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明武落寞草菅命，機緣千里離別寒
別說其他年代了，就算現代這個科學昌明的時代，誰家好人大半夜的跑到墳地，遇到這個陰風陣陣的情況，也得嚇得尿褲子。
唐雲雖然沒這麼不堪，但也被嚇得有些腿軟。
二娘子只是一弱女子，原本神經就高度緊張，再加上最近受到了連番打擊，早已是心力憔悴，如何能耐受得住如此驚嚇，“啊”的一聲尖叫，竟然兩眼一翻直接嚇暈了過去。
唐雲也好不到哪去，饒是他膽大如斗，也被身旁這二娘子這突然一嚇，險些跌坐在地。
但幸虧他眼疾手快，溫香軟玉滿懷，緊緊抱住這小娘子，才沒讓她直接撲到滿是石子的地頭上。
坐在地上，此時唐雲太陽穴突突亂跳，渾身冷汗淋漓猶如洗了個冷水澡一般。
即便此時夏季悶熱，唐雲心中仍舊如墮冰窖，抬眼望去，彷彿墳地裡有無數幽魂在窺視一般。
月華如水，鬼火晃動，隱約間只見中間一座稍大些的墓碑之後轉出一團黑影。
唐雲呼吸愈加急促，心臟彷彿要從嗓子眼冒出來，想轉身而逃，無奈驚嚇過度，四肢卻是沒了力氣。
嘶啞不帶感情的聲音傳來，唐雲卻反而精神一振，恐懼消散了大半。
“嘎嘎嘎，膽小如鼠的小子，就這麼點膽量也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去縣衙鬧事?真當我明武衛無人乎？跟本大人衙門走一趟吧。”
好傢伙，唐雲大驚，暗道：“原來是兇名昭彰的明武衛之人，這明武衛據說神憎鬼厭，人所難惹，自已今天竟然這麼倒黴讓他們抓了個現行。”
據說這明武衛是明武帝國皇家為了鞏固統治而創立，專為探聽各方大員不法之事，手段殘忍酷烈，可止小兒夜哭。
唐雲生硬的咧嘴笑笑，這鬧事被抓個現行，真不知如何是好。
唐雲索性也橫下心，站起身來，好整以暇的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對著那瘦小之人抱拳朗聲道：“這位官爺，那周氏父子魚肉鄉里，欺行霸市，強搶民女，所作所為，人神共憤。我雖乃一小民，卻也知禮義廉恥，如今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正是吾輩本分，只是不知犯了哪個王法。”
那瘦小之人被唐雲一陣搶白，竟一時有些詞窮。
他本明武衛一百戶，如今緝拿要犯路經此地，與那要犯比拼卻受了些傷，欲帶尋個養傷的所在，一時也沒個去處。
這人平素裡養尊處優慣了，卻哪裡受得了露宿之苦，最後索性去了縣衙暫住。
那周老爺一個小小知縣卻又哪敢得罪明武衛，於是每日裡好酒好肉美人的招待，極盡逢迎之能事，把這人誇得飄飄然。
這人在那明武皇城何曾有過這等待遇，當下對周氏父子感觀大好，就差點說：“你滴，良民的大大滴了”
話說他每日裡飲酒作樂左擁右抱，不亦快哉，早就忘了出京所為何事。
今日周家辦喜事，如此喜事自然要把這人請來拉拉關係，也好和眾人表明，看到沒，咱周家那是和皇家都有關係的，這不都有明武衛的人來捧場了。
唐雲棒打周老爺鴛鴦之時，這人正在前廳開懷痛飲呢。
此後事發，後院多處火起，這人憑他多年辦案經驗竟然也沒找出縱火之人，不過追蹤唐雲這菜鳥卻實在是綽綽有餘了。
一路出城，仗著輕功卓絕，順著唐雲逃跑的方向竟反而趕到前面在此處坐等唐雲。
此時被唐雲一頓搶白，這人惱羞成怒，唐雲此說明著說他路見不平，潛意思豈不就是說他為虎作倀了？
加之他畢竟生受了周家許多錢財好處，所謂拿人手短，這人本就是殺人不眨眼的人物，平素裡欺壓良善之事也沒少幹，殺良冒功更是多有，也不在乎多做一件。
遂探手一抓，他就待結果了唐雲的小命，也算對周縣令有個交代了。
指出如風，凜冽刺骨。
指掌未到，已有勁風撲面。
皮馳肉陷，唐雲裸露在外的面板已有肉眼可見的凹陷，實乃勁氣鼓盪所激。
唐雲“啊”的一聲，條件反射般向後便倒，堪堪避過那咽喉一抓，但脖頸處卻仍然一痛，顯然仍被傷到了絲毫。
此時唐雲驚叫倒地，可到底曾經也是在現代學有一些粗淺功夫，身體較之常人有些靈活，右手一拍地面，借勢一招懶驢打滾，橫著滾了出去，竟險之又險的躲過了這人隨後一腳。
那人哼了一聲，眼裡滿是不屑，嘴角翹起微帶嘲弄之色，顯見僅是戲耍於唐雲，並未真個痛下殺手。
待看到唐雲滾了出去，看這樣子有滾很遠的意圖，這人撇了撇嘴，也感覺這個遊戲十分無趣，就準備痛下殺手結果了他。
足尖輕點，這明武衛輕輕一躍，已是數丈，食中二指併攏輕點，直取唐雲咽喉。
只此一指，就足有開碑裂石之威，唐雲僅僅血肉之軀又如何能擋。
危急生死關頭，唐雲全身勁力鼓盪，在那籠罩全身的勁氣臨體之時，一拳轟出。
只是一拳，他就如同在水中撈出一樣，全身大汗淋漓，痠軟無力，幾乎一動不想再動。
這一拳就如同擊打到了尖錐之上，險些將他手臂打斷，軟綿綿的再也沒有辦法發出第二拳。
而對方那奪命二指勁氣再無阻擋，連絲毫停頓都沒有，就再次向唐雲籠罩而來。
勁風撲面，那一指卻遲遲未曾落下，唐雲下意識的手舞足蹈阻擋之下，也是以為必死，卻不想死裡逃生。
唐雲微睜雙眼，只見面前一人高大威武，淵渟嶽峙，揹負單刀，正擋在自已面前。
陰影下更顯暗淡，雖然看不清正面，但唐雲卻對那背影有極為熟悉之感。
唐雲正在思忖來人身份，卻聽一極度怨恨之聲傳來，料想是那瘦小之人所發。
“姓顧的，你這反賊，速速束手就擒與吾回京認罪伏法，否則休怪刀劍無眼。”
“哼，手下敗將，何敢言勇，還在此大言不慚，真是不知羞恥。”
那人口中說道，緩緩轉過身來，
唐雲一聽，卻是恍然大悟，這人竟是那日夜間，林中所見虯髯之人，顧驚豪。
怪不得先前聽那瘦小之人聲音也是耳熟，正是落敗而走那明武衛之人。
唐雲正在發呆，耳畔卻聽一人說道：“速速帶人離去，我稍後自會找你。”
唐雲卻是嚇了一跳，那聲音如在耳邊，料想是顧驚豪所說，可抬頭所見顧驚豪與那人卻是越打越遠，已是漸漸不見了蹤影。
莫不是傳說中的傳音入密？
唐雲頓時心嚮往之。
他也不是矯情之人，雖然有些乏力，不過仍強撐著叫醒張家娘子。
張家娘子早便暈厥，並不知發生何事，見唐雲叫醒，仍然十分驚嚇，以為已是鬼門關周遭。
茫然四顧，卻見仍在荒郊野外之地。
唐雲也不及多說，只道有一大俠路過解救了二人。
待二娘子力氣漸復，便送其急急離去。
生怕再次走錯，這回仔細的辨認清楚張家莊道路所在，二人惶惶而去。
唐雲簡略與莊中族老與叔伯兄弟敘說分毫，言及驚險處眾人皆驚歎不已，紛紛言之恩公在上，令唐雲羞赧無地。
待到說及張二牛恐為周家父子覬覦二娘子美色所害之時，群情激奮，紛紛叫嚷要去府衙討個說法。
唐雲不便久留，囑張家莊眾人，雖要討說法卻也要小心提防周府報復。
且其武士護衛眾多，眾人皆點頭稱善，唐雲亦別無他法可想，究其原因，還是實力不夠。
此時夜也深沉，唐雲沿路回到李郎中家裡，李郎中和小小仍未入睡，小小還不住的往外打量，顯見是在擔心唐雲。
見唐雲歸來，李郎中並未多說什麼，只是囑咐唐雲多休息，身體仍未痊癒云云。
唐雲心下惴惴，不知會不會給這善良的爺孫惹下禍事，就連小小要給唐雲熱飯，唐雲也推說已經吃過，並沒有注意到小小眼底的失望之色。
回到屋內，唐雲百般思忖，仍不得要領，大鬧府衙，打死了知縣，如此大亂，怕不要連累張家爺孫。
愁眉不展下，唐雲想到虯髯之人顧驚豪走時要他回家等候之語，料想定會有何計策，遂只好苦等。
無奈心緒久久不能平，輾轉反側，無法入眠。
是夜夜深，唐雲漸有睡意，迷糊之際，忽聞窗欞響動，乍然驚醒。
窗外一人低聲道：“隨我來。”
唐雲聽聞乃顧驚豪之聲，遂穿衣而起。
屋外一人遠遠走去，唐雲恐驚吵李郎中二人，亦低頭尾隨，並不敢大聲呼叫。
行至不遠，唐雲抬頭，忽覺竟是初見顧驚豪之樹林。
林中，顧驚豪長身而立，唐雲藉著月色望去，只覺其顧盼雄姿，頗有豪雄之相。
唐雲抱拳一躬到地，誠懇言道：“今日多謝大俠仗義相救，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顧驚豪點點頭，道：“小事一件，不足掛齒，我與其本就有所瓜葛，救與不救，結果於我並沒有什麼不同，況且連你武功如此差勁之人都懂的仗義援手，我輩修行習武之人又豈會甘居人後。”
說到這，唐雲靈光一閃，驚訝道：“莫非，府衙大火是——”
顧驚豪淡淡一笑，眼中卻是殺氣充盈，“周家父子為害一方，荼毒百姓，我路經此地，所見所聞令人髮指，哼，何止一場大火，就連他們的性命我也一併收走了之。”
唐雲驚訝，“縣令不是被我……”
顧驚豪好笑道：“那縣令根本沒死，只不過被你敲昏過去而已，不過現在確實是死了。”
唐雲一驚，江湖中人果然殺人不眨眼，堂堂縣令說宰就給宰了，就和殺雞屠犬一樣簡單，更何況是一縣令。在自已那時代一個小小的村長都家財萬貫橫行霸道了。
顧驚豪又道：“雖然此事做的隱秘，但畢竟有因果破綻可循，更何況那鷹犬輕功極高，連我也留之不下，對你卻是麻煩。我見你頗具俠義心腸，也罷，我便送你一場機緣，成與不成就靠你自已了，其他容後再議吧。”
唐雲聞聽大喜，忙問原委。
顧驚豪述及緣由，唐雲才知這場機緣並不平坦，也要靠自已來爭取。
不過這也激起了唐雲的鬥志，努力得來才值得珍惜。
此時天已微亮，顧驚豪給了唐雲一塊圓形銅牌作為信物，至於作用，顧驚豪卻是沒說，只說總有去處。
等到天色大亮，唐雲與李郎中爺孫談及昨日之事，言語間倍感愧疚，如此大亂，恐禍及李郎中爺孫。
李郎中卻是看得極開，手捋花白的鬍鬚，微微笑道：“此事大妙，合該如此。況且老朽原本就有要事要帶小小離開，正不知如何安頓於你。如此唐小哥你速去速去，你走後我帶小小出門投親訪友避禍，自有去處，如無恙自回，日後如有緣分，自當還有相見之日。”
小小卻對唐雲有些依依不捨，少女的眼中一抹化不開的依戀和情愫竟是有些深重。
雖是相處時日不多，卻何曾有陌生男子與少女如此朝夕相處。
情竇初開的少女最後竟是望著唐雲遠去的背影有些痴了。
“爺爺，我們真的要離開麼？”
“行蹤已露，不得不走了。”
李郎中輕嘆，他已經發現附近最近多出了很多陌生人，目的地卻不是黑魔森林。
不過李郎中自然老成，深知自已這小孫女的心意，充滿睿智的雙眼閉合間偶然精光閃現，微微一笑，彷彿和孫女說又彷彿自言自語道：“風雲際會，天機難測，日後或許自有相見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