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當天，才過中午，同層樓裡的同事們就開始躁動，好多人甚至請了半天假，趕著去約會。
李詩倩前陣子剛恢復單身，心如止水，倒是替身邊同樣紋風不動的好姐妹操起了心。“這麼好的日子，你不會想混在遊戲上度過吧？”
趙清雪正在回覆郵件，沒能分神看她，老實地回：“是有這個想法。”
“你那位沒點表示？”
“嗯……他有問我今天會不會準時上線。”
說完，趙清雪自已愣了一下。
真奇怪，就算沒有指名道姓，潛意識裡的“他”也只有顧瀟一人。不是第一順位，是沒有其他人選。甚至僅是這樣偷偷遐想，好像他們兩人真有密不可分的關係，心裡就已感到滿足。
聽者眼睛一亮，急問：“然後呢？”
按下傳送鍵，趙清雪轉過椅子。“我說會呀，他說知道了，就沒啦。”
滿腔期待被一頭冷水澆熄，李詩倩快氣死了。“你倆怎麼回事？”
這兩個人無論從外貌、性格甚至職業性質來看都不可能是戀愛絕緣體，說他們單身根本不會有人信，為什麼湊在一塊就笨得比小學生還沒心機？
趙清雪眨巴著眼。“不然呢？”
“看來我得教教你了。你照我的話做，其他的別問！”
“為……”
“噓！”李詩倩伸出兩隻手指抵住她的唇。“現在立刻馬上發訊息告訴他，有人約你今晚共進晚餐，你會晚點回去！”
直播平臺官方號前一晚發文，聖誕節將隨機突襲幾個直播間，與直播主連麥進行小遊戲，結束後掉落紅包，在直播間裡的觀眾都可試試手氣。
顧瀟就是被突襲的幸運兒之一。
今天觀看人數比以往少很多，大概都過節去了，還有空追播的人不是真愛粉就是單身狗。多虧紅包君登陸時的全站廣播提示，才又湧入一票來蹲紅包的路人。
麥一連上，紅包君極有元氣的聲音響徹頻道。“這站突襲的是本站遊戲實況類Top1的直播間，聽聞房主顧瀟是國內知名MMORPG武俠鉅作《百花殺》的第一高手，首先可以請你用跟遊戲相關的內容向直播間新來的朋友介紹自已嗎？”
有點意思。顧瀟一手撐著下顎，慵懶中帶點邪氣，幾乎沒想就開口：“小友與我很是投緣，不妨在此滴血認親，說不定會發現……我是你爹。”
顧瀟經典臺詞莫過於此，“我是你爹”不知是多少PVP，玩家的噩夢，用來自我介紹簡直絕妙。
“我瀟，一個被遊戲耽誤的配音演員，山寨大王本王了這！”
“想要爹的基因啊！”
“爸爸好帥！我愛爸爸！”
“認真說個。這句臺詞出自《百花殺》主線劇情第二章，玩家目睹一群山賊搶過路商隊的貨物，還擄走了鏢頭的妹妹，路見不平決定與鏢局聯手抄了賊窩，結果先被山寨大王給撩了。”
“終於有人科普了，好人一生平安。路人決定衝著這個帥哥下載遊戲瞧瞧！”
……
紅包君也被逗得哈哈大笑，緩了過來才重新執起主持棒，陸續又問了幾個問題，“今天是聖誕節，請問主播下播後有沒有安排什麼特別活動？或是給廣大網友一點建議？”
“嗐⋯⋯”顧瀟嘆了聲，吊人胃口。“倒是想做點什麼。”
這個問題從一開播就被問爛了。剛才他沒說的，現在當然也不會說了。
為了紅包能順利發放、聊天室觀眾替他刷起各式各樣的回答、沒一個正經就是。紅包君見狀忍不住好奇地問：“我看到好多人刷同一個ID、是女朋友吧？”
“剛剛是最後一個問題了，至於這個答案，我就保留了。”顧瀟耍起無賴，誰都拿他沒轍。
窺屏的室友們打了個哆嗦。
“我真是服他了。”周澄淞抱著一包洋芋片，吃得吧滋吧滋以表憤怒。“你們瞧瞧，這人講得好像自已脫單了一樣，又偷占人家便宜，還要不要臉？”
餘楓糾正。“他在清歌面前早就沒臉了。”
對於他們這種揣著明白裝糊塗，還處處勾搭對方的情趣，樊浩感到相當難為。“要是大家再碰面，我簡直裡外不是人。”
周澄淞擺了擺沾滿油膩的手。“沒事的，兄弟。說不定下次大家聚在一起就是一家人了。”
樊浩從話中嗅出了要發生什麼事的味道。“怎麼說？”
餘楓解釋。“密謀了一陣子，顧瀟終於要正式對葬花城下手了。說是要讓所有人知道，清歌的背後是他在撐腰的。”
葬花城是《百花殺》背景設定中，藏有通往“百花深處”線索的一座失落古城。它源自幽冥，雖覆萬頃花海，卻死氣沉沉，了無生機。這裡的花，生亦似死，死卻猶生。
佔有領地的幫會每週可爭奪葬花城的入城資格，成功挑戰城主的獎勵資源豐厚，向來都是由幫會榜第一的“以戰止戈”和第二的“離歌未晚”輪流拿下，直到前陣子“落墨染紅塵”的崛起才展開新局。
這個江湖很久沒這麼熱鬧了，甚是有趣。
今晚整座城市的餐廳一位難求，李詩倩打了好幾通電話不是被告知預訂已滿，就是根本撥不進去，索性拉著趙清雪來到一間小酒館消磨時間。
趙清雪拗不過她，照著她的話傳訊息給顧瀟後，手機被她給扣住了。
李詩倩倒好，從一坐下就拉著這裡的侍酒師聊個沒完，見她這熟門熟路的樣子，趁著侍酒師暫時離開的空檔，趙清雪小聲地問：“你很常來這嗎？”
“還算常來。”
順著她偏移的目光找到那抹在櫃檯忙碌的俊秀身影，趙清雪瞭然地點頭。
李詩倩伸出食指輕推她的額頭。“你在想什麼？是因為這裡的義大利麵好吃！”
說著，後廚方向飄出了一陣香氣，令人不禁食慾大動。
之後有次趙清雪因為某個原因得請顧瀟吃頓飯，第一個竟想到了這裡。顧瀟一臉“你居然帶我來這種地方”的打趣貌也讓她尷尬地紅著臉解釋：“這是詩詩帶我來過的！不是來喝酒看帥哥，是吃飯！吃飯！”
李詩倩表示風評被害。
這些都是後話了。
待侍酒師又拿著兩杯調酒過來她們這邊的時候，李詩倩也已恢復了臉色。“ Kwesi，你比較懂男人，教教我姐妹幾招吧。”
此時的趙清雪還沒聽出來李詩倩那句“你比較懂男人”是什麼意思，被稱作Kwesi的侍酒師優雅地將高腳杯各自放到她們眼前，卻毒舌回道：“我看是你需要吧。”
直到李詩倩亮起拳頭，Kwesi才輕咳一聲，看向偷笑的趙清雪，認真詢問：“小美女，追男人嗎？”
到底學了些什麼、有沒有用，都得試過才知道。
用過飯後，李詩倩道時間差不多了，把手機還給趙清雪，讓她看看顧瀟說了什麼。
語音群裡，顧瀟專用的上鎖文字頻道中，顯示有五則未讀訊息。
“知道了。”今天下午17:20。
“你慢慢吃，不急。”今天下午17:21。
“這時間應該吃飽了吧。”今天下午18:30。
“回家小心。”今天下午18:33。
“到家說一聲。”今天下午18:50。
現在是晚上八點半。
“嘖嘖，前面讓你慢慢來，後面催得這麼緊。是誰出去約會才六點多就回家的啦？看不出來他這麼黏耶。”李詩倩捧著腹笑完，卻看到趙清雪發愣，她喊了聲：“雪雪？”
趙清雪哭喪著臉。“我……錯過直播了。”
顧瀟一般是七點到九點直播，也就是說，現在差不多要開始收尾了。
沒想到他在上播之前，竟還掛念著她到家了沒。
顧瀟也沒想到，上回她無消無息遲到了那麼久才出現，明明這次有先“報備”，可他心裡依舊有股說不出的鬱悶，甚至越想越不對勁。
這麼臨時的約，她還答應，難道對方於她來說比他還重要嗎？
他盯著手機，心緒遠揚，周澄淞反正就一勇敢單身狗，不怕困難地在邊上說著風涼話：“清歌人長得好看，遊戲也打得好，現實沒人追才怪呢。就你還跟她玩猜猜我是誰的遊戲，被人捷足先登了吧。”
情竇初開的男孩子雖青澀但大無畏，顧慮太多的男人反而很窩囊。看看顧瀟現在的模樣，離鐵樹開花還遠著呢。
餘楓用手肘輕輕推了推顧瀟，問：“還沉得住氣嗎？”
“⋯⋯不能也得忍著。”
是，顧瀟承認自已是直男，能想到的最有誠意的禮物，是給她最好的遊戲體驗，讓所有人都不敢欺負她。
然後，再圖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