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和誰成婚？祖母莫不是同孫女說玩笑話？孫女都還沒及笄，要成哪門子婚？”姜初允皺著眉，心裡有點嫌惡，面上卻不顯露。
這才剛進門，這些人又開始想整么蛾子了，方才請安完她就該早些走的，真是失策。
“這怎的會是一句玩笑話，做將軍的續絃可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情，你這孩子啊，怎的這般不懂事？”
說話的人是姜初允的祖母方含玉，她身旁的是祖父姜忠飛，兩個人一個白臉一個黑臉的，唱戲唱的不亦樂乎。
姜初允回她：“將軍的年齡比祖母都大了五歲，更何況少將軍和爹同朝為官，日後若是嫁過去了，讓少將軍喊爹什麼？也叫爹？”
“混賬！哪有你這麼說話的！沒大沒小！”
一直不吭聲的姜忠飛忍不住呵斥了一句，他的唾沫噴了過來，姜初允面色不好的退了一步。
祖父前幾日風寒才剛好，可別過了病氣給她。
方含玉過來唱白臉，“老爺，你就彆氣了，允兒的意思是同意嫁了，都想到之後的事情了，阿允是個好孩子，你別罵她了。”
順了氣後，她滿面春風對著姜初允道：“那將軍的聘禮，我就去收下了？”
是了，果然是看上了聘禮的事情。
先頭那麼多人的禮都沒收下，唯獨收下了將軍的聘禮，可見是別人開的價不夠高。
這事兒如果不直接拒絕，怕是日後又煩不甚煩，姜初允索性拿外祖父出來說事兒，“成婚是大事，孫女一個人做不了主，這事兒啊，祖母還是去和外祖父說吧。”
“問他幹嘛？他又不是姜家人！”方含玉愣了了片刻，而後才尷尬反應過來，又為難的看了一眼姜忠飛的臉色。
說起這個蘇溪文，姜家二老就煩心。
你說他蘇溪文一個外人，總是管著他姜家的事情做什麼？
要是這個蘇老爺能同意的話，還找姜初允商量什麼？
直接收了聘禮抬上轎子就好了，還得費這個麻煩功夫？
姜忠飛果然面色不暢：“你也長大了，也該知道誰才是最親的人，你外祖父總歸比不上祖父祖母來的親的，我們才是一家人啊。”
一個個說的比唱的還好聽。
說是一家人，又不做一家事。
姜初允這六年也被蘇老爺養的頗有底氣，她糾正道：
“祖父，這話孫女就不認同了，養育之恩大於生育之恩，外祖父養育孫女到如今，孫女如今再去說他是外人，豈不是揹負上了不孝的罪名？”
她如今已經十三歲餘五月，今日一襲翠綠色儒裙，頭上梳著小巧的雙髻，雙髻邊上又墜了兩個花瓣狀兒的碧玉髮簪，和身上的這件綠色儒裙相映成輝。
雖然年紀尚小，但是上門說親的人已經是踏破門檻。
這原因也無他。
這一來是蘇溪文往日的名聲太好了；
原來蘇溪文曾是名儒賈子的學生，入朝為官時就有許多門生慕名拜入帳下，那些門生現在也都是朝中重臣，如今聽聞她已快及笄，又是被蘇溪文教養長大的，都覺得這孩子以後定是個能操持大局的主母；
二來就是姜初允相貌是越長越水靈，杏眼彎眉紅唇皓齒，纖細腰肢盈盈一握，就這漂亮模樣進宮當個妃子也不成問題，也因了這層，都覺得不如早些下手為強的好。
這些說親的人都快踏破門檻了，但都被她外祖父已年紀還小，還想留在身邊幾年給一一推拒了。
外祖父這邊說不成，就找上了姜康寧這裡，這才有了今日的事情。
姜忠飛又撂下一句狠話：“…！總之婚姻大事！都是父母決定的……！你爹孃已經同意了！由不得你！！”
祖父的本意是想鎮壓姜初允，可他說完這話眼神卻飄向了屏風後面。
姜初允眸光也瞥向屏風所在之處，她看到刺繡屏風後面閃過了一個人影。
這背後教唆的人是誰，她大抵猜到了。
“對…對啊！你就再想想吧！將軍夫人是多大的榮耀啊……！全家人都能跟著你享福的！”方含玉又柔柔的勸了幾句，兩個一唱一和的倒是好聽。
這祖父祖母，比她的愚蠢爹孃難纏多了。
自從五年前蘇宓兒生下這府裡的嫡子後，他二老就從蘇州老家過來了。
一住就是五年，再也沒回去過老家。
至於秋可蘭之前生下來的男丁，因為生的時候是早產加上動了胎氣，生下來就病怏怏的，現在還沒健全著呢。
病怏怏的庶子，他們不喜歡。
祖父母這一來，就大包大攬的搶了秋可蘭的管家大權，還硬要姜初允每日來給他們請安，不來就是目無尊長，要她揹負不孝的壞名聲。
這才有瞭如今的請安。
蘇老爺心疼姜初允，就又在侍郎府隔了一條街的地方買了套宅子，好方便姜初允每日去請安。
姜初允雖不喜祖母祖父這套做事方式，但又覺得他們也有厲害的地方，比如這一唱一和的攻略她的心理防線。
想必這下一步，就要起調子貶低她了。
“允兒，你想你手上也有舊疾，你這殘破身子，別說想做公卿之家的正頭娘子，就是出去做尋常人家的大娘子，也是會被嫌棄一二的，現在有這麼好的機會擺在你眼前，你——”
果然被她猜中了。
祖母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姜初允打斷了。
姜初允否認道：
“祖母，孫兒的手沒有什麼舊疾，孫兒好著呢，你又是哪聽來的這番話？莫要叫人挑撥我們祖孫的關係了。”
她的右手確實從六年前就留下了隱疾，一直靠黑玉膏養著，但是這傷也不是什麼大毛病，不過就是容易再折，提不動重物罷了。
大夫說過，再多養幾年，這傷基本上就無礙了。
平日裡她將這傷掩飾的很好，普通人看不太出來，她自已也並未聲張這件事。
到底是誰多嘴了呢？
祖母聽她否認，神色尷尬，又聲若蚊蚋道：
“這…祖母也是下人嘴碎的時候提起……若是假的就在好不好了…是祖母不對…咱們一家人啊沒有隔夜仇……莫要氣祖母說這糊塗話……”
話說完竟揉起眼淚來。
真會演戲。
姜初允這祖父祖母不比那對蠢貨爹孃，他們都是摸爬滾打過的人精，拿捏人性這方面倒是比她爹孃厲害。
可惜了，她不吃這套。
姜初允柔笑道：“孫兒又怎麼捨得氣祖母呢？孫兒最是敬重祖母了，平日裡常聽母親說起祖母昔日開酒樓的事情，對祖母那段英姿往事頗感新奇呢……”
此話一出，二老臉色驟變。
姜家是落魄世族，早年也是風光過的，族譜上還寫著姜家先祖乃是纓簪世家。
後來世家落魄了，姜家二老就去開了酒樓，日子過的還算不錯，但因為律法有規定商賈不能做官，家中到現在也就姜康寧一個人混出了頭。
姜康寧當官之後，二老就關了酒樓，各自避諱這段經商的往事。
既要錢，又要臉。
真是好玩。
姜初允也佯裝說錯話的單純模樣：“孫兒多嘴，孫兒忘了祖母忌諱這事，這……孫兒自罰抄寫經書……祖母可莫要氣孫兒多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