中有些煩悶。
轉了幾圈,煩悶更甚。
他叫了聲“和順”,貼身伺候的圓臉太監小跑上前:
“皇上,奴才在。”
“去給朕找身侍衛衣服來。”
“是,奴才遵命!”
沒一會,和順拿來套跟拓跋宏身量差不多的黑色侍衛服。
拓跋宏換上後,藉著夜色潛出皇宮。
馮家,錦繡閣。
右昭儀馮潤今日滴水未進。
一遍遍回想著被送出宮的前晚,拓跋宏在她耳邊低喃:
“朕心只愉妙蓮”。
“給朕時間,一定會重新接你回宮。”
妙蓮,是馮潤的閨名,私下裡拓跋宏總是這樣叫她。
自拓跋宏三歲當上太子,馮氏姐妹就被送進宮去與他“培養感情”。
論輩份,她們應該算是他的姑姑。
馮清與拓跋宏同歲,馮潤則比拓跋宏大三歲。
馮潤與拓跋宏都是失去母親的人,又都活在“特殊環境”中,有些同病相憐,感情也要好些。
拓跋宏十三歲那年,在教引嬤嬤的指導下,十六歲的馮潤成了他的第一個女人。
男人的第一次難免沒個“章法”,自然不會讓尊貴的嫡女去遭罪。
馮太后又擔心他會對第一個女人生出特殊情感,便抱著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心思,讓庶女馮潤頂上。
果不其然,自那之後,兩人的感情更上一層樓。這惹得馮清醋性大發,三天兩頭找馮太后告狀。
馮太后煩了,便將馮潤以“養病”為由送回了馮家。
回家三年,馮潤受盡冷眼。
馮太師把下一屆的富貴榮華都押在了馮清身上。
馮潤,就是個陪跑的。
如今她被馮太后厭惡,家裡也就任其自生自滅了。
所以別說馮潤今日滴水未進,就算一根繩子吊死,馮太師也是眼都不眨的賠具棺材而已。
想到明日就是拓跋宏第一次選秀,馮潤又心慌、又心痛。
她一直在低低唸叨:
“帝王的感情,真的經得住考驗嗎?”
“有了新歡,還會記得自已這個舊愛麼?”
“他還會記得那句“妙蓮回宮日、鳳袍加身時”的承諾嗎?”
……
拓跋宏躍過馮家院牆。
摸到錦繡閣,輕輕推開了馮潤房門。
身段豐盈的女子正側身躺在床上,身體微微抖動著,抽泣聲時斷時續。
拓跋宏輕輕走過去,拍了拍她肩膀。
馮潤愣了下,忽地轉過身,待看清來人後一下從床上坐起:
“皇上,真的是你嗎?”
“我不是做夢吧?”
“是朕,朕來看你了。”
拓跋宏聲音少有的溫柔。
確定不是做夢後,馮潤先是撲進拓跋宏懷裡,後又賭氣一把將他推開:
“你明天不是要選秀女嗎,還來幹什麼?”
拓跋宏好生解釋:
“選秀是祖上定下的規矩,而且你知道,朕身不由已。”
馮潤也知他的身不由已,恨恨道:
“她到底什麼時候才死、什麼時候……”
“住嘴!”
拓跋宏變了臉色,“你知道自已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是她拆散了我們,我恨她、恨不得……”
拓跋宏轉身就走:
“看來,朕不該來!”
馮潤赤腳跳下床,從後面一把抱住他:
“別走、別走!”
“皇上,妙蓮知道錯了!
她說著把臉貼到拓跋宏後背上,輕輕啜泣起來。
拓跋宏有些心軟,但馮潤的口無遮攔著實讓他後怕。
祖母有通天手段,將他們碾成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再者,他現在也需要仰仗她鎮壓諸王。
北魏更需要她的謀略與智慧,才能開啟格局,改天換地。
拓跋宏心事重重,馮潤依舊緊緊抱住他不放。
“皇上,妙蓮好怕,怕你有美人在懷,但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
拓跋宏嘆口氣轉身:
“你知道,朕非好色之人。”
“我知道,可我還是怕你忘了我們的過去。”
拓跋宏用手扶住馮潤肩膀:
“身為皇帝,朕這一生會有很多女人,但妙蓮在朕心中的位置,永遠無人能替。”
有了這句“永遠無人能替”,馮潤懸著的心總算落了下來。
歸家三年,這是他第一次來看自已。
而且一身侍衛打扮,應該是偷溜出來的。
馮潤感動的同時,心中又生出一絲竊喜:
馮清是嫡女、位份比自已高又怎樣?
死老太婆反對又怎樣?
皇帝的心在自已身上,誰也搶不走。
等再過幾年,老太婆一命歸西了,後宮還不是自已的天下。
她開始去解拓跋宏的腰帶,意圖用身體喚醒某些記憶,卻被他一把抓住手:
“妙蓮,別這樣!”
“不,我就要這樣,我們已經三年沒這樣了。”
拓跋宏突然莫名的感到難為情:
“朕該回去了!”
說完,在馮潤難以置信的目光下逃似的衝出屋子。
馮潤兩眼直直盯著那扇關上的門,身體微微顫抖。
生命中所有的光,彷彿就此熄滅。
終究,還是變了啊!
……
拓跋宏飛身躍出馮家院牆,開始在大街上奔跑。
他不知道自已剛才為什麼會拒絕?
對於馮潤,他向來是喜歡的。
甚至有些迷戀。
可為何再次相見,卻沒了曾經那種親密無間、心意相通的感覺?
為何,會想要逃避?
……
天空一鉤殘月,世間模糊不清。
拓跋宏回宮時已是半夜。
他穿過掖庭外的幽蘭苑,打算從這裡悄無聲息回寢宮。
模糊中,看到花圃中一個黑影在晃動。
他悄然靠近,沒注意碰到地上堆積的各種花草,被絆了一下。
聲響驚動正在奮力拔起一根薔薇花樹的嬌小身影。
身影拔腿就跑,卻被拓跋宏衝過去一把掐住脖子。
提起,腳尖離地。
“大俠饒命,小女子是個好人!”
情急之下,偷花賊.照容連連求饒。
拓跋後聽出女子的聲音,並且也認出她來,卻沒鬆手的意思。
冷颼颼問:“說,你在幹什麼?”
藉著幽微月光,高照容也看清了來的是誰。
不就是那個沒招成功的上門女婿嗎?
她膽子大了些,使勁抓撓著掐住自已脖子的那隻手臂。
“放開我!”
“你沒資格講條件。”
拓跋宏加大手上的力度。
高照容低呼:“別、別,我說我說。
“我、我是來偷花的。”
“偷花?”
“先……放開行嗎,快……不能……呼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