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雲聖地第一百八十四天。
天邊忽的浮起一抹魚肚白，少年深吸一口氣，將一縷紫氣吞入口中，片刻後猛地睜眼，精光乍現間，充沛的氣血滌盪四方，將身旁的水花都震得飛起。
“淬體九重終於圓滿了！”少年高興了片刻，又嘆起了氣，“可靈力還是練氣五層，半年了，居然一點進步都沒有。”
千丈的瀑布像是衝鋒的鐵騎，撞在身上，好似一柄重錘，若是換個普通人，接觸的片刻，便會被砸得五臟移位，骨斷筋折。
東方槊赤著上身，任由那重錘掄在自已身上，卻好似一尊銅像，沒有被撼動半分。
結實的肌肉上，已經多了許多細密的傷疤，少年每次吞下金色霧氣時，這些傷疤大部分都會被體內的玲瓏血治好，但也有一些時間較為久遠，已經完全癒合了的被保留下來。
錯落的傷疤讓少年白皙的肌膚少了一分美感，卻又平添了些許陽剛之氣。
“老祖，別裝死，下一個境界到底是什麼？”
擦乾身上的水跡，換上一身清爽的衣服，東方槊望著瀑布之上的山頂，大聲問道。
自從那天莫名其妙徹底領悟了踏風咒，又莫名其妙從高空摔了下來，他的五感似乎比之前靈敏了許多。
雖然看不見摸不著，也沒有任何味道，東方槊有時候還是能隱隱感覺到，有一道無形的目光，正在默默地觀察著自已。
“煩不煩，都說了你現在不能突破，好好淬鍊肉身，做到淬體這個境界的極致！”
這樣的問題東方槊已經問了不下十次，火雲老祖沒好氣的道。
“只是說個名字沒什麼的吧？”少年嘟囔著，“之前說的修煉靈力的法子也沒說……”
“哼！按照和尚的路子，淬體之後是煉腑，淬體外煉筋骨皮，煉腑內煉肉血髓，淬體打好體修基礎，煉腑才算是入了門。”
“至於那修煉靈力的法子……”
東方槊來了精神，說到底，他還是嚮往御劍飛行，掐訣念動間鎮殺敵人的世界。
“你可記得你學會閉眼視物那天，我說了哪四個字？”
火雲老祖不急著說出來，而是出言考教道。
少年揉了揉額頭，冥思苦想片刻後有了答案，“逆天而行？”
“哦？”
火雲老祖有些詫異，雖說修行本就逆天而行，但更多人只把這四個字當做一句空話，沒想到這小子還記得。
“何為逆天而行？”
東方槊有些不確定：“違背天意做事？”
火雲老祖又問道：“什麼又叫天意？”
東方槊不說話了，他腦海裡一瞬間閃過無數個答案，但都說不上正確。
“天意，便是上天的旨意，也就是那些神棍說的‘命運’。”
“事發前稱之為運，事發後稱之為命，運由天定，命由已生，按理說人的命運可以自行掌控，但世事往往不會那麼如人所願。”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損不足而奉有餘，天道是絕對平衡的……修士吸收天地靈氣，壯大已身，這種壯大是無休止的，其所需的資源越來越多，相應的，別的生命得到的資源越來越少，這種不平衡，最終會演變為雷劫。”
“面對雷劫，約莫只有兩種人，一種是避劫者，隱居蠻荒，遠離因果，連修為也不敢去突破，只求苟活。”
“第二種是應劫者，這些人沒有選擇，沒有方向，避無可避，被命運的洪流裹挾，被迫渡劫，一些人費盡渾身解數僥倖渡過，彈冠相慶，更多的則泯滅在雷瀑之中。”
“要我說，他們都該死。”火雲老祖突然長嘆一聲。
東方槊從未聽過這些話，正聽得入神，聞言一愣。
“為什麼？”
“因為他們沒有野心。”
火雲老祖頓了頓，“小子，我希望你做第三種人。”
東方槊琢磨著話裡的意思，心中有了些頭緒，但一時半會兒還理不清楚。
“那修煉靈力的法子，原本只是我的一個假想，既然你這麼想要，那我便給你！”
話音未落，千丈高的山頂上突然爆發出一陣炫目的光芒，一棵參天的火樹在山上忽的現出了法身，粗壯的樹身直衝天際，撐得法則構築的穹頂扭曲變形。
天上的魚肚白消失了，替代它的是一層又一層的黑雲，大腿粗細的雷電不要錢的劈在火樹上，每劈一次，火樹便虛幻幾分，法身上也就多一片焦黑。
寥寥無幾的幾片枯葉在火焰中舒展開來，無法言說的繁複怪字在葉子上不斷沉浮，每一次看過去都是不同的樣子。
九根黑紅鎖鏈仍纏繞在樹身之上，隨著巨樹的不斷漲大而深深的勒進了樹身，火雲老祖卻好似不知道痛為何物，繼續漲大著。
一片落葉似乎燃盡了所有，從火樹上脫落，在熊熊火焰中在水雲澗的護宗大陣裡一滯，又很快飄了出去。
風尖兒在落葉周圍不斷生成著，不斷改變著落葉飄落的方向，東方槊睜大了眼睛，看著那落葉好似橫跨千丈，又好似跨越千年，落到了他的手心。
“混世雷抄。”
四個繁奧無比的符文在深深印在了落葉上，東方槊莫名的看懂了它的意思。
“小子……老祖已經沒什麼能給你的了……打過第十天階後就趕緊出去吧……每過十階，便能從水雲澗寶庫裡得到一件寶貝……老祖是看不上，不過你可不要錯過……老祖要休息一段時間……十年……百年……誰知道呢……沒有我的遮蔽……聖地入口很快就會被發現……你留在這裡……會有危險……”
“老祖有預感……很快你就有劫可渡了……”
巨大的法身消失了，火雲老祖的聲音斷斷續續，像是在交代著後事，十分虛弱，但是還是堅持送到了東方槊腦中。
“小子……混世雷抄我只寫了一半……剩下的就交給你了……”
最後一句話落下，久久沒有下文，東方槊再也堅持不住，視線模糊起來。
少年朝著山頂屈膝跪下，重重磕了三個響頭，完成早該完成的拜師禮，隨後一拍儲物袋，拿出了沉寂多時的長槍，一言不發，踏上了天階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