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乍暖還寒。
前幾日瑞城各中小學按教育局規定時間集體開學，除了高三早早到校倖免於難，其餘年級學生可以說是很榮幸地在那一天集體出門，將瑞城本就不算寬敞的道路堵了個水洩不通。
林葉程也擠在這波人車流中，從出門到上車，他心情本算平和，可當車廂隨著上車的大人流量越發像個沙丁魚罐頭時，他被困在座椅之中，呼吸都覺得困難。等這公交車好不容易吱一聲剎車在校門口，他連下車都是被人群推著下去的。
等他去了趟宿舍又回教室，才發現乘坐公共交通的同學大多遭受了這樣的磨難。他們和林葉程一般，校服被擠出褶皺，頭髮翹得東倒西歪，其中還不乏垂著眼皮一副沒睡醒的，他們仍覺得開學日的來臨很荒唐，明明是近一個月的寒假，怎麼會彷彿昨天才是第一天，而一睜眼就是最後一天？
教室內個個情緒低落，但林葉程苦等開學日已太久，他寒假閒在家裡，只覺樓下公園的那條小路已經全是他的腳印；書架上有意思的書被他翻來覆去地讀，書頁都蜷了幾分；最主要的是家附近的小吃店，入他眼的菜品都已被他嚐了個遍。雖說他對食物的要求程度不是特別高，但如果可以選擇，他還是有的挑的。
可惜他懷揣的期待在當天的晚自習落了空。他旁邊的座位在長達兩個半小時的時間裡空空蕩蕩，林葉程後知後覺：啊！他又把晚自習翹了！
“作業晚一天交也不會怎麼樣嘛。”第二天早自習踩點來的溫爾淵笑眯眯。
確實不會怎麼樣。
開學日的晚自習只到了必須到崗的班主任，其他學科的作業本雖然上交，也只是被堆成幾座小山放置在辦公室，根本沒到批改時間。
溫爾淵就這樣施施然，他在課間大多數人補覺的工夫，去辦公室把作業添到十八班的行列裡，專門把它們夾在葉程的旁邊。回來以後，還和葉程分享聰明人該有的經驗。
溫爾淵循循善誘：“葉程你要知道，大家如果都開學，路上肯定會堵車，要和我一樣，第二天再來上學。今天早上公交車上半個穿校服的沒有！”末了他補上一句：“我來的時候沒穿校服。”
林葉程心想：淨會些教壞小孩的招數。
“你看，”溫爾淵指向門口，“又一個聰明人。”
前門邊一個高挑人影姍姍來遲，但人一點沒有遲到的自覺，她揹著個粉色書包，手裡拿著盒牛奶，推開門的動作慢慢悠悠，她本是看向自已位置的菱眼一轉，就和溫爾淵的手指對了個正著。
步棠禮朝著他們眨了下眼睛，便抬起她那標誌性的高傲而優雅的下巴，徐徐往自已的座位上走。路過埋頭的同學，她臉上露出的理直氣壯比起溫爾淵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葉程表示不太懂你們的世界。
未開始新學期的新課程，溫爾淵閒得和他回顧自已寒假的成就。
“寒假爬了三座山……學了五首曲子，還把一款遊戲所有支線都打通了。”
“……除夕夜放了兩小時的煙花，被我媽提著耳朵罵！”
葉程也回憶起電話裡的聲音，他不知道那熱鬧的聲響後面還有這回事，看著溫爾淵摸著自已的耳朵，他腦子裡有了畫面，也不由得笑彎了眼睛。
“那你呢？”他滿眼好奇。
“我，吃飯睡覺打豆豆。”葉程只覺得平靜且無聊。
“豆豆是誰？”溫爾淵明知故問。
葉程橫眼。
溫爾淵噤聲。
“……我貼了對聯、福字、窗花，還把春晚看完了。”葉程敢保證他的春節必備活動的完整度能打敗班級裡百分之八十五以上的人。
“貼對聯！”溫爾淵突然哀嚎，想起了什麼難以啟齒的事情。
“你知道嗎！鄉下的自建落地房，一層至少三米高那種，我爬老高梯子去貼對聯，本來就顫巍巍的。我弟！那個缺心眼的，一直和我說，哥你貼歪了，讓我往邊上挪。等他說行的時候，我下來一看，還是歪的，我嬸嬸在一旁笑，她說你弟歪著頭看的。”溫爾淵咬牙切齒。
“那副對聯是給我貼廢了。”
葉程大睜著眼，他記得自已家門口的下聯也被自已貼歪了一些，但他對自已做的錯事容忍度高，就也沒去在意它們。
“我把歪的撕下來，拿了副新的，就讓我弟去貼，雖然他手一舉就是正的，但我就是跟他說要調左左右右。”
“然後呢？”葉程覺得那場景好玩兒。
溫爾淵哀怨：“果然是便宜弟弟，他不聽我的，直接照那樣貼上了。下來之後他還得意忘形，尾巴翹到天上，說淵哥，我的準頭好。”
“好什麼好啊！”他氣得拍大腿。
“不過後來，”溫爾淵又大仇得報地眯起了眼睛,“放煙花時他把自已外套燒了個洞，新買的羽絨服，根本沒法補，差點被家裡吊起來打。”
葉程一下笑出了聲，他想象著溫家過年時雞飛狗跳的熱鬧。
“你弟還小呢吧？”
“和你比不小。”溫爾淵話裡有話。
葉程：“什麼叫和我比不小，我和你也差不多大吧，難道你們是雙胞胎？”
溫爾淵一臉甜蜜的煩惱：“不小是不小隻的意思。我弟，初二，身高一米八六，全校最高，沒人和他當同桌。”
“……”葉程語塞，不知道這家人吃什麼長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