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叔潛入王府的時候,蕭如願正在思考白天的事,有些線索隱隱浮現,但又虛無縹緲的抓不住。最近發生的些事,都好似有些刻意了。

五毒門最近江湖風聲無二,緊接著京城有少女失蹤。在一籌莫展毫無線索的情況下,葉四娘和白芨的出現,好巧不巧的牽扯出‘情人淚’。幼時生辰,藥王薛芥子差人送來這顆靈藥,說是保她日後一命。當時爹爹很是寶貴,一直親自收藏直到出事的那一日。

爹爹說,這種藥丸的煉製工藝複雜,最難得的還是材料。還是有次在藥王谷和薛芥子飲酒暢聊,微醺之下,對方奇奇怪怪的說著相思,還說什麼得相思法門,方可煉藥。沒說兩句就沉沉睡去。當時半醉的父親也不得其解,只當他是滿腹心事胡言亂語。

想到這裡,房間雕刻著精緻紋理的檀木門發出有規律的聲響。

是啞叔。

她起身開啟房門,一道黑影嗖的竄進屋內。四下環視一番,並無尾隨之人,蕭如願放心的關上。這踏雪院落幽靜異常,若有不懷好意者一般也難在此處盯梢。

“啞叔,你來了,我正愁不知怎麼跟你說這兩天發生的事。這王府結構複雜,許雲洲也並非傳聞中的草莽之輩,擔心你不便來此。”蕭如願拉著啞叔坐下,準備給對方奉茶。

“不忙,”啞叔制止道,“昨日我在廚房沒有等到你,聽下人們談起七王爺來了侯府,隨後你也一起跟過去。這王府,我怎麼也要來一趟。上次你讓我查的事有些眉目了。”

“如何?”蕭如願焦急道。

“五毒門,江湖新起門派。擅長用毒,武功也是神乎其乎。我著令天機堂暗查,發現幾樁朝中大臣的死和他們脫不了關係,而且不只是南朝。”啞叔頓了頓。

“還有延國?” 蕭如意揣測道。

“對,最主要的,和不見樓一樣,天機堂未能查出他們背後究竟是誰。要說這五毒門,除了暗殺朝中重臣,也除過不少江湖敗類。可以說是亦正亦邪。”

蕭如願沉默半晌,看來這五毒門不僅僅是個江湖門派那麼簡單,涉及兩國朝堂,肯定是有預謀的權爭。

“那京城少女失蹤和他們有關係嗎?” 蕭如願疑惑道。

“沒有直接的證據表明與他們有關,那些女子失蹤的地點我都去勘察過,要麼人多眼雜不好辨別,要麼獨居室內,無從考量。唯一有一個疑點,所有人都記不清當日的細節。”說著啞叔突然微微側頭瞥向窗外。

“有人?”蕭如願一個激靈,迅速跑去拉開房門。門外只有幾聲蟲鳴,踏雪院落隔音甚好,寂靜的連牆外打更聲也聽不大清楚。月光清澈透亮,只是今夜起了霧氣,一簇簇梅花籠罩在柔和的氤氳中,有些看的不太真切。

哪裡見到半個人影。

啞叔並不慌亂,反而氣定神閒的喝起茶水。

蕭如願關上門,有些懷疑剛剛是不是自已的錯覺。若真的有人,怎麼可能瞬間在這一片梅林中消失?同時樹梢不帶一點動彈?此處並不是屋宇環繞,也不好藏身。除非此人輕功極高。

“啞叔,你說的我都記下了。將這些事串聯到一起,有些答案呼之欲出。剛才門外並未見到什麼蹤跡,但安全起見,這段時間啞叔你暫且迴避,安心待在夏侯府。要是碰上許雲洲他定會有所懷疑。”蕭如願有些擔憂道。

啞叔抬起眼,落在對方那雙熟悉的眼眸上,彷彿看見了故人的身影。他一生為情所困,終是放不下。師傅曾說他若是拋開情之束縛,定能成為天下最快的劍客。

可是成為厲害的劍客又如何?他所求唯有師妹。

終是困在情之中,一生相思,一生孤苦。斷不去,忘不了,也放不下。

“在王府你要照顧好自已,你做什麼啞叔都無條件支援。你要救失蹤少女或是查五毒門也好,你要為蕭府洗刷冤情也罷,啞叔要得是你的安全。永遠別忘了杜氏滿門的仇,別忘了你真實的身份。”啞叔站起走到門口放下帽簷上的黑紗,一襲黑衣融入夜色。

許雲洲靜靜的看著,那個一身夜行衣的男子右腳稍稍用力,便騰空而起,幾個跨步消失在視野範圍內。

如此內力輕功,究竟何種身份。那日夜裡尾隨自已的人是他,在夏侯府窗外與蕭如願密會的人也是他。今日又大膽潛入王府,兩人是什麼關係?是密謀一二,還是隻是對方的心上人?

許雲洲伸手轉動身邊的梅樹枝,寂靜中數棵梅樹如影旋轉,無聲無息。幾秒鐘後,他毫無掩飾的站在梅林中央。

“還好當初設計這片梅林時留了這個奇門陣術,不然今日估計得被抓包。”許雲洲很是滿意。

想來他並未離去,只是在蕭如願開門的瞬間啟動了梅林陣。陣中之人可以清楚看見陣外之事,陣外的人瞧著還是那樣的梅林,並無不同。

有那麼一瞬,他剛剛想要衝進去一看究竟,也想著要不要現在進去問問那個女子。晚風拂面,一絲涼意也讓他找回了理智。問什麼呢?跟他有何干系?一場戲總要落幕,何必執著戲外的故事。

他踏步離去,留下夜色無窮,些許落幕。

夜更深了,蕭如願輾轉難眠。啞叔臨別時說的最後一句話還在耳旁迴響,“許雲洲,他什麼都知道。”

知道什麼?案情經過?所犯何人?失蹤女子關押何處?還是啞叔的蹤跡他一直知道?方才可是他來過?

昏昏沉沉中,那個男子向自已走來,嬉笑著問她可願留下。床紗微顫,驚醒之餘,原是窗戶關的不夠嚴實,有涼風席過。

第二日,蕭如願趕去前廳,抓住正在用早膳的許雲洲,讓他陪同自已去受害者家中。

許雲洲淡定的喝著碗裡的小米粥,頭也不抬道:“你自已去好了,拉我作甚?”彷彿聖上下旨查辦案情的人不是他。

“你不去,我哪裡進的去。就是進去了,問起話來他們也不會如實回答。”蕭如願氣不打一處,心想要是自已方便,誰還稀罕和你一起了。

“我一直好奇,我查案是因為聖旨,你是為了什麼如此積極?”許雲洲繼續吃著,漫不經心的說起。

“不是你拉我入局的嘛,既然參與了此事,當然要有始有終。”蕭如願沒好氣的蹙眉。

“那你就沒想過,我是逗你而已。或者兇手根本不信我寵幸你的說辭,又或者絲毫不在意呢?”

“哪裡來那麼多假設,既然走到現在,我相信你有你這樣做的目的,我有我接受條件的原因。各取所需,何必非要說破。等這事了了,大路朝天,各走一邊。”蕭如願奪過許雲洲伸手剛拿上來的包子。

那可是巧手齋的包子啊,皮薄餡足汁水多。

“你也喜歡巧手齋的包子?”許雲洲盯著被奪去的包子有些委屈。

“你...”蕭如願萬萬沒想到這人竟冒出這麼一句。

“好了好了,給你吃,不跟你搶。吃完我們就出發。”許雲洲眨眨眼,一臉不捨的看著最後一個包子落入她之手。

蕭如願氣急,拉起許雲洲,“現在就走。”又想起手中還有個包子,不能扔了浪費糧食,又不好放回桌上,索性一口咬下去,含在嘴裡。

“急性子,”許雲洲被拉扯的有些踉蹌,臉上難得浮現一絲笑容,“案子什麼時候會破我說不準,但是有一點我很肯定。”

“肯定什麼?”蕭如願拉著對方邊走邊說。

“你呀,入了這局就走不了。蕭如願,我賭你離不了我這王府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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