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
那兩個男人都看向她。
快餐店的老闆把他們三個人做好的快餐端上來了,一個人端三個盤,不可避免的手指插進了飯裡。
油膩的手指插進飯裡,老闆也沒當回事,把菜放下來的時候,還特別熱情地讓他們快吃快吃,飯菜正熱,正好吃。
手指剛從飯裡拔出來,口水又噴進了菜裡。
釋依把飯菜推到他們面前:“這座城市落後,窮困,閉塞,幾乎沒有發展的空間,不會有人放棄前程主動來到這個沒有任何潛力的地方。”
確實如此,比如應與厲。他對著推過來的飯菜,心裡很不是滋味,筷子就在手邊也很難拿起來,筷子也是發黃的。
安郭辛拿起筷子把飯碗裡凹陷進去的手指印挑出去,就吃了:“工作調動,不能不來。”
釋依已經吃起來了,不客氣地說:“貶職?還是流放?”
兩者差不多的意思,只不過前者聽起來尚有迴旋的餘地。
安郭辛慢條斯理地吃了一口菜:“貶職。”
他很爽快。
釋依咬了一口肉,笑了。
應與厲看著他們兩個都吃了,手也拿起了筷子,但是始終下不去嘴,最後也就這麼拿著筷子:“我、我是私事來的。”
沒等他們問,應與厲又自已說:“跟原來單位的人鬧了點矛盾,工作不是很順利,就離職來了。”
釋依吃肉的功夫抬了下眼:“被排擠來的?”
差不多是這樣,不過是道不同不相為謀。
應與厲拿著筷子尷尬地笑了一聲。
“聽釋依小姐的話似乎很瞭解這座城市?”安郭辛夾菜間隙問釋依,“在這座城市待了很久?”
“叫我釋依,或者依依。”釋依糾正他,“我生在這裡,也長在這裡。”
應與厲感嘆:“所以你對這座城市那麼瞭解!”
釋依笑笑。是這樣沒錯。
“那你一定知道很多好玩的地方。”安郭辛放下筷子,拿出手機對釋依說,“我初來這座城市,還沒好好逛過,要是方便,可以加個聯絡方式,日後請你當我的導遊嗎。”
應與厲將要夾下去的筷子停在半空,他心裡又是一咯噔。
一個警察,跟一個殺手要聯絡方式,還是用這麼明顯的理由,這未免也太……
他低頭假意在夾菜,眼睛卻在偷看釋依是什麼反應。
安郭辛說完,釋依已經拿出了手機:“當然方便,有需要隨時聯絡我。”
他們兩個平常地互換了聯絡方式,應與厲在一旁看得驚詫不已。
加完釋依的聯絡方式,安郭辛讓應與厲也順便拿出手機:“應老師也加一下吧,有空大家一起出來玩。”
“啊、啊……好。”應與厲沒想到還有自已的份,放下筷子就拿出自已的手機,加了安郭辛。
加完安郭辛的聯絡方式,看到釋依拿著手機在笑著看他。
就這樣,三人都互換了聯絡方式。
換完聯絡方式,三個人就又都收起手機,接著吃飯。
說到這座城市的風景,安郭辛說:“來了一個月我還沒好好看過,不知道這座城市有什麼著名的景點嗎?”
他還問應與厲:“應老師來的這幾天逛過了嗎?有推薦的地方嗎?”
應與厲真的羞於被叫作“老師”,他拿著筷子一直沒下筷,不好意思地說:“安警官叫我小應,或者大名就好。我剛來,還沒什麼機會去逛逛,要問景點,恐怕要問我們對面的釋依小姐。”
釋依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要看你們喜歡什麼樣的景色,不過我說實話,這座城市實在沒什麼特點,一天就逛完了,沒有太過出彩的地方。”
待一天就會覺得煩悶想離開,待上十天半月更是不耐煩,更何況以年為單位。除非是對這座城市有了感情,否則每天都是看一樣的風景實在看不出個新鮮來。
安郭辛低頭夾起菜:“我倒是聽說有一個非常有人氣的景點,已經到了口口相傳的地步。”
應與厲還沒聽說過,就問:“哪裡?”
釋依吃得快,吃完了拿著水杯望著對面的兩個人:“橫江。”
安郭辛也正好放下筷子:“沒錯,橫江。”
“江?”應與厲看到他們都吃完了,也趕快一起放下那泛黃的筷子。
他好奇那條江是什麼樣的,如果有名到誰都知道,說明它一定很美,風景很好:“江邊的話應該很美,只是不知道這座城市的江景如何?”
“還不錯。”釋依小口地喝著水,“它橫跨在絲城與鄰城之間,像一條銀色絲帶,水光粼粼,別具一番風味。”
安郭辛改不了對面坐著人的時候不以審視的姿態對人:“夜晚景色更佳,片片月光灑在波瀾不驚的江面上,怡然自得。”
他們的形容詞不多,寥寥幾句,能大概想象出江面是什麼樣的,白天的江面看的是景,晚上看的就是氛圍了,應與厲想來安郭辛是看過的了,就問他:“安警官晚上去的?”
“嗯,和同事一起去的,”安郭辛說,“我們去撈屍。”
“!”應與厲一口氣沒順過來。
釋依露出兩顆小虎牙:“那條江的屍體恐怕比安警官想象的要多,案子怕是不好辦吧。”
安郭辛確實沒想到:“是很多。”
多到一網下去,撈上來的不是魚和石頭,而是被魚啃光的白骨。
一網的白骨,就是安郭辛在原來的警局辦案,一年也遇不上這麼多無主案。
可以想象,沒撈上來的還有多少。
也可以想象,那條江到底是個什麼地方。
他知道,也想聽釋依這個殺手親口說出來。
釋依很直接:“絲城絕大數的死人都扔在了那條江裡,江深,魚多,水濁,是個不可多得的地方,所以大多數的殺手都選擇那裡。”
“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了,現在的殺手很少有人這麼做。”
殺人拋屍,這個詞是連在一起的。
殺人簡單,要怎麼處理屍體才是難事。
或燒或使用化學藥劑融掉,不可避免的都需要付出極大的精力。
消耗掉的這些精力又會拖延下一次任務的執行,這時候就需要找到最方便的解決方案。
恰巧,橫江就是這麼個好地方。
就像釋依說的江深、水濁,綁塊石頭沉下去都看不見影,江裡的魚也等著這一口嗟來之食。
久而久之,橫江下,早已堆滿骸骸白骨。
不過對於這座城市來說,這已經是心照不宣的事,早已見怪不怪。要是哪一天沒聽說江裡掉下去個人,才覺得稀奇。
所以橫江對於絲城人來說,它就是條普通的江。
白天江景怡人,夜晚氛圍迷人。
它還是絲城人觀光首選,也是每個絲城人都推薦剛來到這座城市的新人的必遊之旅。
“果然還是要問你。”安郭辛給自已倒了杯水,“要靠我自已去打聽,恐怕沒人會告訴我。”
他給應與厲也倒了杯水,讓應與厲無需在意:“那條江的風景確實優美,值得一看,銀色絲帶一樣的江我也是第一次見。”
釋依笑得很乖巧:“絲城人還是很熱情的,只要你問,他們什麼都會和你說。”
應與厲不寒而慄,他們為什麼能這麼輕易地談論一條陰森森的江啊!那江可是、可是拋屍的!
說什麼風景優美,根本是要嚇死人!誰會瘋了去看一條那樣的江!不要命了嗎!
應與厲頭一回覺得,身邊坐著的這兩個人,他們根本不是一般人。
看到應與厲水杯都沒敢端起來,一臉的驚嚇,安郭辛和釋依換了個話題。
安郭辛問釋依:“孩子是你帶走的嗎?”
說的是老茅頭的孫子。
釋依沒否認:“那些殺手被抓了?”
“都抓了,你認識他們嗎?”安郭辛想起那些殺手明顯是衝著釋依去的,否則她也不會被捅傷,“他們的最終目的是你?還是孩子?”
”不認識。”釋依不認識,他們要抓老茅頭的孫子不假,但她被針對不會是偶然,“你們審過了嗎?”
說完,釋依自已都樂了,要是審過安郭辛怎麼會這麼問。
果然安郭辛說:“昨晚同事審過沒問出什麼,按照規定都放走了。”
“可是他們傷了她!”總算有應與厲能插上的話題,他指釋依,“你也親眼看到他們用刀捅到了她的肩上,怎麼能說放就放!”
還有沒有王法還講不講天理了!殺人了都不需要負責任?!
安郭辛知道這事確實辦得不妥,只不過,他看釋依:“當事人沒有當場尋求我們的幫助,也沒有事後報警,所以查不出什麼,按照規定過了審問時間就要放人。”
應與厲急忙去看釋依。
釋依看不出任何在意的模樣,不僅不在意,還笑誇那幫殺手:“這幫人下手挺狠的。”
應與厲無法理解,她為什麼還能笑得出來,她都被傷了,嚴重點還可能死了,她怎麼還笑得出來?
自已沒有經歷過這麼重大的事根本就不知道自已能不能替釋依報警,更何況安郭辛也在,他以為安郭辛和那些警察會去追查,那些殺手也被抓了,總要付出代價的。
可是,他們僅被關起來審問了下就放走了,簡直不講一點道理!
而且安郭辛為什麼也是這樣的態度?他不是看到釋依受傷了嗎?不應該以警察的身份把他們拘留狠狠關起來嗎?
還有釋依本人,被傷的明明是她,她為什麼一點也不在乎,還能笑著說那幫殺手幹得好???
應與厲不理解不明白他們為什麼會這樣?
他這麼想也這麼問了:“他們都要殺了你了,你為什麼還能笑得出來!?”
他幾乎是大喊出來的,在這間簡陋的快餐店裡格外惹眼,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過來了,就連快餐店老闆也在後廚叼根菸探出腦袋來檢視。
安郭辛和釋依都靜靜地看著他。
看得應與厲臉爆紅。
安郭辛才反問他:“你為什麼認為她會去報警?”
釋依也奇怪地反問他:“他們是殺手,為什麼不能殺我?”
飯吃完了,三個人在快餐店分開了。
飯吃得並不算愉快,結賬的時候,老闆沒按價格表上的來,每人多收了十塊錢。
“外地人的餐位費,”老闆說,“本地人才不收費。”
釋依也被收了,因為傍山村是鄉下,老闆不承認鄉下人也是本地人。
錢最後還是給了,三人站在快餐店門口道別。
忽然,釋依問他們:“你們,最近去過國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