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青慈宮
要安禾說,齊忻之其實還是有點人情味兒的。
昨天夜裡安禾因為桃斐和桃時的事情輾轉反側,沒辦法及時睡著,睡到現在已經下午兩點鐘了。醒來的時候聽明月說要出去玩了。
“真的嗎?去哪裡!”
“長安!”
長長長安?
安禾弄了半天才搞明白,明月說錯了。
明月以為要去舊京都,實際上去的是現今的京城。
她和明月打包好一櫃子東西,明月說先要搬到篁竹閣去,然後再回來。
安禾有些吃驚:“那怎麼去玩?”
“欸?”明月撓頭,“主子向來都是想去哪就去哪的,有什麼問題嗎?”
呃……是指齊忻之忽然在焚化爐裡消失那樣嗎?那是挺隨心所欲的。
明月搖頭:“鎮魂塔那兒是因為主子愛乾淨。每回他去都要銷燬一個木偶之身。”
“那麼多銀子,很貴的吧……”
“可能吧,哦對了,”明月開啟房門,“直升機來了,主子在等你呢。”
“啊,直升機?現在?”她飯都沒吃呢!
明月拋下“真羨慕你能和主子一起坐飛機”一句,拎著箱子轉身消失了。
安禾伸出的手默默收回來,垂在身側。
……自願當狗的是她,不能自由切換兩界模式的也是她,真是……
太不爽快了。
安禾第一次坐直升機,齊忻之好心得可怕。居然給她準備了一個耳機。
後來安禾才知道自已想太多,耳機是直升機上的工作人員給她配備的,除此之外還和她講了一些注意事項。
從這裡到京城非常遠,安禾看著壯闊的雪山,回憶起這幾天的經歷,覺得十分離奇。她還沒有忘記拿桃時靈核時看見的記憶,她靠在窗邊看風景,時不時嘆一聲,聲音全被直升機的螺旋槳聲音淹沒。
只有齊忻之平靜地翻看著裝著書套的書,完全不被打擾。
安禾閒得無聊:“你在看什麼?”
“書。”
“我當然知道。”
齊忻之瞥了她一眼:“無聊就睡覺。”
“桃斐的事結束了?桃時的靈核還在你身上嗎?”
齊忻之懶懶地嗯了一聲。
實際上,這樣小的聲音在旁的工作人員根本聽不清楚,只能看見安禾嘴巴一張一合。不過齊忻之都給予了基本回應。
直升機低低掠過雪山之後,飛入了一片平原,那時安禾已經睡著。
工作人員見安禾歪著腦袋不是很舒適的模樣,便準備給她添一個靠枕。他剛伸出手,齊忻之便起身換了一個座位,坐到安禾的身旁。
工作人員舉著那個靠枕:“……那個,先生,給您用。”
“多謝。”
齊忻之不客氣地用了。
某人的腦袋也終於有了靠山,齊忻之的肩膀。
-
京城,青慈宮。
安禾本就睡得飽,多睡了一會兒,腦子反而不清醒了。
到了夜晚,她被迫跟著齊忻之爬山,累得半死不活,坐在半山腰上。
齊忻之冷冷道:“是誰說爬山易如反掌。”
“誰知道青山這麼高……”安禾熱得不行,沒搞清楚天氣,身上還穿著短款毛衣,不像齊忻之想怎麼換就怎麼換,都換回他那一身玄色衣裳了。
不過滿身銀飾叮鈴響在山上有點點滲人。
“齊忻之,你不累嗎?”
“不累。”
“我知道了,你也不用吃飯吧。我要吃飯的,我好餓。”
她從醒來,坐直升機到現在只喝了幾口水!
“前兩天吃這麼多,消化吧。”
“你!”
安禾長長撥出一口氣:“好好好。”這幾乎要成為她的口頭禪了。
安禾往反方向走:“那我先下去吃東西。”
齊忻之涼涼地飄來一句:“你不怕有鬼?”
安禾腳步一頓:“你……你不是管著鬼嗎?”
“那你還不過來。”
齊忻之往上走。
安禾愣了兩秒,才發現齊忻之是在說她。
可是她不是鬼吧,至少不是完全的鬼……她有呼吸,有心跳,基本上是個人!
可是齊忻之沒有回覆她這個問題。
齊忻之總是這樣。
安禾慢慢往上爬,兩側的燈籠不停往後退,她望著齊忻之的背影,看見那枚扳指回到了他的大拇指上,問:“齊忻之,你出現在舊夢壺裡,是不是因為扳指呀?”
“……嗯。”
“夢裡是你嗎?”
“嗯。”
安禾噘嘴:“可是夢裡那個齊忻之很溫柔,也很會說話,和你很不像吧。”
齊忻之身上的銀飾隨著走動發出叮叮的好聽聲響,這一刻卻停了下來。
安禾一頭撞在他的腰上,銀飾全磕在她的腦門上,安禾齜牙咧嘴。
齊忻之繼續走:“我的力量是何樣貌,關乎於你對我的印象。”
安禾:“?”
“溫柔,這種話只有一個人對我說過。”
安禾接話:“誰啊?”她倒吸一口冷氣,“莫非是㜣——”
齊忻之一個冷眼飛過來,安禾差點咬到自已的舌頭。
好嘛好嘛,她知道那是齊忻之的例外,連提都不能提的存在了。
安禾莫名有點不爽。
——齊忻之也沒有完全說實話吧。按照他的說法,她安禾看見的齊忻之絕對是冰冷無情又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怎麼會像個好好郎君?
安禾不說話,忽然渾身都湧起了一股力,噌噌噌直往上爬。
她站在前面:“我說易如反掌就是易如反掌。”
這個時候她幼稚得可怕,但是她就是樂意,她想爬得快快的,把齊忻之和夢裡所有的一切全都甩在身後。
等到真正抵達青慈宮門口時,安禾累得氣喘吁吁。
她的確是第一個到的。
她坐在門口,像個遊客一樣等待齊忻之走上來。
她餓得慌,脾氣差,那傢伙不急不緩的模樣更令她生氣。
“齊、忻、之!”
那傢伙沒反應就算了,連汗都沒有出一滴。太可惡!
誰知她剛想開口說下一句話,觀內就有一眾人迎出來,開口閉口說著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齊忻之站在青慈宮前的燈籠下。許說在人間的關係,他刻意收起了些壓倒性的冷淡和疏離,好看的眉眼低垂著,芝蘭玉樹的身姿,彷彿誰家世子郎。
道長抱著拂塵,鞠躬道:“齊先生,有失遠迎。”
安禾看著一眾人迎接他的模樣,後半句陰陽怪氣一句都沒有說出來,全卡在喉嚨裡了。
齊忻之往她這裡看,所有道士包括道長都往她這裡看——
安禾正站在石獅子上,插著腰,指著齊忻之,小鹿一樣的眼睛瞪得溜圓。
道長有些茫然:“這、這位是?”
齊忻之別過頭,淡淡說:“劉道長,叨擾了。”
“不敢不敢。”
“不知青慈宮內是否備有晚飯,再不讓她吃,她就餓死了,到時候還得麻煩道長,不划算。”
“喂,”安禾跳下來,咬牙道,“齊忻之!”他又告訴別人這種事……
道長見她直呼其名,滿臉震驚:“哦……哦好。青慈宮裡尚有三白飯,只是不知這位姑娘是否吃得慣。”
安禾問:“什麼三白飯?”
“也叫皛飯,主要是白米飯、白蘿蔔和白湯,因其三樣皆白而得名。”
聽上去有些寡淡,但是安禾還是迫不及待地想吃。
進去之後,安禾用手肘捅捅他的手臂,小聲說:“大家好像都很怕你。”
齊忻之隨口道:“你也應該如此。”
“啊,”安禾認真思考道,“雖然你不像夢裡那麼溫柔,但也不可怕吧。”
“怎麼不可怕?”
“嗯……”安禾想了半天沒想出來,銀飾叮叮響著,已然快她一步。
齊忻之總給她看背影,好像漠不關心,冷嘲熱諷,但還算是事事有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