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銳，徐貞的大學同學，兩人一個宿舍，逃課、喝酒、網咖一起混了四年。但自從畢業後就基本沒太見過，上次見他還是一年前。曹銳的資訊讓徐貞瞬間頭皮發麻，他不太喜歡這些社交，逢人都是能躲就躲。看著曹銳約飯的訊息他是既忐忑又煩躁，一時間也不知道咋回覆，手機反覆開關了十幾遍，最後還是打出了一個“在”。
第二天，徐貞按著曹銳發來的地址走進了巷子。最近西安的天氣陰晴不定，昨天還是三十來度，今天便冷的如同深秋。
細雨如絲，夜色中的巷子顯得格外寧靜。平日裡這條巷子會有不少人吃飯，但今天下雨，那些嘈雜都被衝了個乾淨。徐貞獨自一人，撐著一把黑色雨傘，沿著巷子走向盡頭的烤肉店。雨水輕輕敲打在傘面上，伴隨著他的腳步聲，緩緩推開了烤肉店的門。一股混合著肉香的熱氣迎面而來，讓人頓感溫馨。店內裝飾非常簡單，也許是因為下雨的原因，一半的桌子都空著。徐貞的目光很快找到了窗邊的曹銳，他身穿一件剪裁合體的西裝，即便是在這樣的烤肉店，依然保持著他一貫的職場風範。曹銳朝徐貞揮手，臉上洋溢著熱情的笑容。
“徐貞，這邊！”曹銳站起身，給了徐貞一個熱情的擁抱，“這麼久不見，你還是老樣子，一點都沒變。”
徐貞只覺得有些不自在，但還是微笑著回應：“你倒是越來越有領導的派頭了。”他脫下溼漉漉的外套，搭在椅背上，然後坐下。
曹銳哈哈一笑，隨即說道：“還是白的？”
徐貞沒有說話，曹銳已經掏出了自已帶來的白酒。往常他是從不喝酒的，也不喜歡，尤其是啤酒，更是牴觸。沒想到，曹銳居然還記得他不喝啤酒。他沒有看選單，直接點了幾樣小菜和毛豆。
“這裡地方小了點，但肉你絕對喜歡，等會兒你嚐嚐就知道。”徐貞點了點頭，環顧四周。店內的客人並不多，三三兩兩地坐著，享受著雨夜的寧靜。店員們端著烤好的肉串在桌間走動，如果客人需要，便停下來，將已經烤熟的肉串放到他們的盤中。
曹銳熟練地將肉串放在烤盤上，油脂在高溫下“滋滋”作響，散發出誘人的香氣。“這肉都是烤好的，你嚐嚐。”曹銳邊翻動著肉串邊說，“烤盤可以一直保溫，這樣吃著更香。”
“嗯，還不錯。”徐貞擼過一串，說道。
“不錯吧，我就知道，以前咱出去吃烤肉，我就記得你喜歡這種。”曹銳一邊笑著，一邊給兩人斟滿酒。
“挺像咱以前學校門口那家的。”徐貞接過酒杯，說道。
曹銳看著他，露出遺憾的表情，說道：“那家啊，哎，都沒了。”
“不是生意挺好的麼，周圍大學生那麼多，咋沒了？”徐貞滿臉疑惑，問道。
曹銳端起酒杯，倆人一飲而盡，隨後緩緩說道：“你還不知道吧，早沒了！那家店是兄弟倆開的，老大...前兩年，具體啥時候我忘了，反正也是聽說。老大出了車禍死了，然後老大的媳婦為了多爭一點就和老二鬧掰了。據說啊，吵了很久，店裡鬧得也開不下去了。後來房租也給人拖了半年，房東也不給租了，店就關了。”
“哦。”徐貞的回答倒是平淡，這種事其實他也不感興趣。
曹銳給兩人繼續斟滿酒，說：“他們兄弟倆那烤肉店還是挺賺錢的，周圍人都眼紅。”
“嗯。”徐貞只是默默吃著烤肉。
曹銳看他並不感興趣，也不再多說。話鋒一轉，關心的問道：“咋了？最近不順麼？看你悶悶不樂的。”
話雖這麼說，可其實曹銳心裡清楚，徐貞就是這麼個人，並沒有什麼不順。或者說，再不順他也不會隨便表達。徐貞只是冷冷的說道：“沒啥，挺好的，你呢？你最近咋樣？我看你現在也是領導了。”
曹銳擺擺手，笑道：“我是個錘子，不過是個打工人的命，窮死了。”
徐貞聽了也只是陪個笑，他知道曹銳家底還算不錯，工作對他來說更像是找個事做。曹銳繼續說道：“我這一天天累的跟狗一樣，跟你比差多了。對了，你現在乾的咋樣？我還是不太懂你現在乾的到底是啥啊？”
徐貞一時也不知道怎麼回答他，只是尷尬的笑笑，說：“沒啥，我也是給老闆打工。”
“能賺錢就行，在哪不是打工啊，對吧。我看好多有錢人都找你們，應該還不錯吧？”
說到這，徐貞卻覺得有些好笑。自從跟了老黃之後其實賺的還不少，以前自已拼命加班，累死累活，到最後也只混個溫飽。可現在，整天無所事事，卻再沒為錢發過愁。徐貞尷尬的笑了笑，說道：“也不行，混口飯罷了。”
“那也不錯啊，我上次聽你說你現在時間挺自由，壓力也不大？”
壓力確實不大，這些還是一年前見面時候他說過的，不過都是些同學間的客套話了。好與不好也只有自已知道，說多了反倒成了笑話。況且，真要讓他們看看，那可是搭著命的。徐貞說道：“嗯，還好，不過也就是隨便混混。”
曹銳見徐貞半天也進入狀態，端起酒杯又走了一個。隨後問道：“我記得你之前說過，你現在還會一些畫符啥的？是不？”
“沒有，我那跟你見過的不一樣。”
“那你是不常見一些，非常怪的東西？”曹銳問道，眼神裡好似要剝開徐貞一般。
徐貞拿了頭蒜過來，說道：“也不算吧，反正啥都會見一些。”
這話聽到曹銳雲裡霧裡，他自然不懂徐貞乾的到底是什麼東西。也跟徐貞手裡要了半頭蒜剝著，搭配他西裝革履的樣子顯得是那麼違和。
肉串在烤盤上漸漸變得有些焦脆，油脂也基本流乾了。曹銳輕輕轉動著手裡的籤子，他的表情逐漸變得有些凝重。 “徐貞，其實今天我找你，還有一件事。”曹銳的聲音低沉，與之前的輕鬆氣氛形成了鮮明對比。 徐貞抬起頭，目光穿過升騰的熱氣，靜靜地等待著曹銳的下文。
曹銳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我們公司裡有個小夥，最近在加班比較多，他在樓道里看到過一些奇怪的影子。” 徐貞的眉頭微微一皺，他放下手中的肉串，認真地傾聽著。
“最初，大家都以為他是因為工作壓力大，看到的幻覺吧。”曹銳的語氣中透露出一絲不安，“但後來，那小夥在一次加班後就失蹤了，怎麼也聯絡不上，甚至還給報了警。幾天後，有人在公司附近的一個工地發現了他，整個人看上去非常虛弱。”
“公司立即把他送到醫院，人當時沒什麼事，檢查下來也都正常。後來醫生說，他可能是因為長時間的工作壓力出現了幻覺。”曹銳的臉上露出了擔憂的神色。
徐貞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緩緩開口：“警察怎麼說？你們不是報警了麼？”
“警察也說不清，那個工地就在公司旁邊。準確來說就是片荒地，前幾年就圈了，但是一直沒開工，所以連個監控都沒。”曹銳端起酒杯，“我們公司那個園區還蠻大的，那邊公司很多。現在，那小夥已經出院了，不過啥也問不出來，人也不來上班。”
曹銳看著徐貞，眼中滿是期待：“徐貞，我知道你一直在研究這方面，你幫我看看，這究竟是咋回事？” 徐貞沒有立即回答，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的雨幕，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曹銳有些焦急：“我知道這可能有些強人所難，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最近那小夥已經不來上班了，公司打算直接把他裁了。而且...”
曹銳似乎有話要說，可又說不出口，扭捏的樣子和他平時完全不像。他把手裡的酒一口吞了個乾淨，說道：“最近我在樓道抽菸，好...好幾次，我也看到有人在樓下。”
徐貞終於回過頭，他看著曹銳，眼中閃過一絲驚訝，說：“什麼？”
“我也不知道，就看到樓下有人，大概離我有幾層樓。我也看不清，說不清了...總之，那感覺很奇怪，最近我也老是走神。”這會兒曹銳的模樣完全不像剛進門時，他的眼神裡充滿了焦慮與恐懼。
徐貞只是看著他，眼前這個老同學似乎變得很陌生。但坐在對面的曹銳卻更加焦急，他看徐貞半天不開口，心裡有了更多猜想，不會自已也遇到什麼不好的東西了吧？看徐貞這模樣，難不成也沒救了？
烤肉店裡升騰的霧氣讓窗外變得是那麼模糊，但曹銳的心情卻如同雨水一般，帶著幾分涼意。他的手指不自覺地敲打著桌面，眼神中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慮。 “徐貞，我...我最近真的感覺有些不對勁。”曹銳的聲音裡帶著一絲顫抖，他再次端起酒杯，卻發現杯中已空。
徐貞的目光從曹銳的臉上移開，他的眼神深邃，似乎在思考著什麼。說：“你剛才說的感覺很奇怪，能具體描述一下嗎？”
曹銳皺了皺眉，努力回憶著那些讓他不安的細節：“我也說不清楚，就像是...就像是有人在暗中觀察我一樣。你知道的，我這人一向膽子大，但這次...這次我真的有點害怕了。”
“你們那棟樓，還有人看到過麼？”徐貞問道。
“我知道的，還有一個人。”
“你們沒聊過這事麼？”
曹銳深吸了口氣，慌亂的翻找著打火機，可火機卻像自已跑了腿一樣，怎麼也找不見。徐貞從曹銳面前的餐盤邊拿起火機遞給他，隨後，曹銳緩緩說道：“他跟我一樣，也是一樣的感覺。他也回憶，說是在樓道看到後就整個人心神不寧，最近也睡不好，老走神。跟我情況一模一樣。”
“你們沒找警察說麼？”
煙霧在曹銳面前縈繞，說道：“上次那小夥失蹤過後，另一個也跟警察說過，但是樓道里什麼都沒找到。那時候我還沒看到，所以也沒注意過。後來，我看到後也跟公司說過，大家覺得有點邪，去跟物業說了。物業帶人找了一圈，樓道里還是什麼都沒。加上我們公司加班出了名的多，上次那小夥醫生也說是工作壓力大，所以現在都說是我們工作壓力大，把人都給逼瘋了。”
“樓上就你們一家公司？”
“沒，挺多的，不過我們人最多，有六層樓都是我們公司租的。”曹銳一邊抽著煙，一邊說道，“自從上次找過物業後，物業就把樓道門鎖了， 但還有其他公司，所以沒幾天又給開了。我最近已經不再去樓道了，可每天還是心慌的不行。”
徐貞給兩人滿上酒，說道：“行了，你這就是心理作用，沒啥好怕的。”
但這話顯然不是曹銳想聽的，他來找徐貞，就是因為這個同學不太一樣，也許他們這些經常跟鬼神打交道的人能幫他一把。曹銳端起酒杯，兩人又走了一個，隨後說道：“你幫我分析分析，到底還能有啥？這種事我真沒遇到過，如果我還正常，我肯定不會來找你。”
這會兒曹銳說話已經變得有些激動，徐貞沒有回答他，只是默默的拿起自已外套。曹銳看他動作，以為要走，瞬間有些慌，連忙說道：“徐貞，看在老同學的份上，幫幫我！”
徐貞只是從內兜裡一通翻找，隨後將一張摺疊的黃紙遞給他。說：“這道黃符，你回去後放在錢包或者手機殼裡都行，要貼身的。如果這符紙有不正常的，你隨時跟我說。”
“好。”曹銳激動的接過黃符，“那咋算不正常？”
“你到時候自已會知道。”
徐貞把外套放回椅背，繼續說道：“我也說不清你到底看到的是啥？回頭我去你們公司找你，去樓道里看看。”
晚餐結束後，徐貞與曹銳告別。他站在烤肉店的門口，目送曹銳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雨幕中。雨絲細密地打在他的臉上，帶來一絲絲的涼意。徐貞緊了緊外套，撐起傘轉身走進了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