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定晚上的夜戲取消了,在崔言的一力促成下,劇組大部分演員被邀請前往投資商組的飯局,連導演顧颺都沒能倖免。

蘇雪音卸了妝發換了常服準備出門的時候,正好看見顧颺頂著那張冷冰冰的臭臉快步走過,唇角不覺勾起一抹玩味的笑——這個人,除了拍戲,是不是就沒有任何業餘愛好了?這些日子陸續有些小演員殺青,請客吃飯愣是沒一個人請得動他。

可刻板又刻薄的性子,到底是怎麼養成的?

崔言沒說到底是哪位老闆請的客,但光聽酒店名字就知道對方出手大方得很。劇組拍攝地點偏僻,車子生生開了將近兩個小時方才抵達這座位於商業中心的TC宴會中心。

安排了助理雨非在樓下,隨時等她的訊息後,蘇雪音緩步走進了電梯。

電梯內,唐睿含笑率先與她打了招呼:

“晚上好,蘇老師。”

“唐老師心情不錯。”

“那當然,免費的晚餐,不吃白不吃啊。”

憑您今時今日的地位,還缺人請客吃飯嗎?蘇雪音淡淡看他一眼,沒有接話。有道是自古以來會無好會,宴無好宴,許多人只當自已是來赴宴的人,殊不知在組局人眼裡,他們都不過是宴上的一盤菜。

兩人正說話間,剛才闔上的電梯門突然又發出了“叮咚”一聲響,只見一個西裝革履長身玉立的男子款步走了進來,看上去不過二三十歲的年紀,因著深邃立體的五官與周身冷冽氣質使然,竟自一股上位者威壓。

只消一眼,蘇雪音便已經認出來人,然而她選擇倒退一步,保持了緘默。

黎問?唐睿揚眉,有些詫異——萬萬沒想到今天這個局竟然黎問做東?作為電影最大的投資方,此前他也只在招商會上淺淺見過對方一面,印象深刻之外,更聽說這人一向低調,鮮少在媒體面前露面。

那麼眼下,這招呼是打還是不打呢?

唐睿下意識將目光投向蘇雪音,後者雙眸微眯,面無表情,彷彿對眼前之人罔若未聞。然而,垂在衣側的手不由得曲緊,指甲深深地刺入柔軟的手心,試圖利用疼痛轉移內心極度的不安。

那就裝不認識算了!唐睿暗暗嘆氣,只能責怪這宴會中心樓層定的太高,電梯行駛太慢,一時間卻並未察覺到這漫長的十秒時間裡,黎問淡淡瞥了眼側後方站著的蘇雪音,眼裡劃過了兩分難言的晦暗。

蘇雪音卻是察覺到了,這種帶著探尋,帶著審視,帶著獨屬於上位者壓迫感,即便她表面佯裝得如何淡定,都不過是以卵擊石的自我安慰罷了。

她一向討厭這個人的傲慢。可每每想來,她又覺得自已著實沒有這個資格。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軟。

黎問毫無意外地坐主桌,他一左一右坐著兩個男人,蘇雪音沒有印象。左邊的人中年男人穿著低調,長相很低調,連神情也很低調,但舉手投足間又不見低姿態,敬酒時一股官味兒隱約可查;右邊的年輕男人,更準確來說是個少年,顯然還不過二十歲上下的年紀,一雙眼睛尤其漂亮,言語間透露這又是一位來體驗生活的二代。

而後兩邊依次坐了幾位同為電影投資商的大老闆或者相關集團代表,一行人你來我往觥籌交錯間,談天談地談錢談物,一場漫長的酒局便是這樣拉開了帷幕。

蘇雪音與唐睿坐在一邊,也不知道是不是黎問這個人周身低氣壓使然,即便有崔言與王哥兩人一唱一和,以及幾個相熟投資人開著不痛不癢的玩笑,這一頓飯依然吃得相當無味。

酒過三巡,鄰桌原本低頭扒拉手機的徐靈,突然湊來了蘇雪音身邊,“雪音姐,今天的路透圖好好看!”

此前因為劇組的景搭得足夠美,早已經在網上引發了一陣討論,他們這些主演每天出妝路透,蹲點的人早已數不勝數。得虧了王哥調動有度,沒讓相關重要情節流出,否則以顧颺的脾氣,推翻重拍都不是沒可能。

當然了,這年頭金主最大,只要人家願意給錢,又有什麼不行呢?

蘇雪音瞥去一眼手機螢幕上的照片,禮貌性點了點頭並適當讚美了一番對方的美貌。

大約是這個年紀的女孩都容易因為外貌而焦慮,徐靈進圈的時間早,先前演校園劇女主出圈,打拼至今,演技頗受認可,卻時常因為容貌原因遭到質疑。客觀來說,徐靈的外貌在這美女如雲的娛樂圈裡算不上拔尖,尤其是面部摺疊度不夠,即便再用心減肥也容易被黑粉嘲笑大餅臉,但她勝在一雙眼睛格外明媚動人,靈動之外似有千言萬語。

很快的,副導和王哥見狀,紛紛笑著遞話:“靈靈啊,你也別隻顧著和你雪音姐說話,也來敬黎總一杯。”

徐靈也不矯情,連忙端了酒杯幾步就來到黎問面前,帶了幾分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爽朗,笑道:“謝謝黎總給我機會,這杯我幹了。”

黎問慢悠悠抬眼,“選人的事兒我說的不算。”言下之意,這杯酒不必敬他。這樣不冷不淡的聲音,讓氣氛陡然冷了兩分。

蘇雪音靜靜看向黎問,這人即便平淡的語氣也總帶幾分禁慾的氣息。徐靈也好,在場的崔言和王哥也好,對於這個人的瞭解顯然不夠多,這樣的結果也是在所難免的。

但無論如何,當眾讓一個小姑娘下不來臺,也太不紳士了。

唐睿於心不忍想要接話解圍,卻見徐靈已經笑盈盈搶先開口:“人雖然不是您選的,但您是電影投資方,沒有您就沒有我們電影的順利開拍,我也接不到這個角色,歸根結底,我還是要感謝您。”

言罷,仰著脖子,一杯白酒果斷下肚,引來周遭一陣掌聲與讚譽。

崔言也趕緊笑著打圓場,在徐靈回身的間隙,建議大家一起舉杯敬一敬本電影最大的投資商,換言之,有錢的就是大爺,討好著總是不錯。

蘇雪音微微仰臉,將杯子裡的梨汁一飲而盡。

隨後便是主演們一一向主桌几位大佬一起敬酒的環節,蘇雪音面不改色將梨汁換回白酒,任由一杯杯酒精溶液嗆過喉嚨,相較於徐靈不大成熟的酒量,她更能做到面不改色。這是常年鍛鍊下來的結果。

而當酒杯轉向黎問左手邊的男人時,卻只聽副導略帶醉意的聲音響起:“唉?雪音你這酒量可以啊!真是白酒嗎?總不會拿梨汁糊弄我們吧。”

蘇雪音笑得溫和而優雅,既不見惱怒亦不見窘迫,“王哥,這造假的事兒我哪兒敢幹?不信您查一查?”說罷,她順水推舟就要把酒杯遞出去。

恰在這時,原本不發一言只是默默喝酒的男人突然開口了——“我看過蘇小姐的戲,演得很不錯。”

蘇雪音微微愕然,旋即露出一臉受寵若驚的笑道:“周局太客氣了。”

雖不知道眼前這位究竟是哪個局的長,但端看黎問對他的態度,也知道這官位高低大小不論,左右必然是個實權在握的主兒。

“所以今天蘇小姐即便是敬我一杯梨汁,我也要滿上一杯回敬才是。”言罷,男人端起桌上的酒杯,頗為鄭重其事地起身。也不知是不是真有那麼幾分意思在其中,這話聽來在真誠之外竟還有些難得的侷促。

蘇雪音失笑,一旁不知哪位老闆立即起鬨,“我說,周局您這就不對了。我瞧人家雪音喝的可不像梨汁兒,不信的話——你倆索性換著喝了,倒也公平。”

此言一出,滿座紛紛表示這主意好。

蘇雪音還未發聲,便聽那周局率先開了口,那聲音裡依舊是一派從容的態度,卻隱約更多了些往日裡一錘定音的慣性:“我說了,蘇小姐敬我什麼,自然喝什麼。”

說罷,兩人酒杯輕輕一碰,杯中的酒散落兩滴沾溼了蘇雪音的指尖。

(三)

康正輝接到康斯悅電話的時候,正在世貿頂樓的旋轉餐廳,與楚瑜享受紅酒牛排。

然而自家妹妹向來是個無事不打電話,有事最多也就發發訊息的性格,彼時來電話,顯然是有比他約會更重要的事兒。

見他離開,楚瑜心不在焉地扒拉起面前這盤價格超過四位數的牛排,百無聊賴刷起了微博——新一期的綜藝更新,她與何在再次上了熱搜。這攀升的熱度迅速給她帶來了相關的商務合約,但後續……她的麻煩似乎也不會少。

她自問絕對沒有那個能力在父子之間左右逢源,而康家父子也沒有開放到同吃一盤菜的文明高度。可話說回來,華康如今掌權的仍然是康明敬,身體健碩無不良愛好,若無意外少說也能再戰二十年,這種情況下,她又要如何相信康正輝這樣一個事事還需要自已妹妹出謀劃策的人,能為她支起大傘呢?

妹妹……

想起康斯悅那張天生的貴族千金臉,楚瑜只覺頭皮發麻。從過往少數的相處經驗來看,這位大小姐屬於能不招惹則不招惹的典型。

相較之下,容薇的性格就更直接一些。與楊韻昭故意尋熱度立人設不一樣,即便知曉自已在綜藝裡不討喜,她也沒打算讓自已在鏡頭下委曲求全。有人說,這是她過往的人生太過順遂了——可事實上,這樣的家庭與這樣的哥哥妹妹,人生與順遂二字恐怕註定無緣。

手指無端端一鬆,餐刀從指間滑脫,掉在地上,下意識蹲下身想要撿,訓練有素的侍者已經先一步上前來為她換了一副新餐具。

康正輝接完電話回來,看見的就是楚瑜愣愣看著服務生給她撿刀具的情景,不由失笑:

“怎麼了?不高興?”

“沒有。”

言簡意賅的回答並沒有讓他滿意。揮手遣退了服務生後,他突然鬼使神差伸出手搓了搓她的臉,原本消瘦的臉蛋被他短暫搓成了圓臉,恍惚間有了那麼幾分當年的模樣。

她太瘦了。

他無法理解為什麼女明星必須要那麼瘦,這世上的美女從來不是因為瘦才被稱之為美女的。之前在一個局上,他見了一個因為熱門仙俠劇走紅的小花,熒幕上妝造確實挺美,然而見到真人卻大失所望,面板枯黃又幹瘦,有什麼美的?

注意到他眼裡的不滿,楚瑜不明所以,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輕聲道:“我妝要花了。”

“我又不是沒見過你素顏的樣子。”

不知道為什麼,聽著他這半是親暱半是撒嬌的口吻,楚瑜只覺得咽喉發緊,半晌才斟酌道:“剛剛,你妹妹找你什麼事兒?”

聞言,康正輝笑容一頓,旋即回座,敲了敲紅酒杯的杯沿,似真似假地開口:“準備回家吃鴻門宴,問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

楚瑜:“……”

宴會中心廳外的花園裡燈火璀璨,音樂噴泉格調高雅,淙淙流水聲與小夜曲交織,蘇雪音靜靜端詳眼前的一切,慢慢露出了微笑。

涼風襲來,酒氣已然消散許多,頓然有幾分神清氣爽之感。

崔言不知不覺間來到她的身側,緩聲問道:“生氣了?”

“崔姐說什麼呢?我可聽不懂。”蘇雪音微笑著挽過了崔言的手,目光純淨,溫聲細語,“不如你再提示我兩句?”

“少來。”崔言狀似無奈地搖搖頭,眼裡的愁緒滿滿,最後只能道上一句,“我這不是也沒辦法嗎?”

我這也不是沒辦法嗎?誰讓顧大導演,顧大少爺,慣常就是這麼一位花錢不看數字的性格呢?自古以來,少爺花錢太多,總是管家的責任。

於是乎,說到這裡,就不免要提起一週前,劇組製作經費超額的事情。崔言焦頭爛額之際,想到了與恆星公司合作,以資源置換為代價,減少資金壓力。本來是件兩全其美的事情,卻不知為何踩中了盛陽集團的逆鱗,當下就派了一位代表來劇組,以投資方的名義直接越過了她,與顧颺交涉。

蘇雪音回憶起來,的確是幾天前的一個下午,聽助理說起過,一個全身香奈兒的胖大媽來了劇組,張口就是找導演商量事情。到了拍攝場地,更是自恃金主身份,嫌東嫌西嫌這嫌那不肯落座。顧颺全程冷臉,王哥試圖頂著笑臉緩和一二,對方卻不依不饒,甚至對劇組搭的景別開始挑挑揀揀,還要求提前看電影剪出來的預告片段……

這可算是戳中顧颺逆鱗了。

原本只不過是忍一忍的事兒,而後直接演變成了直接當場拍桌子扔本子,寸步不讓,互相叫囂的場景。

蘇雪音可嘆自已沒能親眼見到這傳說中甲乙雙方互槓的場面,然而轉念一想自已的立場,旋即又有些哭笑不得。

“敢情這是一場請罪宴?”難怪顧颺臉色鐵青,一副被人硬抬上花轎的悲壯。

“倒也不是,這事兒說白了還是盛陽集團內部的事兒,人家黎總肯給這個面子,雙方互相遞臺階罷了。”

崔言的話說得言簡意賅,在蘇雪音聽來資訊量卻是頗大。且不說黎家盤根錯節內部關係複雜,單單一個盛陽集團,在黎問接手之後,使絆子找事情的人倒也不少,看來黎問這些日子處理這些人,花費的功夫也是不少。

還是那句話,誰說當霸道總裁一定比她這個如履薄冰的小明星要容易呢?

“那——那位周局呢?”蘇雪音思忖片刻,定定打量著崔言的神情,緩緩開口。

崔言卻像是早知她有此一問般,忽而輕笑,附到她耳邊幽幽開口:

“這可不,還是得問你家黎總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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