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木縣父母官心情美麗,他的子民卻不那麼開心。

西市,菜市街,黃大媽挎著菜籃,蹲下詢問菜農,“大爺,這青菜怎麼賣?”

“6文一斤。”

“啥!昨天才4文呢?”黃大媽騰地站起來。

菜農大爺苦笑道:“大嬸,都說是昨天了。”

“就過了一晚,有啥不一樣?”

“昨日城外湧來那麼多避亂的人。本分人家還出錢買菜蔬,不本分的乘夜去地裡摘。今早上去看,我那菜地給糟蹋得喲!”

黃大媽張著嘴無聲的翕動幾下,嘆口氣,又蹲下去揀菜,抱怨道:“肉價漲得更離譜,平日間20文的羊肉,今日竟要35文!咱老百姓哪吃得起哦!”

老農陪著嘆氣道:“哎!都是賊兵鬧的。”

“希望今兒早出徵的弓兵早點把賊兵打退吧。”

“聽說就去了幾十個娃娃,能打得過兩千多賊兵?”

“我看懸得很,昨兒個才選的人,大半夜還在操練呢。真個是臨陣磨槍。”旁邊一個閒漢接過話頭,陰陽怪氣的語調。

老農跟幾個同村的鄉親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有了打算,‘趕緊收了麥子和菜蔬,來縣城避亂。’

城西草市附近,百姓還在不斷地匯聚,縣衙吏役和縣學宣撫隊分散在幾里方圓的空地幫忙安置。

聽說賊兵已經到了五十里外的老鷹埡,今日來的百姓急於逃命沒帶啥家當。

林承宗愁容滿面地四處巡視,心裡祈禱著別下雨,老百姓在這無遮無擋的曠野上無處可避。

“哎!不知道縣尊葫蘆裡賣得什麼藥?”林承宗前日提出派徭役去城北山林伐木,運回來在草市附近搭窩棚給百姓住。

聽了自已的提議,縣尊半眯著眼手指連掐,嘴裡唸唸有詞,而後睜眼,眼中精光閃過,朗聲道:“近日無雨!”

近日無雨?若兵亂拖延不決,遲早會下雨的吧?林承宗記得當時自已是這麼反問的。

縣尊翻了個白眼,無奈地說道:“都說亂民是一群烏合之眾!烏合之眾!聽不明白嗎?我崩了呀!”

林承宗不懂‘崩了呀’是什麼意思,但縣尊那無奈又悲憤的表情還是能看懂的,當下就住了口。

接著,縣尊的指令讓他體會了一把,什麼叫無奈又悲憤。

“林主簿,把縣學考舍拆了,把木材拉到安置點建茅廁和愛心庇護所。”

林主簿登時傻眼,那可是考舍,事關無數讀書人前途的處所,一縣文教的象徵!

老教諭怕不要用口水給你洗臉。

對於林承宗的異議,縣尊淡淡地說:“事急從權嘛,緊著當前之事先用,以後再建更好的。”

也不知道教諭被縣尊灌了什麼迷魂湯,竟然十分配合拆除考舍。

心念一動,林承宗趨步到了安置點乙字區。

按照縣尊的指令,整個城西草市附近規劃了八塊區域,彼此之間用白石灰和旗幟劃分間隔。每塊區域約三畝大小,安置兩百戶百姓。

如今第三塊區域接近滿員,不知茅廁和愛心庇護所是否建好。

到了地頭,林承宗看到兩個工工整整的茅廁已經搭建好了。

一個聽令前來的老禁子(相當於獄警。)抱怨道:“林大人,這不是瞎費工夫嗎?這茅房比我家正屋還規整。”

其餘幾個禁子連聲附和。

“讓爾等乾點活計就聒噪,莫不是以為板子不會落到爾等身上?”林承宗沒好氣的呵斥道。但凡落了官司進了縣獄,沒一個不被禁子卡要常例的。

不遠處,搭建‘愛心庇護所’的馬伕、館夫(縣衙保潔員)則安分許多,在工房經承的指揮下認真的勞作。庇護所建成後,大約能住五十個人。

“林大人!乙字區黃冊已造好,請大人過目。”生員李固捧著一份小冊子找過來。

雖然是臨時聚集地,縣尊仍然要求第一時間造冊。黃冊上固定欄次登記每戶人家的籍貫、丁口、戶別。

林承宗接過黃冊,見其上墨跡淋漓,蠅頭小楷筆力勁挺,想是剛剛寫就。李固所呈之冊不但填滿固定欄次,還備註一特之長的丁口以及每戶人家有何困難。

“大善!難怪大人稱讚你,勤思敏行,開明通達。”林主簿點頭稱許。

李固驚喜低呼:“啊!縣尊大人識得小生?”

“昨夜縣尊親口所言。李固,你不錯,好好幹。”

李固長揖而拜,聲音微顫道:“謝過二位大人知遇之恩,小生必當竭力相報!”

如李固這等平民出身的生員在未中舉之前,對家庭經濟來說是沉重的負擔。

縣學每年末會評定十名學業和品行雙優的生員為廩生,知縣和主簿都賞識的生員,就是板上釘釘的廩生。廩生除了每年有五兩銀子的津貼之外,尚可於童生考試時作保,又是一筆收入。

更重要的是,年資長久的廩生很有機會選拔為貢生進入國子監讀書,從而具有任職七品及以下品級官員的資格。

李固,舉家供養求學的平民生員,在宣撫隊的兩日過得最是暢快,不提縣尊允諾的補貼,就說盡展所學幫助鄉梓父老後收穫到的尊重和感激真是讓人沉醉。

眼下,自已的勤力付出,竟入了知縣和主簿兩位大人的法眼!

身上彷彿注入無邊的力量,李固腳步輕快地投入安置工作。

乙字安置區已收容百五十餘戶,每戶人家都分配到一塊一丈見方的地,至於如何坐臥就各顯神通了。

“李郎君,辛苦你了。來,喝口水。”一個白髮蒼蒼的大爺接過李固帶來的麻繩,很是感激。

李固亮了手中物件,笑道:“宋大爺,不用客氣。張大娘還等著瓦罐煮粥。”

“誒誒誒,好好好。千事萬事先管飯事,李郎君,你先去忙,回頭過來坐坐。”

宋大爺望著李固遠去的背影,和相鄰的族弟說道:“他二叔,真是沒想到,城裡的秀才老爺竟然會幫咱們泥腿子忙活。”

“可不是嗎?他大爺,你記得鎮上開私塾的老秀才嗎?我送大兒去學堂,他就沒正眼看過我。”宋二叔說道。

宋二叔的大兒子接了話茬,“聽說是新來的縣尊,前日去縣學發動所有生員,組成宣撫隊來幫助百姓。”

宋大爺和宋二叔異口同聲地讚道:“新縣尊是個好官呀!”

“縣尊做的好事可不止宣撫隊說的那些,聽說咱神木縣要建甕城,大夥都可以上工,管吃食還有工錢。”

宋家大郎昨夜拜訪同窗,聽那個在縣衙戶房做散書的同窗透露的訊息。

“真個如此,今年好歹能對付過去。現在就看巡檢司弓兵能不能打退亂賊了。”

“是啊,希望有好訊息。”

無論城內還是城外,不拘縣城原住民還是避亂而來的百姓,幾乎人人在稱讚新縣尊真為百姓辦實事,給百姓一條活路;也個個都將心思系在自東邊而來的亂賊,擔心亂賊的到來將這條活路斷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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