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神醫轉了轉眼睛,雞賊一笑,“沒事沒事,主子這些年來每每起燒,總是要燒個三五七八天的,都熬過來了。

這次肯定也能熬過來,不是什麼大事,不是什麼大事”。

他生得精瘦矮小,卻偏偏學儒士戴了頂高高的進賢冠,看著十分滑稽,這麼一笑,更是猥瑣。

薛寶寶,“……”

這貨真的是神醫,不是藥魔?

薛寶寶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去準備梨湯。

雪梨亦算是相對好儲存的水果,莊子裡有備。

薛寶寶趁人不注意,將莊子裡儲存的雪梨換成了空間裡的,又用上空間的水做了一碗川貝雪梨羹。

等她做好送去眉壽院,寶幢雖然還燒著,卻已經醒了,見薛寶寶來了,掙扎著要坐起來。

薛寶寶忙虛按住,“大師不必客氣,好生躺著”。

寶幢笑了笑,有氣無力地靠上迎枕,道了失禮。

薛寶寶揭開食盒,取出陶瓷小盅,開啟蓋子,先涼著。

寶幢動了動脖子,舔著乾渴的唇問,“是什麼,好甜”。

“雪梨羹,涼了再喝”。

“南星,拿去外面涼”。

寶幢話音剛落,墨衣勁裝的少年輕飄飄從天而落,端起小盅,猴子般從窗戶鑽了出去。

薛寶寶眨了眨眼,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雖然聽虞信說起什麼絕世武功,但只看到過他練劍。

雖然的確花裡胡哨的好看,卻從沒見他用過,不知道具體戰鬥力如何,更不要說這種違反牛頓定律的飛來飛去的功夫。

阿魏瞪大眼睛,兩步上前將薛寶寶護到身後,“姑娘,他剛剛是蹲在屋樑上!”

薛寶寶下意識仰頭看向屋頂橫樑,也就是說,剛剛一個大活人蹲在她們頭頂,不但她,連阿魏都沒發現?

似乎是驗證她的想法,一雙大大的眼睛忽地倒著出現在她眼前,骨碌碌地直轉。

薛寶寶嚇得立即緊閉雙眼,失聲後退,阿魏忙一把將她攬進懷中,“姑娘,是孫小聖,莫怕”。

薛寶寶定了定神,再仰頭去看,果然是孫小聖。

它似乎也知道自己嚇到了薛寶寶,得意地用尾巴卷著橫樑蕩著鞦韆,一邊指手畫腳地衝她直叫嚷。

不知怎的,薛寶寶愣是從它那張猴臉上看出幸災樂禍來了。

薛寶寶,“……下次再炒瓜子,絕對不給你吃!”

“吱!”

孫小聖一個翻身,十分利落地落到了薛寶寶肩頭,伸爪子去撓她的頭髮,也不知道是要瓜子吃,還是聽懂了她的話,在威脅她。

薛寶寶,“……”

這小東西絕對是成了精!

就在這時,薛寶寶忽覺耳邊有風聲吹過,她又嚇了一跳,忙閉上眼睛往阿魏懷裡靠。

再睜開時,就見那墨衣勁裝的少年已經站到了自己身邊,一手端著湯盅,一手抓著孫小聖的脖子,衝自己笑得乾淨又燦爛,“薛姑娘,它嚇你,我幫你扔了它”。

他說著當真一揚手,將孫小聖擲出了窗外,扭頭朝薛寶寶笑得更燦爛了。

薛寶寶,“……”

其實,你也沒少嚇我的。

薛寶寶勉強笑了笑,“那就多謝這位小哥了”。

南星立即來了勁,大聲道,“不用謝不用謝,但如果薛姑娘你非要謝我,就將這雪梨羹還剩的湯沫沫留給我吃行不行?”

薛寶寶,“……”

就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評價。

寶幢實在忍不住喝道,“南星,還不快過來!”

又向薛寶寶道歉,“南星失禮,還請薛施主恕罪”。

薛寶寶笑道,“大師太客氣了,我瞧著南星倒是赤子之心,十分可愛呢。

只這雪梨羹加了川貝,到底會染上藥味,南星小哥如果喜歡雪梨,我稍後給他烤個雪梨吃,定然要比這雪梨羹味道好的”。

比這雪梨羹味道還好?

南星頓時雙眼發光,正要說話,寶幢已涼涼開口,“貧僧莊上規矩,對客人無禮,是要禁食三天已示懲戒的,薛姑娘不用麻煩了”。

薛寶寶,“……”

南星委委屈屈叫了聲主子,寶幢眉目含笑,“怎麼,你不服?”

南星立即光速坐到床邊的小凳上,殷勤道,“不是不是,我就是叫聲主子,問主子想不想吃雪梨羹了,已經涼好了”。

薛寶寶,“……”

行吧,他們主僕鬥法,她這個外人就別摻和了,在旁邊吃瓜就好。

薛寶寶從寶幢處告辭後,就去尋扁神醫,問清楚他的飲食禁忌,又求扁神醫取出寶幢多年來的醫藥方子仔細看了,不好意思道,“扁神醫,這方子著實有些多,我一時記不住。

不知道能不能借回去抄錄一份,日後就不必再麻煩扁神醫了”。

扁神醫擺手示意她自便,又叮囑道,“不管怎麼樣,不能再由著主子高興,胡亂給他吃東西了”。

薛寶寶連忙答應,之前的確是她大意了,又沒機會給他探脈,沒想到寶幢看著一副活不長的樣子,竟然真的就根本活不長的,身體比她猜想的還要差!

薛寶寶將方子借回去後就開始按照時間順序一一抄錄,正好幫助記憶。

方子很多,薛寶寶整整抄了三天,才將所有方子抄錄完畢,中間寶幢好幾次高燒昏迷,扁神醫束手無策。

薛寶寶這個學藥理的更沒辦法,只得使勁喂他喝空間裡的水,喂空間裡的蔬果炸出的汁,其他只能看他自己的抵抗力了。

薛寶寶醫者之心,一次次看著寶幢燒得滿臉滾燙、渾身通紅,偶爾還說起胡話的模樣,又是急又是怒。

不過就是個感冒發燒,不過就是底子差了點,要是在現代,幾針退燒針打下去,幾支蛋白質吊進去,根本不會有什麼大問題,更不會像現在這樣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

就算沒有那些東西,有支抗生素也好啊!

古人沒用過這些東西,肯定一支就見效!

要是她已經把青黴素配出來了就好了!

寶幢本來就瘦得皮包骨頭,三四天燒下來,更是瘦成了一把骨頭架子。

薛寶寶看得心焦無比,寶幢要是就這樣死了,她和哥哥不說死定了,至少也得脫一層皮!

她實在是擔心,在寶幢房間裡停留的時間越來越長,到了第六天,她突然發現自己竟無意識地念起經來。

待她回過神來,不由苦笑,果然,人的路絕了,神的路就現了。

當初在國旗下宣誓研究藥理、治病救人的她再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求助那虛幻的九天神佛來保佑病人的平安。

薛寶寶想著不由碰了碰寶幢額心的清心石,喃喃念道,“保你神魂安穩,佑你身體安康。

菩薩們,他在這神農山清修了十七年,唸了十七年的阿彌陀佛,你們要保佑他度過這次難關。

等他好了,回京了,我一定提醒他為你們塑金身、揚佛法”。

似是為應和她的話,孫小聖吱吱地叫了起來。

這隻小猴子真是成了精,寶幢病了,它也跟著蔫蔫的沒精神,天天縮在寶幢床頭,還會不時拿手去探寶幢的額頭。

薛寶寶來了,它就會跳到薛寶寶肩頭,一會看看薛寶寶,一會看看寶幢,似乎是在期待從薛寶寶口中聽到寶幢馬上要好了的話。

薛寶寶唸經,它就睜著一雙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薛寶寶,彷彿知道薛寶寶是在幫助它的主人醒來,所以就乖乖地等著。

寶幢動了動,似有所覺,薛寶寶等了一會,他卻始終沒有醒來。

薛寶寶無聲吐了口濁氣,吩咐阿魏用棉籤蘸水給他溼溼嘴唇。

菩薩保佑,菩薩保佑!

許是菩薩真的聽到了薛寶寶的禱告,到第七天,寶幢就不再高燒了,只持續低燒,整個山莊的人都鬆了口氣。

到了第十五天,寶幢的低燒才算徹底退了下去,只還是虛弱,根本下不了床。

如是一個月後,寶幢才算徹底恢復了,薛寶寶估摸著他的情況,吩咐阿魏去問扁神醫寶幢現在能不能吃點蝦仁餡的餛飩。

得到肯定回覆後,就著手準備做餛飩。

一個月過去,她的小廚房早已經裝備齊全,各色食材更是應有盡有。

薛寶寶也不用人幫忙,取了一盒凍蝦剝出蝦仁,又將剛採來的薺菜洗了,配上紫菜、香菜、冬菜、蝦皮、蛋皮兒等,加上調味料做成餡料。

餡料做好後,她又揉了面,擀出一張又一張薄如紙的餛飩皮來。

很快,餛飩便在她手中一個個成形,又一個個下入湯中。

待餛飩熟了起鍋,薛寶寶吩咐阿魏先裝了送給寶幢,再給扁神醫和南星各送一份,剩下的便自己和阿魏一起吃了。

她吃過後去尋扁神醫,再一起去看寶幢。

寶幢已經能下床了,扁神醫上前仔細診查了一番,欣慰開口,“這次主子的病情卻是比之前來勢都要輕一些”。

薛寶寶,“……”

一個感冒折騰了近一個月,還隨時隨地一副要飲恨西北的模樣,還算是來勢輕的?

扁神醫又問早上吃了多少。

寶幢答說一碗餛飩,薛寶寶立即道,“那碗餛飩,我放了十個,大師是都吃了?”

寶幢點頭,看了看薛寶寶,頗委屈道,“我還沒吃飽”。

扁神醫更加高興,“有了胃口,好好,看來主子應該沒什麼大礙了”。

薛寶寶偷偷鬆了口氣,還好還好,她和哥哥的命總算是保住了。

寶幢根本沒理會扁神醫,又幽幽說了一句,“你給南星至少送了三十個餛飩”。

薛寶寶,“……”

你一個病人跟一個武林高手比飯量?有點自知之明好不好?

薛寶寶只好安慰道,“大師您這不是病了麼?不能多吃,積了食又要加重病情。

不過幾個餛飩,待大師好了,我給大師送五十個來都行”。

寶幢豎掌開口,“薛施主莫要忘了才好”。

薛寶寶,“……”

我都是你的特邀廚子了,卻也不必如此見外。

扁神醫又換了新的方子,吩咐南星去熬藥,就要告辭。

薛寶寶就也跟著告辭,對他道,“扁神醫,我早些年在一本古籍中曾看過一個治胎裡弱的方子,您幫我參詳參詳,看看大師能不能用”。

扁神醫根本不報希望,“這些年,老夫給主子用遍了天下奇方,都收效甚微。

你個小丫頭隨隨便便碰到的一個方子,還難道就能起作用了不成?”

薛寶寶微微一笑,“只要不會加重大師的病情,總是要試一試才知道到底有沒有作用啊”。

如果單單只是一個古方,的確不一定會起作用,但有了空間的溪水和吃食加持,那就絕對會起作用啊!

別的不說,至少不會讓寶幢總是一副隨時會夭折的模樣啊!

扁神醫無可無不可地應了,薛寶寶便去了他的院子,將方子默了下來。

扁神醫仔細看了半晌,嘆道,“是個好方子,但放在主子身上,未必起作用啊”。

薛寶寶想了想,“那要不,我們改一改,加強藥效?”

“若要下猛藥,就會對腸胃、臟腑造成損傷,怕是主子受不起”。

薛寶寶眨眼,“那能不能改得既不傷臟腑,又能有更好的藥效呢?”

扁神醫,“……”

你倒是會說,你自己改啊!

薛寶寶,“……”

我要是會改,我用得著求你?

薛寶寶和扁神醫吵了半個月的架,終於確定好了最後的藥方。

就是這,扁神醫還是一再放話,要隨時觀察寶幢的身體狀況,一有不對,立即停藥。

薛寶寶真誠點頭,將方子拿給寶幢看,問寶幢願不願意一試。

寶幢笑道,“薛施主妙手,只怕連熬出的藥也比別的藥好吃的,好吃的東西,貧僧又為何不敢吃?”

薛寶寶,“……”

很好,很有吃貨的自覺!

寶幢既然敢吃,薛寶寶自然就敢給他做。

佘管家早已拿來了七葉垂珠草,又命人照著樣子尋來了十幾株,完全夠用了。

薛寶寶便直接將熬藥的事也接手了過來,再輔以各種食補的湯羹,精心又精心地安排寶幢的一日三餐。

怕他吃藥敗了胃口,各種零嘴小食更是變著花樣來,絕對保證一天七八樣,天天不一樣。

閒暇之餘,薛寶寶要麼去藏書閣看看書,要麼就去扁神醫那裡幫他炮製藥草。

然後,她就發現寶幢竟然也經常往扁神醫那裡跑,說起藥理來,絲毫不比扁神醫遜色。

在發現薛寶寶也十分精通藥理後,寶幢十分驚喜地非要帶薛寶寶去看他種的各種奇草異花。

薛寶寶這些天一直遵從佘管家的告誡,不敢靠近他那些藥草,此時見他誠心相邀,哪裡還忍得住,就做出一副卻之不恭的樣子跟著去了。

莊子裡的前後花園和百草園種的都是寶幢從神農山各處尋來的花花草草,以各種罕見的藥草居多,還有相當一部分是根本不知道名字、從未見過記載的古怪植物。

寶幢便炫耀地拿出一本冊子來,道,“遇上這種前人未記載過,又罕見特殊的花草,貧僧都會移植回來。

精心培養,仔細觀察它的特性,實驗它的藥性,然後記錄下來,比如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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