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夜幕降臨。

今日的林府宅院,一片寂靜,路上行走的丫鬟僕役都放輕了腳步,生怕引起主家的注意。

此時,後廳內原本擺放的大圓餐桌的地方,此刻卻跪著林府二小姐。

白日裡大張旗鼓緝拿姐夫的囂張氣焰,現在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宛如一隻戰敗的小貓,耷拉著腦袋,默默聆聽母親的訓斥。

嚴秋慧許是說累了,又或許是心疼女兒,終於停下了話語,坐回了主位。她微微嘆息,示意女兒起身。

可她話音剛落,坐於左上首的林玉瑤卻冷冷開口:

“跪著。”

聲音冰冷刺骨,猶如極北之地的寒風呼嘯而過,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林倩倩起身的動作一滯,下意識又跪了回去。

但馬上又回過神來:

“憑什麼要聽她的?她讓我跪,我就得跪嗎?!”

她惱怒的抬眸瞪去,可迎接她的卻是林玉瑤冷漠中帶著失望的眼神。

目光相接的瞬間,林倩倩就潰敗了,眼神偏向別處,心中嘟囔:

“她這是什麼眼神,不就是抓你男人嘛,怎麼搞得好像是我偷你男人似的。”

主位上的嚴秋慧瞧見自家女兒如此不堪一擊,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瞪著林倩倩冷聲說道:

“還不快起來,怎麼,我說的話不好使?”

看似在說林倩倩,實則是說給某位正喝茶的人聽的。

放下茶杯,林玉瑤淡淡回懟道:

“你的話好不好使,我不知道,我的話好使就行。”

“你!”

嚴秋慧鼻子都快氣歪了,這林玉瑤還是這般目中無人,和她母親一樣令人討厭。

林玉瑤也不搭理嚴秋慧,徑直走到林倩倩身側,幽幽說道:

“知道為什麼只有我們在這訓斥你嗎?”

林倩倩偏著頭,嘴唇緊抿,一言不發。

林玉瑤也不惱,只是自顧自說道:

“因為他還在皇宮裡,挨著陛下的責難。”

跪在地上的林倩倩身子輕輕一顫,但仍倔強地保持著沉默。

林倩倩知道這個“他”指的是誰,但她並沒有斥責林玉瑤如此不孝地稱呼她們的父親。

因為這是從她記事以來就已然如此的,她也曾好奇問過,但父親不願說,母親嗤之以鼻,林玉瑤…只會把她挪到別處。

林玉瑤繼續道:

“你今天也是威風,帶著十幾號人,大鬧天香閣;驅使護衛在內城追擊巡街的麒麟衛,不知道的,還以為大齊人打進來了呢。”

“那還不都怪你招的贅婿,若不是他進勾欄裡尋歡作樂,倩倩也不會一氣之下去逮他。”

瞧見自已女兒被林玉瑤責難,嚴秋慧開口插話道。

林玉瑤斜睨了嚴秋慧一眼,淡淡問道:

“你看見了?”

嚴秋慧強硬道:

“靜婉看見了!”

林玉瑤哦了一聲:

“哦,那與你何干?”

“你!”

嚴秋慧的鼻子又歪了幾分。

林玉瑤手中青光一閃,古樸戒尺握於掌心,盯著林倩倩略帶慌張的臉蛋,說道:

“你難道不好奇,為什麼你在街上鬧了這麼久,自始至終都沒有出現任何一個人阻止你嗎?”

林倩倩幽幽抬眸,她嘟起小嘴,低聲嘟囔:

“那還不是因為他們不敢得罪爹爹。”

林玉瑤輕搖螓首,看著林倩倩困惑的表情,淡淡道:

“因為他們需要你犯錯,好藉此把他從首輔的位置上拉下來。”

“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他們憑攻訐爹爹”

林倩倩激動地大聲說道。

“他們不需要攻訐,他們什麼都不做,安安靜靜當做什麼都沒發生,才是對他最大的攻擊。”

“為…為什麼?”

林玉瑤沒有回答她的疑問,而是問了一個問題:

“如果有一天,我扇了你一巴掌,你卻沒有告訴你母親,這意味什麼?”

林倩倩愣住了,眼神中盡是迷茫:

“意味著什麼?為什麼不告訴,因為管不了?告訴了也沒用。所以這些人沉默,是為了讓陛下對爹爹起疑心!”

想到此,林倩倩頓時就慌了,臉色瞬間變得蒼白,這才意識到自已給爹爹闖了大禍。

林玉瑤見她泫然欲泣的模樣,也沒有要安慰的意思,然而是抬起手中戒尺,平靜道:

“依照家規,打你三十手心,你可有異議?”

身後的嚴秋慧眉毛一挑,剛想起身制止,卻又似乎想到了什麼,最終默默地坐了回去,靜靜地看著。

林倩倩看著比自已掌心還要大的戒尺,心中雖有恐懼,但還是攤開了自已的手掌。

“啪——”

“嘶——嗯哼”

清脆的聲響,夾雜著女孩兒的吃疼的呻吟,在大廳中傳盪開來。

不過多時,前院傳來了些許動靜,一名中年男子緩緩步入後院。

他身著一襲紫黑色官服,行走間長袍隨風輕擺,顯得風度翩翩。面容如冠玉般俊朗,劍眉斜飛入鬢,星目璀璨有神。

歲月的侵蝕的臉龐依舊不顯老態,相反,那些年的經歷與沉澱,更增添了他成熟穩重的男人味,讓人不禁為之傾倒。

見到來人,正在檢視女兒手掌傷勢的嚴秋慧,趕忙起身迎了上去。

雙雙入座後,嚴秋慧注意到夫君眉頭緊鎖,心中不禁湧起一股不安,忍不住開口問道:

“老爺,情況如何?”

林啟明輕抿茶水,平靜道:

“無事,兵部尚書的位置給了崔家罷了。”

“什麼?這…”

嚴秋慧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開口,雖說夫君還坐著首輔的位置,但兵部尚書的位置也不是這麼輕易說給就給的,著無疑是斷了林府的一大打擊。

場中跪著的林倩倩聞言,也沒撐住,直接癱坐在地。

林啟明看著二女兒泣不成聲的模樣,心中不禁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他嘆了口氣。說道:“劉福,拿藤條來,執行家法。”

福伯微微躬身,臉上卻流露出一種欲言又止的神情

林啟明眉頭微蹙:“怎麼了?”

林玉瑤出聲淡淡道

“不用了,我打過了。”

林啟明皺眉看向林倩倩的手掌,發現的確血紅一片,但並不是祠堂裡供奉的藤條所造成的,沉聲道:

“為什麼不用祠堂的藤條,這樣像什麼話,劉福,取藤條來,再打十鞭。”

“老爺,倩倩已經……”

嚴秋慧話未說完,林玉瑤起身打斷:

“我說了,我已經打過了。”

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後廳。

場中一下子安靜下來,劉福眼觀鼻,鼻觀心,默默站在原地也不動彈。

過了半晌,林啟明擺擺手,說道:

“罷了,既然玉瑤已經懲戒過了,就不打了,秋慧你帶倩倩下去療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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