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你莫要無理取鬧
神君回到蒔花別苑時，雲染還在院子裡站著，她立在紫藤花樹下等著神君歸來。墨辰心裡明白她等的只是自已帶回來的訊息罷了。可儘管如此，當他披著一身月色回到這個別苑，看著有人目光灼灼地等著他時，心裡那根柔軟的弦還是被輕輕撥動了一下，所幸也只是那麼一下。
“如何？”雲染上前迎了迎神君，焦急詢問。墨辰便將今日在赫連府上種種悉數告訴了雲染，待說到赫連煜提及的那句“清顏她有同她相似的眼眸”時，只聽叮噹一聲，雲染迅速回眸，只見清顏手中的燭燈打翻在地。而清顏此時面色慘白如紙地站在那裡搖搖欲墜，顯然他們說的話，她全部都聽到了。原本她只是因晌午時午睡得有些過了，入夜時躺在錦榻上便有些輾轉。正迷糊間聽聞外間動靜，才取了燭燈出來瞧瞧，卻不妨聽了這麼一出令人傷心欲絕的對話。
清顏呆愣地站了半晌，見雲染回身望著自已，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來，“我沒事，不打擾你們聊正事，我回去睡了。”說完轉身離去，可她踉蹌的背影還是透露出了她所有的情緒。
雲染望著清顏倉皇離開的背影，抬頭問神君“你早知道她站在那兒是不是？”雲染知道，以神君的修為不可能那裡立著個凡人半晌，他還不知的。
“是，我知道她在，甚至有些話本可以不對你說，卻定然要她知道的。”
“為什麼？為什麼非要以這樣一個方式讓她知道真相？你不覺得這樣對她過於無情和殘忍了嗎？”
“她有知道真相的權利，難道將她瞞在鼓裡就不殘忍嗎？”
“我沒有說要瞞著她，我可以選個合適的法子，選個更好的時機婉轉地徐徐告訴她，也不至於...”
“這樣的真相，真有更好的時機，合適的法子嗎？再如何婉轉，也避免不了傷害，長痛不如短痛。”
“你們男子是不是皆是這般冷漠無情？赫連煜如是，神君亦如是？”
墨辰沉下眸子，深深看著眼前明顯有些失常的雲染。他知道她想問的，不僅僅是清顏和赫連煜的事，她更想問她與他。
她的疑問和擔憂他都知道，可他不能回應她。神君不能有情，樽酒就是最好的例子。他娶她只為渡她成神。
“你莫要無理取鬧，此事...”
“是，是我無理取鬧了，神君恕罪，我去看看清顏。”雲染疏離地向墨辰行了一禮，轉身而去。她知道他懂的，可他迴避了。雲染將上湧的淚意逼了回去，現在不是傷春悲秋的時刻。她與神君的事大可從長計議，可眼下清顏需要她。
雲染匆匆奔向清顏的閨房，只見她房門大開著，而她自已則坐在燈下，一瞬不瞬地盯著那跳躍的燭火，不知在想什麼。雲染站在大開的門扉邊，敲了敲門，可眼前的清顏卻恍若未聞。
雲染嘆息一聲，兀自踏入門來，她在清顏身邊坐下，緩緩拉起她的手，卻發現那手背上早已通紅一片，顯然是方才拿著燭燈久了，被那些滾燙的燭淚燙傷卻還不自知。雲染輕輕吹了吹那傷痕用仙術替清顏療愈了傷痕，只是手上的傷好治，可心裡的傷該如何安慰呢。清顏感受到手背上一片清涼這才回過神來。
“我沒事，你回去歇著吧，也是累了一天了。”
“你呀，這時候還關心起我來？還說沒事，手燙了也不知道痛，夜深了，房門也不曉得關，你這叫沒事？你這是三魂六魄都不齊全了才是。”雲染說罷又瞧了瞧清顏木木的神情，她心裡酸楚得要滴出水來。“清顏，我知曉你心中難受，你哭出來吧，哭出來能好受些。”
可清顏始終沒有哭，只是苦笑了一下“雲染，我是不是很沒用？我告訴自已要堅強，因著很早之前我就知曉，我只能靠自已。
我出身青樓，本該見慣了這些情場裡的逢場做戲，無非是些你情我願各取所需罷了，可我怎麼還是沒有把持好我的心，怎麼還是動了心呢？”清顏用雙手捂住耳朵，將頭輕輕靠在膝蓋上，她似囈語一般又絮絮說道“他對我那樣好，似清風朗月照進我的人生，他甚至為了我可以豁出性命！我也就當了真，我相信他同我說那些誓言的時候定然是情真意切的，我清顏閱人無數，我不會看錯的。我以為他同那些男人不一樣，我以為他是不一樣的，可...他又憑什麼不一樣呢。”
雲染心疼地抱住清顏，她能感受到清顏的身體在顫抖，這個一向堅強通透的女子，這一次卻看不透，亦或是能看透卻放不下。
她想起神君同她說，赫連煜說到方若雪的時候，覺得她溫柔美好，而他眼中的清顏卻是堅強獨立的。所以溫柔美好的方若雪，擁有完美家世生活無憂單純的方若雪不可以被辜負。而清顏，被生活薄待了千萬遍，如今痛失摯友，一無所有千瘡百孔的清顏就可以被放棄嗎？因為傷著傷著就習慣了，就不會痛嗎？天下哪裡有這樣的道理呢？
“清顏，我們不要他了好不好？”
“好！”
“凡人一生短短數十年光景，於天界不過數十天罷了，我便在凡塵陪你數十載，到你老去我再離開，可好？”
“好！”
“你喜歡桃花釀酒，喜歡桂花糕，我們便一同開一家小鋪子，單賣桃花酒和桂花糕，可好？”
“好!”
無論雲染說什麼，清顏只應好.雲染不知還能如何安慰她，只能陪著她一直坐著，直坐到燭淚落盡，天光微明。
後來清顏便同雲染一起忙碌起來。今日瞧地段選鋪子，明日做糕點改方子，再後一日摘桃花釀酒，瞧著忙忙碌碌跟沒事人一般，雲染以為她沒事了，至少眼下是沒事了，有些心裡的傷需得交給時間慢慢療愈.可神君知道清顏從來沒有好過，且她在用一副決絕的架勢在過眼前的日子。果然這平靜只持續到赫連煜大婚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