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摘星猛然睜開眼睛。

發現,四周一切都變了樣。

沒有逼仄的房間,沒有陰暗的氣息,沒有亂飛的藤條,也沒有吃人的怪物。

眼下,正處陽光明媚的郊外。

溫暖的陽光灑向每個角落,碧藍的天,白玉的雲,翠綠的原野,每一定格都是優美的風景畫。

自然的清新的芳香撲面而來,掃去精神上的陰霾,微風拂過臉頰,輕柔又舒適。

這是一片花海。

粉的,黃的,紫的,到處盛開著隨風搖擺的格桑花,花枝足有半人高,輕輕鬆鬆淹沒張摘星的腿。

眼前,一個穿著白色裙子的女人站在花海中央,她一手按著草帽,一手招呼張摘星,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伴隨著輕盈的笑聲,她如歸巢的小鳥,邁著愉悅的步伐,在格桑花中間穿梭。

她,來到張摘星面前。

“李欣然。”

張摘星開口,可聲音是如此的沙啞,低沉得不像是自已。

李欣然笑得像個孩子,張開雙臂撲過去,一把摟住張摘星的腰,力度之大不容掙脫。

“我最最最最最喜歡你了……”

剛才怨氣沖天的怪物,現在突然變成嬌小的女人,對張摘星投懷送抱,如此反差,一時間大腦根本轉不過來彎。

“……”

短暫的回憶,張摘星捋清事情的經過。

他先是去欣然花店裡找線索,說李欣然早就死了,戳了那怪物的肺管子。

那怪物發飆了,破防了,又是掉腦袋又是砸東西,最後荊棘玫瑰報復性捅了自已的腰子。

一番“友好”的交流後,張摘星被玫瑰怪物吃掉。

再後來,醒過來,自已就到了這裡,而且身上一點傷痕都沒有。

要是換做別人,早就嚇得精神失常了。

張摘星不一樣,情況越是詭異,越能驗證他的看法。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自已的手,慘白如紙,骨瘦嶙峋,感覺風兒吹過就會骨折。

這不是他的手。

黃渡?

果然,李欣然小貓似的用臉蹭著胸膛,許久,才抬起頭來,臉蛋因羞澀紅撲撲的。

“黃渡!”

“我喜歡你。你說,我們不要分開!”

黃渡,是李欣然的愛人,之曾經去律師事務所請律師,暗地裡鬧離婚,欣然花店的老闆。

一切罪惡的開始……

“……”

張摘星沉默不語。

“你說,你說嘛!你說,我就告訴你個秘密。”

見張摘星一點反應沒有,李欣然有點著急,拽著他的胳膊搖晃著撒嬌。

“我……”

張摘星如鯁在喉,一句話都說不出。

“哼!”

李欣然生氣了,用力甩開胳膊,撅著嘴扭頭就走。

“……”

張摘星張開了嘴巴,可一點聲音都發不出。

或許,身體的主人,黃渡,就是這麼幹的。

得不到愛人的回應,懷疑、不甘、憤怒、眾多的情感湧上心頭。

李欣然鼻子一酸,眼圈紅了,淚水糊住了眼睛。

她跌跌撞撞的在格桑花叢中穿行,撥開花枝,衝向了馬路——

猛然,張摘星聽見了貨車的低鳴聲,宛如催命的音符,刺激得骨膜生疼。

滴——

轟——

一輛貨車呼嘯而過,如同橫衝直撞的泰坦,猙獰地閃爍著車燈,沒有任何剎車跡象直勾勾的碾過去……

不過眨眼的一瞬,張摘星閃現到馬路旁,冷漠地看著地上稱為肉餅的——

屍體。

鐵輪碾碎了李欣然的骨肉,與熾熱的柏油馬路難捨難分。

胳膊出現在兩米開外,指關節扭曲如干枯的樹枝,斷截處粘連著長長的筋。

她半張臉沒了,眼球被壓爆,面板裹著殷紅的液體,粘連在骨頭上。

肚子破了,腸子爭先恐後流了出來,烏黑的血漬花朵一樣盛開,黏黏糊糊散落一地。

而罪魁禍首,大貨車司機卻駕車揚長而去,絲毫沒有停下的跡象。

四周傳來狼群的啼鳴,就像鬼哭狼嚎。

就好似眼睛裡帶上了一層濾鏡,世界變得血紅起來,陽光照射在身上,投射出長長的影子,濃黑的陰影把變成肉餅的李欣然籠罩。

血色之中,李欣然的肚子在蠕動,那是生命最後的掙扎。

他們的孩子,剛剛成了人型,就這樣暴露在空氣中。

可是張摘星依然冷漠的看著地上的人苦苦掙扎。

李欣然沒有立刻斷氣,微微扭著脖子,用空蕩蕩的眼眶看著張摘星。

“你為什麼就那樣看著?”

冷漠讓她心碎,背叛讓她失去理智。李欣然多麼想把懷孕的喜悅分享,可是——

他不在意。

他甚至都不在意她。

血淚流淌,李欣然發出駭人的慘叫,那聲音撕心裂肺,震耳欲聾。

猛然,她突然暴起,渾身冒著黑色的煙氣,瘋了似地在地上爬行,斷臂殘肢也如同活過來似的,面露猙獰的把張摘星撲倒!

“靠!”

突然受到襲擊,張摘星覺得身體如鉛一樣沉重,一下也動彈不得。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狂化的李欣然把自已壓倒在地,粘稠的血液滴落到自已身上——

李欣然咆哮著:“為什麼!”

“為什麼!你還是不肯放棄……”

“我們明明已經有了孩子……”

“我有過對不起你的事麼,為什麼——”

李欣然生生埋怨,惡從心生,不知從哪掏出一把砍刀,高高的舉過頭頂,再狠狠的劈下——

一下——

一下——

一下——

砍碎骨頭,分離筋肉,千刀萬剮,鮮血如泉湧。

每一刀都是痛徹骨髓。

渾身的細胞都在哀求,可是利刃依然殘忍的把它們分離。

她開始砍向喉管了!

“我還活著,為什麼不救我……”

即便身上遭到難以忍受的疼痛,他依然沒有失去理智。

張摘星比任何時刻都清醒。

李欣然對付的不是自已。

是黃渡。

……

……

……

欣然花店。

欣然花店變了模樣,荊棘編織出一個鳥籠,把花店層層包裹。

到處盛開著妖冶的玫瑰花,密密麻麻簇擁在一起。

擠在牆縫中,紮根一切能紮根的地方,咕嚕咕嚕轉動著花蕊中心的眼球,黑暗中窺探著角落裡的人。

張摘星倚靠在三樓的牆角中,鋒利的荊棘纏繞在身上,倒刺扎入血肉之中,狠狠的束緊手腕,捆綁雙腳。

一個男人,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是黃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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