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何為真實
張摘星猛然睜開眼睛。
發現,四周一切都變了樣。
沒有逼仄的房間,沒有陰暗的氣息,沒有亂飛的藤條,也沒有吃人的怪物。
眼下,正處陽光明媚的郊外。
溫暖的陽光灑向每個角落,碧藍的天,白玉的雲,翠綠的原野,每一定格都是優美的風景畫。
自然的清新的芳香撲面而來,掃去精神上的陰霾,微風拂過臉頰,輕柔又舒適。
這是一片花海。
粉的,黃的,紫的,到處盛開著隨風搖擺的格桑花,花枝足有半人高,輕輕鬆鬆淹沒張摘星的腿。
眼前,一個穿著白色裙子的女人站在花海中央,她一手按著草帽,一手招呼張摘星,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伴隨著輕盈的笑聲,她如歸巢的小鳥,邁著愉悅的步伐,在格桑花中間穿梭。
她,來到張摘星面前。
“李欣然。”
張摘星開口,可聲音是如此的沙啞,低沉得不像是自已。
李欣然笑得像個孩子,張開雙臂撲過去,一把摟住張摘星的腰,力度之大不容掙脫。
“我最最最最最喜歡你了……”
剛才怨氣沖天的怪物,現在突然變成嬌小的女人,對張摘星投懷送抱,如此反差,一時間大腦根本轉不過來彎。
“……”
短暫的回憶,張摘星捋清事情的經過。
他先是去欣然花店裡找線索,說李欣然早就死了,戳了那怪物的肺管子。
那怪物發飆了,破防了,又是掉腦袋又是砸東西,最後荊棘玫瑰報復性捅了自已的腰子。
一番“友好”的交流後,張摘星被玫瑰怪物吃掉。
再後來,醒過來,自已就到了這裡,而且身上一點傷痕都沒有。
要是換做別人,早就嚇得精神失常了。
張摘星不一樣,情況越是詭異,越能驗證他的看法。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自已的手,慘白如紙,骨瘦嶙峋,感覺風兒吹過就會骨折。
這不是他的手。
黃渡?
果然,李欣然小貓似的用臉蹭著胸膛,許久,才抬起頭來,臉蛋因羞澀紅撲撲的。
“黃渡!”
“我喜歡你。你說,我們不要分開!”
黃渡,是李欣然的愛人,之曾經去律師事務所請律師,暗地裡鬧離婚,欣然花店的老闆。
一切罪惡的開始……
“……”
張摘星沉默不語。
“你說,你說嘛!你說,我就告訴你個秘密。”
見張摘星一點反應沒有,李欣然有點著急,拽著他的胳膊搖晃著撒嬌。
“我……”
張摘星如鯁在喉,一句話都說不出。
“哼!”
李欣然生氣了,用力甩開胳膊,撅著嘴扭頭就走。
“……”
張摘星張開了嘴巴,可一點聲音都發不出。
或許,身體的主人,黃渡,就是這麼幹的。
得不到愛人的回應,懷疑、不甘、憤怒、眾多的情感湧上心頭。
李欣然鼻子一酸,眼圈紅了,淚水糊住了眼睛。
她跌跌撞撞的在格桑花叢中穿行,撥開花枝,衝向了馬路——
猛然,張摘星聽見了貨車的低鳴聲,宛如催命的音符,刺激得骨膜生疼。
滴——
轟——
一輛貨車呼嘯而過,如同橫衝直撞的泰坦,猙獰地閃爍著車燈,沒有任何剎車跡象直勾勾的碾過去……
不過眨眼的一瞬,張摘星閃現到馬路旁,冷漠地看著地上稱為肉餅的——
屍體。
鐵輪碾碎了李欣然的骨肉,與熾熱的柏油馬路難捨難分。
胳膊出現在兩米開外,指關節扭曲如干枯的樹枝,斷截處粘連著長長的筋。
她半張臉沒了,眼球被壓爆,面板裹著殷紅的液體,粘連在骨頭上。
肚子破了,腸子爭先恐後流了出來,烏黑的血漬花朵一樣盛開,黏黏糊糊散落一地。
而罪魁禍首,大貨車司機卻駕車揚長而去,絲毫沒有停下的跡象。
四周傳來狼群的啼鳴,就像鬼哭狼嚎。
就好似眼睛裡帶上了一層濾鏡,世界變得血紅起來,陽光照射在身上,投射出長長的影子,濃黑的陰影把變成肉餅的李欣然籠罩。
血色之中,李欣然的肚子在蠕動,那是生命最後的掙扎。
他們的孩子,剛剛成了人型,就這樣暴露在空氣中。
可是張摘星依然冷漠的看著地上的人苦苦掙扎。
李欣然沒有立刻斷氣,微微扭著脖子,用空蕩蕩的眼眶看著張摘星。
“你為什麼就那樣看著?”
冷漠讓她心碎,背叛讓她失去理智。李欣然多麼想把懷孕的喜悅分享,可是——
他不在意。
他甚至都不在意她。
血淚流淌,李欣然發出駭人的慘叫,那聲音撕心裂肺,震耳欲聾。
猛然,她突然暴起,渾身冒著黑色的煙氣,瘋了似地在地上爬行,斷臂殘肢也如同活過來似的,面露猙獰的把張摘星撲倒!
“靠!”
突然受到襲擊,張摘星覺得身體如鉛一樣沉重,一下也動彈不得。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狂化的李欣然把自已壓倒在地,粘稠的血液滴落到自已身上——
李欣然咆哮著:“為什麼!”
“為什麼!你還是不肯放棄……”
“我們明明已經有了孩子……”
“我有過對不起你的事麼,為什麼——”
李欣然生生埋怨,惡從心生,不知從哪掏出一把砍刀,高高的舉過頭頂,再狠狠的劈下——
一下——
一下——
一下——
砍碎骨頭,分離筋肉,千刀萬剮,鮮血如泉湧。
每一刀都是痛徹骨髓。
渾身的細胞都在哀求,可是利刃依然殘忍的把它們分離。
她開始砍向喉管了!
“我還活著,為什麼不救我……”
即便身上遭到難以忍受的疼痛,他依然沒有失去理智。
張摘星比任何時刻都清醒。
李欣然對付的不是自已。
是黃渡。
……
……
……
欣然花店。
欣然花店變了模樣,荊棘編織出一個鳥籠,把花店層層包裹。
到處盛開著妖冶的玫瑰花,密密麻麻簇擁在一起。
擠在牆縫中,紮根一切能紮根的地方,咕嚕咕嚕轉動著花蕊中心的眼球,黑暗中窺探著角落裡的人。
張摘星倚靠在三樓的牆角中,鋒利的荊棘纏繞在身上,倒刺扎入血肉之中,狠狠的束緊手腕,捆綁雙腳。
一個男人,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是黃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