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姝出城後第六日。
為著給一個交代,魏淑丹又被拘在書房兩日,不是吃就睡,就算她煩到要爬上自家兄長肩膀上撓人了,魏宇韜也沒點頭讓白貓出去。
辰時過後,魏宇韜照例巡營回來,見小貓蔫蔫地趴在書房門口,不免失笑。
他用腳尖輕輕挑起貓爪子,在白貓抬頭不耐地想要咬他時,輕巧開口:“還不出去,在這趴著作甚?”
“喵!”你不讓我出去啊!
白貓又氣又急,聲音裡充斥著委屈和煩悶,將眼前人言語裡的戲謔匆匆略了過去。
“哦?”魏宇韜又抬高腳,從貓身上跨了過去,“不出去了?那就進書房來,繼續陪我做事。”
“喵!”
白貓這是才回過味來,明白自已哥哥是允許她出去了。但轉眼聽到兄長這話,又氣得跳了起來。
“將軍好興致,特地逗起貓來了。”
院門口,一個爽朗的聲音傳來。這邊鬥嘴的一人一貓瞬間回頭看去,動作齊整。
來人身高八尺,膚色略紅,面容大氣疏朗,一身棕紅色盤領窄袍,外套著一件輕便的鎖子甲,手拿一疊文書進院裡來。
見眾人看來,他忍俊不禁,和近衛們一一頷首後,他走近書房,笑著看向魏宇韜。
“喵?”俞明?
看清來人後,白貓微微起身,衝他打了聲招呼。
俞明是從小就跟在哥哥身邊的心腹人,也曾是他的近衛統領。
兩年前,俞明被調去她父親身邊做副將,就是哥哥的安排,也是他向父親推薦的。
哥哥和俞明親如手足,這番安排,便是希望俞明以後能成為將軍,獨領一營,不負兩人自小的情誼。
而俞明也不負哥哥的期望,才在父親身邊做事兩年,便已做出一些成果,近半年來還帶兵剿滅偷襲西山的匪徒,在軍裡的名聲日漸增大。
“少貧嘴。”魏宇韜瞥他一眼,沒好氣地回道,“既然到了,就趕緊把東西拿來。”
“是!”俞明略微收斂了嬉笑的神情,正要進去,卻發現門口被白貓攔著。
“嗯?”俞明看向地面上的小貓,與貓眼對視片刻,便小心地繞過不斷甩動的貓尾巴,徑直進了書房。
“將軍。”
“嗯!”魏宇韜點點頭,將身上的盔甲解下,然後拍了拍俞明的肩,一齊到書案前談起公文來。
白貓看了眼這兩人,只覺得有些無奈,掃了一圈周圍的近衛們,卻突然發現沈季不在其中。
她突然驚跳起來,朝著最近的近衛叫了起來。
那近衛不知所措,見白貓跑過來扒著他的靴子,頓時慌了手腳,不知是站在原地,還是蹲下把貓抱起來。
“別在門口叫嚷,放它去外面。”突然,魏宇韜的聲音從書房裡傳出,“另外讓沈季去信鴿所說一聲,給鴿籠上鎖,若見到此貓,趕出去即可,別傷它。”
“喵!”
聽到後面,魏淑丹頓時放開那近衛的靴子,怒氣衝衝就要往書房裡衝去。
嚇得近衛一哆嗦,趕緊把貓掐腰抱起來,任它在半空中張牙舞爪。
“將軍,沈統領今日休假,已經出了營所。”
此話一出,屋裡屋外立時靜默片刻。隨後,魏宇韜繼續道:“那你去,順便盯著貓,別讓它去不該去的地方。”
“是。”近衛趕緊應下,看著手裡的貓遲疑片刻,隨即抱著貓就往外走去。
一路上,魏淑丹不斷掙扎,可費盡力氣,貓爪子連人的一片衣角都沒碰到,不禁有些洩氣。
但她不知道的是,見白貓安靜下來,那名近衛也長舒口氣,腳步快速往信鴿所去。
等近衛將事情與信鴿所的人說清後,出了信鴿所,白貓瞅準時機,從近衛懷裡掙脫,徑直跑向營所大門。
近衛見白貓一溜煙就跑得不見身影,趕緊追了上去。
營所外,白貓看大街上人來人往,頓時不知道該往哪裡去。踟躕了半天,最後還是按著自已的直覺去了主城門。
這下可苦了她身後的那名近衛,本是眼見得白貓營所門前待著,誰想到還有兩丈遠時,白貓又跑了。
他徑直衝上前去,營所哨崗放行後,他又遠眺幾下,終於發現白貓的身影,認命地追了上去。
到了主城門,魏淑丹知道自已上不去城樓,只得在城牆下徘徊。
想到上次在城門下聽到的聲音,魏淑丹福至心靈,快步往那奔去。
到了城牆根,白貓的腳步輕緩下來,離轉角還有幾步,她躲進一個隱蔽的角落,只要不是走到她面前,都難以察覺。
等她剛藏好身子,前門突然出現兩個人的聲音。
“要見季爺真是不容易,這藥制好三日了,差點瞞不住人。”一個尖細陰沉的聲音響起,話語間還暗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
“不必抱怨,跟我做事,這是你必經的坎。”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
話音剛落,魏淑丹心裡猛地一驚,差點跳了起來。
這次離得近,聽得十分清晰,這涼薄的聲音跟先前威脅她時一模一樣,與先前在其他人面前說話的樣子完全不同。
白貓僵在原地不敢動彈,過了半晌才敢從隱蔽處探出半個頭,往外看去。
只見前面有兩個人,外面的裝束大致相同,只是袍子的顏色不一樣。
看到那個熟悉的人影,再瞧瞧那張臉,魏淑丹心裡彷彿有一塊大石落了地,此前關於他的一些猜想終於得到了證實。
沈季果然是有同謀,而且瞧對方灰綠色的衣袍,也就知道他是營所裡的一名普通軍士。
“這藥難得,也就製成這二兩末子,若要使用,一茶匙便夠。”那人將一瓶兩指寬的褐色小瓶遞給沈季,嘴上交代著裡頭的東西。
“行了,這你拿著,再幫我去辦些事。”沈季接過瓶子,隨手丟了個荷包給他。
那人上手一接,還掂了掂荷包的輕重,然後滿意地向沈季一拱手,笑嘻嘻地問道:“請季爺開口,只要銀錢到位,一切都好說。”
“少不了你的。”沈季低罵一聲,然後壓低了聲說道,“制個藥貓的,藥力不要太猛,萎靡幾日再去的那種。”
“呦,這年頭連弄個貓也得這麼來,季爺膽子何時變得這麼小了。”那人一聽,打量了沈季幾眼,開始擠眉弄眼起來。
“少廢話,三日後未時初刻,你我麵館再見。”沈季淡淡地睨他一眼,“這貓要是走得快了,小心你我的小命!”
說完,沈季掃了周圍幾眼,轉身就走。
白貓見這架勢,趕緊躲回角落,大氣也不敢出。
沈季離開後,那人啐了一口,低聲罵了兩句,也匆匆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