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天下惹人厭的好人多了去了,賈寶玉不算是最惹人厭的,但也絕對算不上最好的好人”。

畢竟他真要惱起來,踹起丫鬟們也是不含糊的,襲人不巧湊了上去,硬是叫他踹吐了血!

薛寶寶看書的時候就覺得林黛玉絕對能算是紅樓中唯一一個完美無瑕的女性,其他諸如薛寶釵、王熙鳳、探春、史湘雲、妙玉等各有各的缺點,只有林黛玉,連愛耍小性子都顯得可憐又可愛。

現在進了紅樓世界,更是與林黛玉相交莫逆,自然不願眼睜睜地看著她在賈寶玉這棵歪脖子樹上吊死。

但她親身體驗,對那些神神鬼鬼的東西十分地敬畏,不知道神瑛侍者和絳珠仙草的官方cp拆了會不會影響林黛玉,更別提林黛玉還有個還淚的說法了。

所以,她雖然不喜歡賈寶玉,除非林黛玉問起,她也絕不會在林黛玉面前說賈寶玉的壞話。

現在林黛玉既然問了,她自然就會誠實地表達自己的觀點。

“你若是不信,我們打賭就是,我賭贏了,你每天早晨起床後都要對著鏡子大笑三聲,說十遍我林黛玉人美心善小仙女!”

林黛玉從來沒聽過這樣的言辭,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捏著帕子就要來打薛寶寶,“你個促狹的,光會拿我取笑兒!”

薛寶寶一邊跑一邊笑,“我怎麼就拿你取笑了,我們林妹妹難道還當不得人美心善小仙女幾個字麼?

你不是說你寶二哥哥好麼?那你跟我賭啊!

我若是輸了,我每天早晨起床後對著鏡子大喊一百遍我薛寶釵是天下第一號大傻瓜,行不行?”

林黛玉見她這種話都能隨口瞎扯,更是笑得喘不上氣來。

兩人正笑鬧著,忽見兩人攜手而來,不是賈寶玉和秦鍾又是誰?

賈寶玉二人也見了她們,忙上前見禮,二人還禮。

賈寶玉平日見薛寶寶都是冷淡端莊的模樣,此時見她笑顏大開,卻又是另一番韻致,心中大是歆羨,只卻不敢輕易開口唐突,只問道,“寶姐姐和林妹妹在說什麼,這般高興?”

薛寶寶不等林黛玉回話,便道,“沒什麼,你們又在說什麼?”

賈寶玉不疑有他,老老實實答道,“我正在和秦兄弟說起讀書的事,我因著去年業師回家去了,到現在都荒廢著。

我們家中原有個家塾,家父之意原是要送我去塾裡讀書,只前段時間天冷,後來我又病了幾天,老太太不許。

不想現在秦兄弟正好有相同的煩惱,倒是正好和我一起去塾裡讀書。

這般,我們彼此不致荒廢,又可以常相談聚,又可以慰父母之心,又可以得朋友之樂,豈不是美事?”

本來,賈寶玉說的話再正常不過,只林黛玉剛聽了薛寶寶一番話,此時怎麼聽怎麼彆扭,忍不住刺道,“就你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倒好意思和別人一起讀書,還說什麼不至荒廢。別到時候你自己荒廢了不說,還帶累得別人也荒廢了!”

賈寶玉頓時漲紅了臉,辯道,“讀書一事,總要有一二知己為伴,時常大家討論,才能進益”。

林黛玉冷笑,“知己?你見他也不過才半個鐘頭不到吧?就成了知己了?你的知己實在是太過,太過——”

林黛玉說到這已是眼圈發紅,再也說不下去,往常賈寶玉往往也說她是知己,她十分感動,卻不知他的知己竟是初初見面的人都能當的!

“太過廉價了些!”

薛寶寶接了一句,挽著林黛玉就走。

賈寶玉頓足,想追又怕秦鍾多想,只哀嘆道,“真真我是個蠢人,不會說話,又惹了林妹妹不高興”。

秦鍾起了心要結交他,自然柔聲蜜語安慰不提。

當天,她們在東府一直玩到掌燈時分才回去。

薛寶寶和林黛玉坐了一車,剛坐上去就掀起簾子往外看,果然馬車剛行了一段,就遙遙聽到寧國府亂糟糟的,有蒼老的聲音又哭又罵,“我要往祠堂裡哭太爺去!哪裡承望到如今生下這些畜生來,每日家偷雞戲狗,爬灰的爬灰,養小叔子的養小叔子……”

林黛玉聽不懂什麼爬灰,卻能聽得懂養小叔子,忙打薛寶寶的手,叫她放下車簾。

薛寶寶也就放下了,哈,今天果然是湊到熱鬧了。

林黛玉沉默了一會,到底忍不住問道,“什麼叫爬灰?”

她話音剛落,就聽隔壁車王熙鳳怒喝道,“少瞎問!看太太捶你不捶你!”

卻定是在呵斥和她同車的賈寶玉了。

王熙鳳雖不是罵林黛玉,林黛玉卻還是羞得滿面通紅,垂著頭不說話了。

薛寶寶卻沒有古人這個規矩、那個講究的,以一副十分學術的客觀口氣解釋道,“你知道的,紙錢一般是用鍍錫的紙做的,人們去廟裡燒香拜佛,長此以往燒紙錢的火坑內壁就會有一層錫灰,刮下來可以賣錢,因此扒灰也叫偷錫,也就是偷媳,偷媳婦”。

林黛玉猛地瞪大眼睛,呆了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許久,才吶吶道,“許是哪個奴才——”

薛寶寶嗤笑,“剛剛那老僕可是要去哭寧國府的太爺呢,哪個奴才有這麼大體面?”

今天秦氏一直裡裡外外待客,八面玲瓏、豔光四射的模樣怎麼也看不出有什麼抑鬱、悲傷、甚至憤怒、譏諷的影子。

薛寶寶估摸著,不管賈珍起初是不是侍強,到後期秦氏又是否曾後悔,這個時候的她卻絕不是完全不願的。

林黛玉不問也就算了,既然問了,薛寶寶自然不會隱瞞,便道,“前些日子,東府的蓉哥兒和薔哥兒勾著我哥哥去那些下作地方喝酒,想坑我哥哥的錢。

我就吩咐薛叔去查了查,結果他們東府的下人竟是完全不避諱,不過給了幾兩銀子就什麼都倒出來了!

倒是叫薛叔起了警覺心,回來後就好好整治了家裡的奴才,但凡有那好貪小便宜、滿嘴胡唚的都趕了出去”。

林黛玉明顯三觀受到了巨大的衝擊,小臉通紅,都快哭出來了,“那,那寶玉還和她弟弟——”

薛寶寶意味深長開口,“還不止呢,我聽薛叔說,寶玉表弟去東府,累了要歇著,竟是在秦氏的房裡睡呢!”

“你,你是說,那養小叔子,小叔子——”

林黛玉整個人都在抖,聲音更是顫抖不成音,竟是懷疑那“養小叔子”的話指的是賈寶玉了。

這時候薛寶寶想栽贓賈寶玉,徹底絕了林黛玉的心自然容易,但一碼歸一碼,她卻不能在這種事上胡亂說話,想了想,還是遺憾地決定說實話。

“寶玉表弟是秦氏的叔叔輩,卻不能叫小叔子的,且薛叔打聽來的訊息,也沒說其他,只說上次寧國府請客,寶玉表弟在秦氏房裡歇了午覺”。

即便是這樣,林黛玉卻還是接受不能,一路上都沒再說話,恍恍惚惚地,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眼睛都不聚焦了。

薛寶寶沒想到她這麼大反應,生怕是把她刺激出問題來了,當天晚上沒敢回梨香院,偷偷從空間裡弄了溪水出來,給林黛玉煮了安神湯喝了,然後和林黛玉一床睡了。

許是那碗安神湯的作用,林黛玉一夜睡得很安穩,早晨還起遲了,懶懶地靠在迎枕上不願起來。

學霸都不起床,薛寶寶這個學渣自然更不會起床,只恨現在沒有手機,能讓她在床上賴上個一整天。

兩人十分有默契地都沒再提昨天的事,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了會話,林黛玉的學霸本色露了出來,“起吧,一會別遲了,惹先生生氣”。

薛寶寶只好起床,兩人隨意吃了點,去上課不提。

過了兩天,就聽說賈寶玉和秦鍾一起去賈府家塾讀書去了。

薛寶寶見林黛玉不提,便也不提。

又過了兩天,薛太太終於收到了王子騰的回信。

王子騰在信中對於王太太從薛家錢莊支出的二十萬銀子,只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他已知。

也不知道,到底是在薛太太寫信之後已知,還是寫信之前已知。

又令薛太太燒了原賬本,免得叫人瞧見笑話。

又十分嚴厲地說薛太太讓出薛家實屬不智,下次如果再做這樣重大的決定,務必要與他商議云云。

薛太太看了信默然不語,薛寶寶一針見血,“舅舅這是也指望著咱們家的銀錢呢!”

薛蟠經過薛寶寶“愛的教育”,深知了銀子的重要性,立即加了一句,“而且舅舅也根本不想還錢!”

薛寶寶覷著薛太太的神色,“媽,原本父親和舅舅商量好,每年年底的時候給舅舅送一筆銀子。

父親做事自然有父親的道理,舅媽卻趁著父親過世,哥哥不知事,不明不白地支銀子。

寫信給舅舅,舅舅卻連句解釋都沒有,更不提還錢的事,難道舅舅對姨媽也敢如此麼?

可不正應了我的話,便是嫡親的血脈,也是要分三六九等的”。

薛太太頓時紅了眼圈,薛寶寶趁機勸道,“人家都說有多大碗,吃多少飯,咱們卻也不必死巴著舅舅和姨媽不放,送銀子送首飾的,卻反倒將咱們看成了打秋風的窮親戚。

左右哥哥現在有了正經官職,還有皇上的垂青,沒人敢輕易欺辱咱們的。咱們又有些貼己銀子,如果不天天想著那些可望不可即的榮華富貴,可不是儘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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