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瑣羅亞斯德教派在S市的產業佈局,自然沒有任何需求和必要,去找普通人的小型印刷廠,來協助完成教派的印刷檔案。更不要說還是由擔任分部主教的普羅米修斯親自出面,來和承接訂單的馬遠接洽。

現在回過頭來看,普羅米修斯或者說瑣羅亞斯德教派此舉,顯然從開始就是衝著馬遠一家來的。訂購印刷件是假,圖謀後者女兒馬雯恐怕才是真!

看到魚謙臉上此刻流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老者淡然輕笑,接著說道“在部裡制定電阻行動之前,包括與三號異源關聯最緊密的魚龍牧你本人在內。適合作為瑣羅亞斯德教派,溝通三號異源儀式人選的祭品,都已經被確定了。其中絕大部分,都是如孟偉父母那樣,由瑣羅亞斯德教派耕耘多年所儲備下的信徒。”

“但以電阻行動最後那場重大變故為節點,瑣羅亞斯德教派之前所準備的暗子,都被我們對災部拔除了是一方面。同時還有個更重要的原因便是。S市內出現了很多新的,與三號異源產生了關聯的物件。”

“就比如馬遠和馬雯父女?”

“沒錯。”西門豹點點頭,帶著幾分困惑的語氣說道“起先我們以為,馬遠的異常是因自一號院叛逃的穆棲莉而起。畢竟當時接納了穆棲莉的學院派,就在S市附近的海域上停留。”

“可我們很快發現,事實並沒有那麼簡單。穆棲莉在隱士的幫助下盜取伏羲之血叛逃後,便直接遵照後者的安排前往了學院派。期間並沒有與她在S市的妹妹穆託娜一家,發生任何實質性的接觸。”

“並且隨著迴歸現實的普羅米修斯,坐穩了S市瑣羅亞斯德教派主教的位置後。我們多多少少也獲悉了幾名降臨派所選定的,適合作為第二批儀式主祭品的人選和候補。我們驚訝的發現這其中,除了魚龍牧你的女兒魚瑤之外,其餘主祭品的人選無一與魚龍牧你有任何直接或間接的聯絡。”

坐在桌前靜聽的魚謙明白,老者口中得知主祭品人選的時間,至少在七八年前。那時候不管對災部知曉的人選是哪幾個,孟偉的妻女艾迪、孟浮笙,還有馬雯李曜戰及小柏這些人,甚至往後數被美杜莎所改造的秋鯉沫,可都還未和他產生任何交集與往來。

“須知這些主祭品的人選,可不是瑣羅亞斯德教派亂選的。他們在失敗過一次後還肯在這個計劃上投入大量精力,自然是有備而來。問題是這場聯通鏡月世界的超規模降臨儀式,既然是圍繞魚龍牧你而來的。那麼擔任主祭品的人選,理應和你存在著密切的關聯才對。”

說到這裡老者略作停頓,意味深長的望著魚謙道“當然現在我們知道了,你們之間的聯絡,竟是在儀式開始前的這短短兩個月內,以這種特別的方式迅速建立起來的。”

“我們也不是沒有,試圖去阻止降臨派對這些主祭品人選的迫害。但就像魚龍牧你的妻子,竟出乎意料的主動找上了S市瑣羅亞斯德教派那樣。冥冥之中彷彿有種難以抵抗的力量,操縱著事態不斷向我們難以掌控的方向推進。”

“且不要說前天晚上,傭兵小新的犧牲是不是個摻雜了蘇筱羽龍牧個人感情的巧合。馬雯與李曜戰的死亡現場,魚龍牧你是親自調查過的。你覺得這些是憑藉人力,所能製造和阻止的結果嗎?”

“還有就犧牲在你眼前的柏天清,以及S市土狼大隊二隊的白皓同志。這些悲劇有哪件,不是我們不願看到,想要極力避免的呢?”

“為了這場跨度超過十年的驅虎計劃,我們曾做過無數的推演和預案。但我們所有的準備,都在擔任S市駐守的騎士小隊突發狀況下,瞬間成為了毫無價值的笑話。我們終歸還是隻能選擇以這種方式,解放了關押在異人監獄裡的偽神之軀,給予他自主行動的特級許可權。換來了眼下這個,還算能夠被接受的結果。”

“假如時光倒流,讓這些事情重新來過。”西門豹嗓音沙啞的問道“那麼魚龍牧你就能斷定,可以避免這些悲劇的發生嗎?亦或者有足夠的把握創造出個,犧牲更少的結果?”

“我…”魚謙再次語塞,久久說不出話來。

“所以你也沒有這個把握,對嗎?”西門豹微微嘆息道“這很正常,我也沒有這個把握,畢竟我們誰都沒有改變世界的力量。畢竟我們要面對的敵人,乃是超然於現實之上的異源。”

“很多時候美好的期許,未嘗不是種傲慢的無知。只有做好了覺悟的人,才有資格邁上戰場,去守護這無盡暗夜下的,最後一片晴空。”

桌面投影晦朔不定的燈光中,魚謙身上的氣勢如燃盡的薪柴,漸漸沉寂了下來。直至散盡了最後的憤怒,徒留下濃濃的寂寥與悲哀。漫長的沉默之後,他緩緩的張開口,語氣中浸透了疲憊與滄桑。

“…我懂了,我已經沒有,什麼疑問了。我會配合部裡的所有研究,接下來關於正式龍牧的培訓,也全憑你們的安排。”

“很好。”老者目露讚許的點了點頭,語氣欣慰的說道“我就知道魚龍牧你最後一定會,做出正確選擇的。我們對你自始至終,都很有信心。”

“正確的選擇嗎…”魚謙腦海中閃過起今夜在拜月祭壇之上,劉蕊強拖回光返照的身體,向他託付遺言的畫面(詳見第一千一百三十八章),面露苦澀的說道“我哪知道什麼選擇是正確的,更沒有什麼信心,能求個事後無悔就足夠了。”

“我可以保證,魚龍牧你一定不會,為自己今夜的選擇而後悔的。”西門豹那張滿是威嚴的面龐上,至此終於浮現出了幾絲略顯柔和的線條,溫言安撫道“我知道這兩個月來,你受到的衝擊很大。今晚我們說了這麼多,你也需要時間來慢慢的領悟和消化。張昌旭同志!”

“我在,西門將軍。”忽然被叫到的張昌旭於後方應聲而出,身姿筆挺如松的站到了會議桌旁。

“有關魚龍牧的一應事宜,從今日起就由你來專門負責了。若是有什麼情況,你可以直接向我彙報。”吩咐完畢後,老者又轉回臉來對魚謙說道“之後你有什麼問題和需要,就儘管聯絡張昌旭同志。部裡的安排,也都由他負責與你進行對接。如有必要,我也會親自出面進行處理,你儘可放心。”

“嗯,那這裡我先謝過西門將軍您了。”魚謙略一頷首,和旁邊的張昌旭交換了下眼神以作示意。

“魚謙同志。”西門豹斂起笑意,神情莊重的望著前者道“今夜我之所以和你說這麼多,就是希望你能明白自己的重要性,以及部裡在你身上傾注的支援和信任。希望你在接下來好生努力,不要辜負祖國和人民對你的期望!”

“我會的。”魚謙撐住座椅扶手,強打起精神從座椅中佔了起來,顧不得還止不住有些搖晃的身體,對著老者行了個標準的軍禮作為回應。

“嗯。”老者點了點頭,滿意地說道“魚龍牧你今天也很幸苦了,接下來就回去好好休息幾天吧。接下來的安排,屆時張昌旭同志會去通知你的。”

終於結束會面的魚謙,默默梳理著今夜接受到的資訊,轉過身步履沉重的朝著會議室外走去…

關閉了遠端的實時通訊後,西門豹重重的躺回到了寬大的椅子中,伸手輕輕按捏著睛明穴,終於顯露出了幾分與年齡相符的疲態。雖遠在萬里之外的他沒有親赴前線,但這些天來精神和肉體上的辛勞,也並未輕鬆多少。

“你就這樣讓他走了?”

辦公桌面逆著3D投影攝像頭的座位上,此刻正坐著名雙肩雄闊鬚髮皆白的高大老者,見通訊裝置已經徹底關閉後,立時忍不住開口衝著西門豹問道。

“不然呢?”西門豹聽問放下按揉穴道的手指,望著後者笑道“閣主你莫非還有別的安排?”

“很明顯,對於你的話,他還沒有完全信任。”老者皺起雪白的雙眉,語帶輕屑的說道“你要是真覺得此人有那麼重要,何不把事實都告訴他?”

“現在還不是時候。”西門豹微微一笑,沒有在意對方話語中夾雜的火藥味,悠然說道“他現在只需要知道這些就足夠了。”

“呵,一個凡人。”高大老者不置可否地冷笑了一聲,提醒道“若真如你所猜想的那樣,你這樣撬異源的牆角,就不怕觸怒異源。導致這個魚謙接下來,出現什麼意外嗎?”

“好歹是異源,總不至於如此小肚雞腸吧?”西門豹輕笑道“要是此人這麼輕易就死了,那就說明他在三號異源眼裡也不過爾爾。不過依我看應該沒那麼簡單,他可是和偽神之軀搭檔之後,還活下來了呢。”

“他再怎麼特殊。”高大老者嘖聲道“也終歸只是個,脆弱的普通人罷了。”

“該提醒他的地方,我想我今夜已經算是多次提醒到了。”西門豹一派淡然的說道“至於他有沒有這麼脆弱,接下來我們看不就知道了嗎?”

“是嗎?那希望這個魚謙對於五十年計劃,真能像你說的那麼有用吧。”

“他一定會有用的。”西門豹突然朝這邊看來,似笑非笑的問道“比較這局棋才剛剛開始呢…”

“…你說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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