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沈玉姝帶著食盒來到橫隆書院。

她來到傳書軒前,遠遠能看到裡面玄易在講學,她看著來回走動的玄易,忽然感覺這跟平時那個漫不經心的他有點不一樣,雖然他看上去年紀與座上的門生相仿,但卻有一副為人師表的風範和氣質在,現在的他身正為範、溫文儒雅。

“暫且休息吧,下午再繼續。”道宣先生話音落,眾人行禮散去。

霍雲瀟遠遠看到沈玉姝就開心地走過來,不一會兒,沈清山也從另一處走過來,然後往一處涼亭走去。

此時玄易看著眼前一幕,心裡忽然生出一絲不一樣的情感,於他而言這種感覺有些陌生,讓他捉摸不透。

他們來到涼亭上坐在桌子旁,沈玉姝讓香瑾給他們佈置了吃食,倒了酒。

霍雲瀟:“還有酒呢!”

“霍兄可不能貪杯,下午還是要認真聽先生講學的。”

“我當然知道,今天我真是託了你的福,竟能喝上一杯。”

沈清山:“我看是我託了你的福吧?”

霍雲瀟笑而不答,對沈玉姝說:“玉姝要坐下一起吃嗎?”

“我已經吃過了,這是專門為你們帶的。”

霍雲瀟:“今天辛苦了。”

沈玉姝:“不辛苦,在家裡待久了也悶,這下我也好有個理由出來走走,這書院夠大而且風景很美,看著讓人感覺很舒暢。”

霍雲瀟:“原來你喜歡美景?”

“也許是因為平時少出門,多少也會留戀一些。”

“那我以後可以帶你去遊山玩水!”

一旁的沈清山打斷他們說:“霍兄你再不吃,我可要吃完了,待會還要回去學堂,可別聊著聊著忘了吃啊。”

於是他們一邊聊著天一邊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飯後,他們還在涼亭裡閒聊了一會兒,二人才回傳書軒。

而書院的另一邊,向春羽正提著吃食和衣物走來,路上卻遇到一些女娘在一處涼亭圍著一人好生熱鬧。

她好奇止步,稍聽到一些女娘有的給正坐在中間的公子推薦了自已做的點心和果子,有的又問了一些小迷妹的問題,就差把中間的公子哥捧上了天。

春羽聽了又後悔自已花這時間來聽這些可笑的八卦,輕聲說:“青樓門前的公子哥們也不過如此。”

她哼聲一笑,邁步離開。

被圍在中間的見賢先生偏偏這時透過女娘間的一個縫隙看到春羽一副不屑的表情,便立刻喊住她:“姑娘看來是有些不一樣的觀點,要不坐下探討一番?”

向春羽止步,心想這是在說自已嗎?怎麼可能,自已明明聲音很小誰能聽得到?於是斷定這肯定與自已無關,便又走開。

見賢撥開擋在左右的女娘,三兩步便追了上來說:“姑娘明明聽見了我說的話,為何又假裝沒聽到?”

向春羽一貫奉承低調做人,待人以禮,她擠出笑容給見賢行禮說:“公子說笑了,春羽只是路過,並沒有聽見公子說任何話,告辭了。”然後便繞開他繼續前行。

見賢繼續向前阻擋:“姑娘就是春羽,是石竹的姐姐?”

向春羽停下:“公子認識我弟弟?”

“我是書院的先生見賢,自然也對書院的門生有些瞭解。”

“春羽見過見賢先生,如若有得罪,還請公子見諒。”

“春羽姑娘客氣了,聽說石竹自請留在書院負責打掃後勤之類的雜活,你這是要給石竹送東西嗎?”

向春羽又是擠出一絲笑容說:“是啊,多謝書院收留我我弟弟,我送些日常衣物和吃食給他,先走一步了。”然後繼續向前。

“那倒不用謝我,收留他的是道宣先生,並非是我,不過……”可沒等他說完,春羽就已經走遠……

見賢不顧後面的女娘呼喚,快步跟上來跟上向春羽,邊走邊說:“沒想到石竹如此真誠的一個人,竟然有這樣表裡不一的姐姐。”

她聽了這話倒有些氣人,轉頭對他說:“見賢先生說笑了,我如何表裡不一?”

“就剛剛,你明明聽見我說的話,為何又說假裝沒聽到?”

“我從不管閒雜人事,自然也沒留意到見賢先生剛剛在說話,你放心,我今天看到的那些不堪入目的場面也不會到處去說,你也不用怕我損壞先生名聲,所以見賢先生用在別的女娘身上的這套伎倆無需用在我身上。”

見賢聽了哭笑不得:“我光明磊落,何須怕姑娘損壞我名聲?”

“那便好。”說完就快步走到一個涼亭,把帶來的吃食擺開在石竹面前說:“趁熱吃吧。”

石竹看到這麼多的美食,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這時見賢追了上來,見到一桌美食,感嘆道:“論我這七情六慾,就數這食慾最為霸道!”然後又不客氣地拿起一雙筷子吃了起來。

向春羽見他不客氣的樣子:“你倒是不客氣。”

見賢一邊吃著,一邊說:“不客氣不客氣,我收留石竹住我那院子,你也不用謝我。”

向春羽心想,這好歹是橫隆書院,怎會有這樣的先生,不禁翻了一個白眼,但又客氣地說:“先生慢用吧。”

見賢似乎看穿了她:“你不但表裡不一,說話還句句帶刺啊,短短几句話便把我說的無一是處,我還是第一次見有人如此有趣。”

“見賢先生,我何時說話句句帶刺?”

“傷人的話,不一定句句露骨。”

“我聽說書院很忙,我看你這真的不像書院的先生,而且看你這麼一副年輕模樣,估計也不過二十五,你該不是假扮見賢先生吧?”

見賢第一次被人這麼說,瞬間瞠目結舌:“我……”

向春羽沒等他說話就跟石竹說:“你先吃,我先走了。”

等人走了見賢才反應過來:“我假扮見賢先生?”一時讓他覺得萬般無奈。

他又問石竹:“我有那麼不堪嗎?”

石竹這時嘴裡塞得滿滿的,好不容易開口誠實地回:“有的。”

“你……”見賢見他這模樣著實有點難以言表,這姐弟二人怎麼相差那麼大?真是有意思。

堂長兄和霍雲瀟走後,沈玉姝一人坐著無聊便到處逛了起來。真是巧合,竟遇到玄易,她又回想起剛剛那個為人師表的玄易。

玄易看她發呆的樣子,問:“你這是覺得在橫隆書院見到我很驚訝?”

她瞬間回過神來:“不是,只是覺得今天的你好像跟平時不太一樣。”

“怎麼個不一樣?”

“也沒有,只是我平時沒見過你講學的樣子。”

“之前也沒見過你來送吃食,今天怎麼就過來了?”

“我給我堂長兄送些吃食。”

“是送給你堂長兄還是霍雲瀟?”

她被這麼一問忽而緊張到結巴起來:“當……然是給堂長兄。”

“說謊?”

“是……都給,我下次給你也帶一份。”

“其實你不需要對我說謊,毫無意義。”

沈玉姝這才發現自已這緊張的情緒來得有點莫名其妙:“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對你說謊的,我也不知道怎麼的就莫名其妙地緊張起來。”

玄易看著他不語。

她繼續說道:“霍公子是我朋友,我自是花點時間送吃食。”

“霍公子是你朋友?”

沈玉姝點頭:“當然是朋友,也不止是朋友。”

“不止是朋友什麼意思?”

“他說喜歡我,想要娶我為妻,不過說了你也不懂這些世俗之事。”

玄易一副淡定自如的樣子問她:“何為喜歡?”

“喜歡就是……”她想了好一會兒,發現自已並沒有對這個問題有過什麼思考,但是總結起來應該就是:“一個人覺得另一個人很好,想要跟對方過一輩子。”

“所以你覺得霍雲瀟很好嗎?”

“霍公子一表人才、出身尊貴又為人恭謙有禮,自然是很好啊,聽說京都城的女娘都想要嫁給他。”

玄易聽罷沒有任何回應就轉身離去了。

她在後面喊著:“玄易!你去哪?”

玄易頭也不回地回答:“講學!你若是閒著沒事,還是多想想如何把鳳冠從皇宮裡偷出來吧。”

“我也有想什麼時候有機會進宮的,你放心吧,我肯定會盡力而為。”

只見他已經走遠,留下她自言自語一句:“來得突然走得也這麼突然。”

忽然,遠處有人喚了她一聲:“沈姑娘!”。

她回頭,是向春羽:“春羽姑娘。”

春羽走過來:“好久不見了,沈姑娘近來可好?”

“好著呢,你呢,上次一別之後只知道石竹現在書院聽學,卻沒有你的訊息。”

“我好著呢,現下在鄴王府伺候王妃,沈姑娘今天為何來書院?”

“我來給我堂長兄送吃食的,你呢?也是來送吃食的嗎?”

“嗯,聽說鄴王快要回來了,鄴王妃吩咐了府裡上下清洗打掃,還有各種採買,準備了很多,可能接下來要忙一陣子,我這是要來提前給石竹準備些吃食和衣物。”

“鄴王妃還真是好。”

“嗯,石竹是我弟弟,我承蒙鄴王妃照顧,現在也可以照顧自已弟弟的吃喝用度了。”

“見你如今過得好,不負那日我們相信了鄴王妃。”

向春羽感激地說:“說起來還沒來得及謝你。”

“不用謝我,我也是舉手之勞,都是鄴王妃和道宣先生幫的忙。”

二人聊了好一陣子才離開了書院。

接下來的幾天,沈玉姝日日往書院送吃食,然後又逛了很久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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