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莒兩國之間的官道上,一匹駿馬正順著道路一路向東,揚蹄疾馳。上面赫然坐著兩人——管仲與召忽,他們此行,自然有著其明確的目標……
“召忽,能不能——穩一點……”話音未落,管仲只覺一陣反胃,“噦——”
“直接吐在路上即可,我們,可還要更快些!”
“騎馬,實在非我所長……”吐了一陣後,管仲似乎變得好受了些,他伏在召忽背後,已耗光了全身力氣,成了攤爛泥模樣。
“我說夷吾,身為貴族,你難道沒學過六藝?”
“自家父逝後,我一無赫赫之功,二無半點魔力,爵位官職都無法繼承,至此家道中落,宗親叛離……”
“停下!懶得再聽你這悲催童年——主公陷入混亂的那幾日,爾說的也夠多了!”
但召忽終是不忍心,看到前方一處驛站,便即刻停鞭勒馬,扶著虛弱的管仲進去休息。
齊國內亂,兩位流亡在外的公子自然有了回去的機會,二人商議,在莒國前往齊國的必經之路上設下埋伏,勢要除去當今主公稱霸之路上的最大阻礙——公子小白。
就在半個月前,二人已到達了魯國邊境的一座小城——蘭臨。
此城早已破敗不堪,久疏監管;這裡的城民也十分牴觸兩個外來者的到來,哪怕身上揣著一整袋銅貝,也無人收留他們。
所幸,二人在天黑之前終於找到了一處破廟。
“就算主公不同意又能如何?”
管仲冷哼一聲,他早已暗下決心,哪怕事後受到怪罪,他也在所不辭:“我知道鮑叔牙,他雖與我私交甚好,但公私分明,何況是奪位之事——如果我們不出手,出事的,只能是主公了……”
至於那位公子小白,管仲對其知之甚少,但他始終相信自已的直覺:“姜小白,絕非什麼善茬。”
自他們如今的主公——也就是懷少卿被魯國國君親自接到了曲阜,已經過去了三年時間。想當初,二人同乘而歸,似乎在馬車中聊了許多,之後魯國便頒佈了新的法令:
激發魔力的期限由加冠(20歲)改為束髮(15歲);打通上升渠道,非貴族若透過考核,亦可謀得一官半職,若表現極佳,甚至有機會獲得爵位……
當然,這三年間管仲他們也沒閒著,藉著當年在齊國留下的所謂“人脈”,兩人無時無刻不在觀察著齊國高層的動向:
齊襄公曾派遣連稱、管至父到葵丘駐守,約定瓜熟時節前往,到明年瓜熟時節派人去替換。然而,當連稱和管至父駐守一年後,瓜熟時節已過而襄公卻並未派人。連稱、管至父向上請求,但他還是沒有同意。
“此二人已生反意,我們可以好好利用……”
“可他們,能否破除襄公的魔法?”
身為公子糾的家臣,管仲自然也聽說過齊襄公那詭異的魔法:“方圓十里的植被慘遭毒手,竟於夏日漸漸枯萎……而且,主公也親眼目睹他將一位忤逆自已的臣子活生生變成了枯骨。。。”
“難道,是傳說中的乾卦?”
控制生命體時間的執行——這種魔力,簡直可以用變態來形容……
“可是,按照他的血脈,實在不該顯出這種卦象——”齊國諸侯的祖上,可並未出現過乾卦魔法使,就連那位開國功臣姜太公,魔法屬性也只是艮卦:
山川草木,日月變換,時止則止,時行則行,動靜不失其時,其道光明。
這便是艮卦魔法使的醒世格言,由姜公在晚年領悟,傳於後世……“可是,如今的襄公,實實在在是個該死的昏君——我們的後世,又會是什麼模樣?”
“想這些幹甚?”召忽責怪這傢伙的思維過於跳脫,雖說他們如今只能伺機而動,但——“仍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還是好好想想如何對付那無道之君吧!”
或許只是撥動一顆小小的齒輪,整個儀器便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而懷少卿,這位自認為魂穿公子糾的傢伙,在魯國那段時間,經由莊公任命,當上了公子啟的老師,是為魯國少傅——“也算是有個編制了。”雖說地位只比那群寺人(太監)宮女高了一星半點,但“如果好好經營,或許能成為帝師之類……”
至於齊國君位,春秋霸主,已經看過劇本的懷少卿對此不屑一顧:“那些東西,還是讓未來的那位齊桓公來吧……我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高中生罷了。”
來到曲阜不過七日,經由魯莊公親自操作,此時的懷少卿也算是覺醒了體內魔力,他切切實實體會到“魔力檢測儀”的恐怖之處,在床上躺了足有一個下午,這才悠悠醒轉過來……
既已覺醒魔力,接下來就應該學習幾個能用的咒語:
“這文字,在沒有魔力之時可是完全看不懂的!”
然而,它們在懷少卿的面前,卻與現代的簡體字一般無二——“那,該怎麼讀出來呢?”
“魔法書中的咒語,當然需要自行體會……怎樣的語調,怎樣的斷句,怎樣的發聲,皆因人而異。雖無定勢,卻自有一番規律,魔法,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發動出來的。”
聽了資深魔法使魯莊公的話語,懷少卿只覺一陣頭疼,雖然他覺醒了渙卦(上巽下坎,為水屬性)的魔力,可由於念不出一句像樣的咒語,自然也無法發動自已的魔法。
於是,他來到了曲阜藏書館,廢寢忘食地研究起來……
遙想上古時期,雖有魔法使的存在,使出魔法時也用不著咒語,但他們其中,多是無法控制魔力、最終反噬自身的可憐人;幾百年來,人們都在想著控制這股兇猛力量的方法,直到“禮”的出現,才將那異常狂躁的魔力抑制於體內。而後,隨著周公的修訂增補,“禮”“樂”逐漸完善,他也被人們稱為了“聖人”。一直到今天,他的精神,他的理論仍在熠熠生輝——而且,如今的魔法使,似乎被打上精神鋼印一般,平常的情緒波動雖能調動魔力,卻無法再憑此使出魔法了。
但至今還有著沒被強制約束的體質:損虛體,雖然他們不用念出咒語即可發動魔法,但實在難以控制,此時就需要使用“禮器”進行矯正,經歷漫長時間的磨合,為體內的魔力套上堅實的框架。。。
一日,扁鵲為莊公治療隱疾時,將出宮門,便看到了這位“公子糾”,他一眼看出,對方似乎腦子有問題——“你才腦子有問題!一個庸醫還要為國君治病?”
“糾,不可對扁鵲先生無禮!”
花白的鬍鬚,佝僂的身形,他是扁鵲?這時候已經這麼老了?
知道對方身份後,懷少卿連忙賠禮道歉,他終究是為自已的魯莽付出了代價——所幸這代價並不算太大。
經過針灸,他腦海中的模糊記憶也漸漸清晰起來……
“顏旭——?玖韻!阿梅——!娘……三姨母,爺爺——”
一個個熟悉的身影在他腦中揮之不去——如今,已過了幾年呢?忘記了,不知為何,徹底忘記了時間……他們,自已的家人們,現在過得還好嗎?
心中懷揣著一種莫名其妙的衝動,他實在很想回到懷家,與真正的親人相認……
但,此時此刻,實在是身不由已啊。。。
顏旭,自已的父親,那位拿錯劇本的贅婿,“真的,死去了嗎?”被另一位所謂的“天選者”,那個醜陋的老太婆——雖說多年來,懷少卿處於喪失記憶的狀態,但她的模樣,卻深深地刻在了腦海中。
“殺父仇人嗎……可惜啊,現在我是公子糾——”
“別特麼瞎bb!”左手的白金痛斥他道,“你這傢伙只是想逃避責任而已吧!”
十餘年的感情,果然無法輕易放棄……懷少卿不禁握緊了雙拳,如果不是時空不同,自已應該算是個有著前世記憶的“普通”孩子吧——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他都是懷家子弟,顏旭的兒子……
“不過,顏旭他們所言的‘未來’,皆是以詩詞歌賦為引——或許……”抱著試試的心態,懷少卿在公子啟的面前,冷不丁的表演起來:“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回想起多年的異鄉生活,隨著情緒的波盪起伏,他能夠清楚地感受到,體內魔力正要蠢蠢欲動:“給我中——!”
沒有絲毫攻擊力的水滴由指尖甩出,而後便不見了蹤跡,此時的懷少卿,卻早已淚流滿面——就算情緒波動如此之大,也無法轉化為真正的魔法嗎……“TMD,這感覺,就像是被迫寸止一樣難受啊!”
為什麼,會哭成這樣。。。
“大概是你身為渙卦魔法使的原因,魔力無從發洩,只能藉此流出了吧……”
藏書館的那位大臣如此解釋道,聽起來也算個靠譜的答案。
於是,他只得接受了這個設定:自已,實實在在是個廢物啊……
這樣想來,讓那位原本的公子糾接替自已似乎也不錯,身為齊國公子,應該也可以成為懷家一位風雲人物吧……
結合起之前的種種見聞,懷少卿已然想到,那位與他十分相像的齊國公子糾,已與自已換了人生。。。
“歷史上的那位,最終落得個身死的下場,而我,至少可以明哲保身吧……唉——也不知管仲他們怎麼樣了。。。”
“姜少傅,我聽啟兒說,你又是一整天都不見蹤影……閣下,可別忘了自已現在的身份啊。”
“臣不敢……”在魯國內宮居住的幾個月時間,懷少卿早已見識過莊公的各種手段……這傢伙,簡直就是個單純的政治怪物。。。
“那就不要無視孤的禁足旨意——你就待在這地方,好好教育啟兒即可……明白了嗎?”
“臣謹遵教誨,自今日起,絕不踏出宮門半步!”
因此,懷少卿便被留在了深宮之內,完全無法與外界進行交流,自然也見不到魯國所謂的“卿大夫”,也就是那些貴族大臣們……
“玖韻覺醒魔力,已經一年有餘——哥,還是……帶她打造一個禮器吧!”懷采薇自長子回來,便一改往日頹廢的作風,她似乎有了新的目標:幫“懷少卿”恢復關鍵記憶,以此獲知丈夫顏旭的訊息。但此時,她正為女兒的事深深困擾著。
“采薇,不是我不想帶她出去尋訪……這孩子,自那次成功逃跑後,便時常不見其蹤影——雖說是位損虛體,但她的精力,可比你年輕時還要更甚——”
話音未落,卻被屋外傳來的聲音打斷:“舅父,我可都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