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魯茲、範迪克、賈格德、謝尹....”

目光掃過檔案上的名字,馬維心裡已經有了大致的估算。

出現在檔案上的名字,大多是沒有加入黨派的自由議員,他們保持中立,憑藉自己的認知進行投票。

整個下議院有182名中立議員,雖然這個數字比自由黨或保守黨的三百多議員稍顯遜色,但也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

若是能將他們全部聯合起來,女性工會就能一躍成為議會最有影響力的第三方勢力。

“你選擇中立黨議員,顯然考慮到加入其他黨派的議員有可能虛情假意,透過欺騙你們來獲取選票...”

馬維思索道:“這些人我不太熟悉,但我可以收集有關他們的情報,關鍵在於,女性工會目前的力量僅侷限在倫敦一隅,其他城市的女性依舊一盤散沙,不夠團結,在這種情況下,你怎麼讓她們為這些中立黨議員投票呢?”

議員是分選區的,倫敦的選區,只有寥寥幾名中立黨議員,出現在芙蕾雅檔案上的名字,大多不屬於倫敦金融圈,女性工會的力量無法囊括他們的選區,又怎麼幫上忙呢?

“關於這個問題...”

芙蕾雅開啟抽屜,拿出一本書,放在了桌上:“在你為女性發出呼聲前,其實已經有一位女作家寫出了《女權辯護》一書,是六十多年前的事,書中提到的觀點和你很像,認為女性和男性同樣擁有理效能力,應當享有和男性一樣的政治權利。”

拿起書,馬維隨便翻了翻,他沒看過《女權辯護》,甚至聽都沒聽說過,可書中提到的一些內容,確實非常超前。

“我是不是第一個為女性發聲的人不重要,我也不在乎這些,這本書裡,有能解決當下麻煩的方法嗎?”

“這本書釋出時,掀起了一陣不小的風波,許多報紙都進行了報道,可不到半個月,聲浪就徹底澹化了。”芙蕾雅說:“歸根結底,是因為六十多年前識字的女性屈指可數,男人自然不會同意提高女性權益,《女權辯護》這本書,最終石沉大海,市面上很難找到範本了。”

“雖然書籍石沉大海,但這本書的作家並未就此氣餒,堅持為女性發聲,到了今天,識字的女性已經比六十年前多出太多,我們可以藉助報紙的力量,進行女性思想宣傳了。”

聽到這兒,馬維眼睛一亮:“你想創立報刊,發行報紙?”

“是的。”芙蕾雅緩緩點頭:“我要創立《女性同盟報》,以報紙的形式,傳達思想。”

報紙,是目前傳播最廣的新聞工具,由於識字率的原因,報紙只能提供給識字人看,六十多年前,《女權辯護》的作者就是因為識字的女性太少,才沒獲得支援。

如今,溫莎王國的女性識字率已經超過了15%,每100人就有15人識字,這個覆蓋率,已經足夠報紙發揮自身的宣傳屬性了。

只要15個人裡有一人響應號召,女性就有團結起來的可能,芙蕾雅認為,《女性同盟報》一經問世,將在溫莎王國掀起巨大風波。

或許...

《女性同盟報》能從此改變溫莎王國的政治格局。

“他們不讓我建學校,那我就辦私塾,他們想壓制我們的聲勢,我就發行報刊。”

芙蕾雅寒聲說道:“這是我的權利,如果他們在這方面動手腳,就是破壞他們自己辛苦建立的社會體系,損失比現在更大。”

馬維明白芙蕾雅的想法了,她看到的不止倫敦這一座城市,而是想在整個溫莎王國掀起轟轟烈烈的女權運動!

這種野心...

委實講,如果芙蕾雅不是至上四柱的話,馬維還真為她的安危擔心。

哪怕她是公爵,也不應該跳的太高,否則會招來災厄。

當然,大前提是自身實力不夠強。

一個至上四柱的大惡魔有什麼好擔心的?

馬維沒提安全問題,芙蕾雅也沒提,二人默默忽略了這件事。

“其實從當下的社會生產力來看,男性要遠勝於女性,地位高是理所應當的。”

芙蕾雅說:“若不是因為教會信奉的是女神,恐怕議會也不會透過《女性權益法桉》,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命運。”

“誰說不是呢?”馬維聳聳肩:“教會在這件事上完全保持沉默,已經是隱晦的表示自己支援提高女性權益了,可惜三位女神沒有出面,否則誰敢為難你?”

“三位女神不出面也沒辦法,誰知道她們在想些什麼?”芙蕾雅有些無奈的說:“總之,我的計劃就是這樣,情報確實是我目前缺少的,如果尼古拉斯你能幫助我收集這份名單上的資訊,就算幫我大忙了。”

“我盡力。”

馬維將檔案疊好放進兜中,站起來,戴上帽子:“這份名單我就帶走了,還有什麼其他的問題,隨時來找我。”

“好。”

離開女性工會,馬維轉身就來到了二王子居住的肯辛頓宮,拿出自己在馬車上謄寫的名單,交給二王子。

“殿下,麻煩你幫我調查一下這份名單的人。”

一頭霧水,搞不清楚狀況的二王子拿過名單一看,驚訝道:“這些都是中立的議員...尼古拉斯,你收集他們的情報做什麼?這跟你的選舉一點關係也沒有!”

不同選區的議員,在選舉期間是沒有利益衝突的,何況人家是中立派,雖然不是自己人,但至少也不會幫助保守黨,誰會注意他們?

“殿下,我剛從女性工會回來。”

馬維坦然說道:“我和芙蕾雅達成了協定,她呼籲蘭貝斯區的女性支援我選舉,我幫助她收集情報,這些都是她想拉攏的議員。”

“哦,如果是支援你選舉,確實該同意。”二王子話鋒一轉:“不過她幹嘛不來找我?我代表自由黨很歡迎她的!若是能得到女性工會的支援,這次大選還不是手到擒來?”

“殿下你可以找她談談,都是一起長大的,沒必要顧慮面子問題。”

“嗯,明天我就去找她。”

二王子收下了名單:“等收集完資訊,我就交給她。”

“還是直接給我吧。”馬維說:“如果是殿下你把資訊傳遞給芙蕾雅,她不就知道我把名單給你看過了嗎?這會讓我難做的。”

“好好好,那就由你轉交給她。”二王子沒想這麼多,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得到女性工會支援後自由黨崛起的美好願景所吸引。

將名單交給二王子後,馬維便和尤妮亞回到了花街雜貨鋪,天也正好黑了。

“小黑,你把這份名單,帶給胖橘,讓它派貓貓調查。”

“知道了喵!”

小黑銜著名單躍上窗臺,發動泥影魔法消失在黑暗中。

比起二王子,馬維當然更相信貓貓軍團提供的情報,來到倫敦已經快半年了,在這段期間內,貓貓軍團早就佔領了倫敦,並進一步向外擴張,到今天位置,溫莎王國全境都有貓貓軍團的眼線。

為了支援貓貓軍團的工作,馬維特地派遣了極光會成員前往溫莎王國各地,負責貓貓的獎懲、食物事宜。

吃過晚飯,尤妮亞看見馬維站在窗前發呆,好奇的問道:

“爸爸,你在想什麼呀?”

“我在想,芙蕾雅能否在這次女權鬥爭中勝出。”

“她是惡魔,爸爸你應該不希望她贏吧?”

“我希望她贏。”

在尤妮亞不解的目光中,馬維說道:“這和她是不是惡魔無關,雖然她是惡魔,但她的行為是正確的,女性確實應該和男性享有平等的權利,這是母庸置疑的,在這個基礎上,芙蕾雅為女性發聲的行為值得尊重。”

“可她是惡魔呀!”

“殺人犯殺了一個人,卻在路過河邊時救了一位落水的孩童,他應該受到懲罰嗎?”

尤妮亞想了想說:“應該吧...他還是殺了人不是嗎?”

“沒錯,無論他有沒有救人,他殺人的行為都是要受到懲罰的,反之也是一樣。”馬維頷首說道:“他殺人的行為,與他救人的行為是要區分開的,我們不能因為他殺了人就忽略他救人的事實,可在很多人眼中,救人只是救人,值得褒獎,而殺人就該死,這是不公平的。”

“獎懲不公平,將導致社會道德體系歪曲,我救了一位落水孩童,最終得到了被救者的感謝和一些獎金,亦或者一張錦旗,可若是我殺了人,能用道歉和賠償一些錢來息事寧人嗎?”

尤妮亞有些被問住了,無比糾結道:“救人...是應該的嗎?我不懂...這個問題好難...”

“很多人總是將見義勇為看做道德問題,將犯罪者看做實際問題,這本身就是一種錯誤的認知。”馬維幽幽說道:“對自身沒有的情況下,無論是殺人還是救人,其實都是道德問題。”

“救人者或許只是一時腦熱,但他做出了救人的實際行為,而人們總是站在主觀立場看待問題,他們會將自己代入救人者還是被救者?”

尤妮亞眨了眨眼:“救人者吧...”

“其實是被救者更多一些,因為救人者是被大肆報道的,人們很難將自己代入到救人者的身份,反倒是不怎麼出現的被救者更能共情。”馬維說:“當人們將自己代入被救者的身份後,該怎麼感謝救人者呢?生命的價值難以衡量,在瀕死之際,人們總是不惜一切代價,可當願望實現之後,又不願意承擔責任。”

“就像一位掉落懸崖的富豪說自己願意給救人者一半的家產,可卻在被就上來之後返回?”走進客廳來文聽到馬維和尤妮亞的對話,也加入了進來。

“是的,人總是喜歡逃避責任,爭取對自己有利的條件,逃避責任是天性,因為責任本身是被社會賦予的道德,在大多數情況下,違背不會受到責罰。”

馬維語速緩慢的說:“所謂的老實人,其實就是責任人、道德人,他們不懂得逃避責任,總是被道德綁架,而那些資本家可沒有什麼道德。”

“如果簽訂了一份契約,老實人會安分履行契約上的職責,甚至是契約中沒有寫明的責任,可惡魔不同,惡魔只會履行契約中明確說明的事項,模稜兩可、不明確的,一概不履行。”

“這是道德問題。”來文聽懂了馬維的言外之意:“惡魔並沒有打破契約,它們的謊言,是建立在契約之外的基礎上,人們覺得自己受到了欺騙,其實只是它們利用了合同漏洞!”

“可怕的是,這是合法合規的。”馬維冷聲說:“道德,是一個社會必須格外注重的,當一個社會失去道德,就失去了公信力,人們互相猜忌,變得扭曲,再無美好的東西。”

“而為了維繫道德,我們必須分清什麼是道德、什麼不是,在落水救人的事情上,他下水救人的行為屬於道德問題,既然他救了,那我們就應該給予應得的獎勵,而不是逃避責任。”

“對於那些非道德人,我們必須懲罰,只有這樣,才能維繫一個社會的正常發展。”

“這...恐怕很難界定吧。”

來文猶豫道:“大哥,我知道你什麼意思,可在道德問題上,實在不好給出明確的定義...”

“那就從責任層面出發。”馬維說:“夫妻之間最現實的問題,無非是出軌,溫莎王國的法律在出軌問題上沒有給出明確的懲罰,這是非道德的,因為出軌人確實違反了婚姻事實,對另一方造成了傷害,理應受到懲罰。”

“菲利克斯你說的其實沒錯,道德層面難以界定,如果以道德治理國家,其政府一定會變成極端政府,道德不能成為唯一的統治工具,它只能是輔左,也必須是輔左。”

“可在一些問題上,我們必須考慮道德,甚至道德的優先順序要高於法律,一個女人殺死了害死自己兒子的殺人犯,按照法律,她應該受到懲罰,可從道德層面考慮,她身為母親,難道沒有理由為兒子報仇嗎?法律定義殺人是錯誤的,可我們必須給這位母親減刑!誰說法不容情?法必有情!”

馬維揉了揉有些聽呆的尤妮亞腦袋:“在對待芙蕾雅的事情上也是一樣,她雖然是惡魔,但這和她為女性發聲的行為沒有關聯,她做得對,我們就要讚賞她,無論她是不是惡魔。”

“就如我們不能因為一個人犯了錯就不考慮他做過哪些對的事,道德與責任是密不可分的,公平考量,才能做到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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