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黑成鍋底
江希月用胳膊肘撞撞沈老夫人，朝某個方向嘟嘟嘴，提醒著她，樂瑤已將人請來了。
她和老夫人的計劃裡，原本是沒有樂瑤的，請人這件事誰都可以做，老夫人身邊的紅鶯便是不錯的人選。
但樂瑤堅持，她說，旁的人怎有她機靈？要是個慫的，臨陣脫逃，豈不是辜負老夫人的一番辛苦籌謀。
她仍舊不肯點頭，這府中誰人不知她的樂瑤與公主交好，事發後，公主問起來，樂瑤該如何？
可樂瑤像是看穿她心思，與她說，她請來人後，會幫著公主說話，即使公主後來問，她也有說辭，她依然會是公主心中那個暖心的好妹妹。
沈老夫人微微側頭，看到兒子和孫子，登時精神抖擻，扯著嗓門哭嚎起來，“明遠，亦初，你們可算是來了，你們不知道我有多可憐，誰家有做長輩的會被晚輩欺負成我這樣啊，我真是命苦啊。”
沈明遠看著自已母親這誇張的表演，眉峰緊擰，心中已大致明白。
沈老夫人見他無動於衷，氣得咬牙切齒，瞪了他幾眼。
沈明遠深吸口氣，對於這個母親，他早已習慣她的胡攪蠻纏，也懶得再說什麼。
沈老夫人只得看向沈亦初，不管不顧地扯脖子乾嚎，“哎呀，我們沈家這是造得什麼孽呀，竟娶了這麼個不敬祖母的孫媳婦，一定是老天爺派下來懲罰我們沈家的，我……我不活了呀。”
說著，偷瞄一眼沈亦初，見他戴著帷帽，看不清神色，只得作罷。
便捂著老腰哎呦呦叫喚幾聲，聽著好不可憐，“她無法無天呀，同她的婢女嬤嬤將我這個老婆子推倒在地，可憐我這老腰老胳膊老腿，這會兒怕是都要摔壞嘍，我以後可怎麼辦啦。”
沈亦初沉默不語，看了一眼哭喪的祖母，便匆匆移開視線，目光落在顧清歡身上，見她捂著肚子似乎難受極了的模樣，心口一緊，可一想到她那麼厭惡他，已抬起的右腳卻硬生生憋了回來，眉宇間閃過複雜，終究是嘆了口氣。
聽著沈老夫人顛倒黑白，鬼吼鬼叫，顧清歡忍不住嘴角抽了抽，這演技絕了。
她掃視一圈，已經有不少丫鬟小廝圍來觀看，距離不遠不近，竊竊私語著。
想來他們不敢距離太近，怕主人家不愉快，也不想距離太遠，那樣聽不見，
顧清歡心裡暗暗讚賞如煙一番，辦事倒是速度。
可有點不對勁，沈明遠、沈亦初已來，唯獨不見沈夫人，她怎麼沒有前來？
是不知動靜還是沒人喊她？或者此刻壓根不在府中？
顧清歡不免心中犯嘀咕，但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沈老夫人做得一手好戲，她怎能不與她唱上兩出呢？
這樣想著，她從袖口中掏出帕子，輕輕擦著眼角，啜泣起來，又微微抬眼，瞧著沈老夫人，“清歡敬您一聲祖母，清歡知道您素來便不喜歡我。”
見沈老夫人正瞅著她，便話鋒一轉，“可您即便再不喜歡我，您也不能拿我腹中的孩兒撒氣呀，再怎麼說他也是沈家的骨血呀，您的重孫呀。”
一聽這話，沈老夫人臉都氣紫了，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胸口劇烈起伏，好你個顧清歡，竟拿這話來噎她。
沈明遠臉色鐵青，望不見底的眸子死死盯著顧清歡，雙唇抿成一條直線。
要說是母親動手，他不太相信，母親即使再糊塗，也不會糊塗至此。
大抵是想整整公主，想攀咬公主一口，卻被公主反咬一口。
要不想讓這個孩兒平安降生，多的是辦法，大可借刀殺人啊。
沈亦初臉色不見得比他父親好到哪兒去，雙拳握得咯咯響，眉頭蹙緊，似有無限怒火要迸發出來，而後，卻只化為一聲嘆息，一聲苦笑。
她是故意這樣說的，她恨他，只因如霜一事便這麼恨他，可若有一天，她知道一切，她是不是滅了他的心都有？
顧清歡仿若未覺，低垂眼簾，遮去眼底流露出來的嘲弄。
如煙邁步回來，衝她點點頭，又至她身邊，在她耳畔輕語幾句。
顧清歡愣了愣，隨後繼續演戲，掩著半張臉哭泣起來，瞧著沈老夫人，好不委屈，“要不是如煙如雪眼疾手快及時扶住我，我就便被祖母您推到地上去了，這會兒，恐怕已經見紅了，要是那樣，我……我怎麼對得起沈家的列祖列宗呀。”
她越說越傷心，哭得肩膀聳動不止，整個身體似乎隨時會暈過去般。
周遭的人群越來越多，紛紛驚駭不已，議論不止。
“雖早就料想到咱們沈府那幾位定容不下這孩兒，因為這孩兒生下來，沈府顏面何存？但沒料想老夫人竟公然動手，連表面的功夫也不做，這是有多不想讓這個孩兒來到這個世上呀。”
“你們看老夫人那張黑成鍋底的臉，嘖嘖。”
“這位公主可是皇貴妃所生，又被皇帝和皇貴妃視為掌上明珠，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沈家就完了。”
“噓，你們別亂說話，小心惹禍上身。”
聽著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沈老夫人氣急攻心，險些沒厥過去。
偏偏顧清歡還在裝哭做戲，沈老夫人氣得發抖，狠狠剜她一眼。
顧清歡假裝沒有接收到，依然嗚咽不止。
沈老夫人恨不能撲過去將顧清歡掐死，她竟被反將了一軍，可惡，實在是太可惡了，她該如何扭轉這一局面，她在心中暗暗盤算著。
沈明遠眸中陰沉得快滴水，身軀繃成一根直線，但他仍努力剋制住自已。
此刻的情形，他很清楚，僕人們議論的話中有一句沒錯，公主要是在沈府有個三長兩短，沈家可不得就完了。
母親胡鬧，可他不能。
再觀察一會，情況要是越發不對，他就必須要站出來了，只能對不起他的母親了。
顧清歡一心二用，暗暗觀察著，也不忘了泣哭，心思百轉千回，面上不顯，等到她感到嗓子有些乾燥時才停止泣哭。
沈樂瑤抬步走向顧清歡，臉上滿滿地擔憂，因著顧清歡被婢女嬤嬤圍著，只能站定在三尺之外，“公主嫂嫂，你還好嗎？看到你捂著肚子，可擔心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