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事，衝擊頗大，王承翊甚至都不知道自已這一路是怎麼回到城中的。
整個人渾渾噩噩，消消沉沉。
老馬識途，將王承翊帶至王府門口。
門房裡的看守見是王承翊歸來，趕忙迎了出去。
“二郎君，您可算是回來了。府內正到處尋你呢。”
“嗯。”
王玄德身邊的心腹具方領了一群小廝正欲出府，沒想到倒是在府門口與王承翊打了個正著。
“二郎君，您去哪兒了？主君吩咐，小的正要率人出城尋你呢。”具方道。
“具方叔……我無事。我這就去拜見祖父。”王承翊定了定神色，敬重道。
具方是祖父身邊的心腹，為祖父做事多年，府中小輩自是敬重有加，不敢擺架子。
“將馬歸廄。”具方吩咐身旁小廝，隨後領著王承翊去了王玄德的書房。
……
王家書房內，王玄德坐於桌案前。
桌案上公文摺子堆積如山，王玄德手握硃筆，正欲批字，聽外間步履匆匆，抬頭看去，見是具方領著王承翊回府。
“入夜方歸，你去作甚了？可知你母親憂心不已？”王玄德放下手中硃筆，盯著王承翊。
雖已年老，但精神抖擻，目光如炬，利眸灼人。
王承翊被盯的心頭一顫。
祖父撐起這代王家，門生遍地，是燕國文人心骨。
如今官至首輔，權柄滔天，威壓自是深重。
“我……”王承翊吞吞吐吐。
若是直接說他為尋仇追隨蕭雲扶去了北郊桃林，祖父定然動怒。
可是不說，萬一祖父派人查探，他也隱瞞不住。
“具方，你先下去吧。”王玄德吩咐道。
“是。”具方退了出去，書房內只餘二人。
“說吧，做什麼去了？”王玄德緩了緩面色，問道。
“孫兒本與曹元睿他們於酒館吃酒，見晉陽郡主策馬出城，心下有疑，便跟隨前往。到了北郊桃林，碰見了懷王，他與孫兒比劍……”王承翊半真半假道。
“蕭懷他勝了你。他年長你五歲，且自幼戰場磨礪，輸給他，沒什麼丟臉的。”王玄德道。
“他……尋了漏洞，破了王家劍法……”王承翊看一眼祖父臉色，道。
事關全族，他不敢隱瞞。
但是他知曉，他王家扶持華陰郡主，他若說是蕭雲扶，依照祖父脾性，必定對她下手。
就這一次。
王承翊心中道，就這一次，且護她一次。
“當真？”王玄德合上手中摺子，起身走至書房架子上，抽出利劍走至院中空地。
“演示給我看。”王玄德道，語氣沉穩，不容置喙。
“是。”
王玄德持劍使王家劍法向王承翊刺去。
兩人過了幾招，待到了時機，王承翊學著蕭雲扶那時，將手中招式驀地一變，果真藉著巧勁擊掉了祖父手中的劍。
“此招玄妙，出其不意，確能破我王家劍法。”王玄德撫了撫發白的鬍鬚，道。
“王家劍法雖傳世百年，但不能墨守成規，固步自封。如今被破，或是好事。明日將這招式給你長兄幼弟也演示一遍。”
“孫兒遵命。”見王玄德面色和緩，並未動怒，王承翊心中鬆了口氣，道。
“去給你母親報個平安，然後早些歇息。”王玄德語重心長道。
“是。”王承翊退下。
看著王承翊背影消失在院中，王玄德回了書房，將劍歸鞘。
“具方。”王玄德喚道。
“主君有何吩咐？”
“派人詳查今日二郎之事。”
“是。”具方也不多問，恭敬應是。
“我看著二郎長大，自是瞭解。他於武力之上頗有天賦，但是在心計謀算之上，稍有欠缺。”
“那最後一招，玄妙輕快，力道不足，倒像是女子所使。蕭懷擅重劍，且劍術恢宏，喜一力降十會，不太像蕭懷的手筆。二郎在為那人遮掩。”
“晉陽郡主……”王玄德思索道。
“可要派人暗中除去？”具方面色一厲，問道。
“此女倒是有些出彩。能破我王家劍法，還引得二郎為她遮掩。”
“暫時先不必出手，華陰快要回京，拿她作磨刀石練手倒也不錯。”王玄德道。
“是。”
……
此時懷王府靜悄悄的，下人主子都已安頓。
蕭懷早已熄了油燈，躺在床榻之上，四周漆黑如墨，安靜至極，他睜著雙眼卻無甚睏意。
只要一閉上眼睛，不知為何，總能想到今日桃林那道身影。
少女持劍時冷豔凌厲，動人心魄。
出劍時果斷如風，牽人心魂。
輕笑時人比花嬌，扣人心絃。
這樣的她，莫說容塵，他亦難控制心口悸動。
可是容家冤魂尚未昭雪，他怎能有心思風花雪月。
可若是了結容家之事，他是不是就能……
這個念頭在心中種下了種子，且將要破土而出。
他索性不睡了，起身點上了燈，走到桌前。
取出今日出門容塵所揹包袱，將其開啟。
驀地眸色一頓。
只見包袱內靜靜躺著一顆粉色珍珠。
珍珠瑩潤飽滿，質地罕見，在燈珠照耀之下，美極。
他一眼就認出，這是她今日簪上所鑲嵌的那顆，應是打鬥時飛濺到了容塵所背的包袱中。
容塵那憨貨，並未覺察到。
她雖將散落飾物一一撿起，但是那枝簪中鑲嵌珍珠團簇繁多，所以未曾發覺遺失一顆。
他沒忍住，拿起那顆珍珠，細細端詳，透過此物，彷彿能聞見她身上若有若無的清香。
蕭懷耳根微紅，覺得手中珍珠有些燙手。
想了想，便從架子上拿出一個小匣子，將珍珠放了進去，並落了鎖，放進了櫃子裡。
然後稍稍平復了下心中悸動，拿出包袱裡的信件，拆開細細看起。
其實幕後之人，他已知的七七八八。
不外乎王家，皇后等人。
自上次入宮後，他按照武帝所說，從襄王妃查起，卻一無所獲。
不過此時他倒是覺得不甚重要。
只要將王家連根拔起，其餘蝦兵蟹將都不是問題。
難就難在，百年世家，天下學子所向，他雖有黑甲鐵騎在手，卻不能武力解決，否則便是壞了容家清譽。
更是怕局內動盪，招來外敵。
畢竟，姜國還好說，倒是魏國虎視眈眈，伺機而動。
他若是不顧大局，一心報仇，與王家兩敗俱傷，豈不是相當於將燕國舉手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