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一道閃電劈開上空,低沉震耳的雷聲緊跟其後傳到秦家別墅的大廳中。

裴寂坐在大廳的沙發上,把玩著自已的手機。

“秦先生,您是否知道秦倩這個名字?”

秦千山失手打翻手中的茶杯:“你怎麼知道......”

裴寂:“畫中女鬼名叫梨九娘。”

這個名字似乎喚起了某些不好的回憶,秦千山的神情有些頹廢。

他怔愣了許久,才又開口:“她終究是又回來了……”

濱州自古繁華,而繁華之地又多戲曲。

濱州人喜愛戲曲,秦家人也不例外。

他太爺爺那輩時,梨花樓出了一個全濱州唱曲最好的姑娘。

長得好看,聲音也好聽。

這姑娘就是梨九娘。

很多達官顯貴人家都喜歡去聽她唱曲。

當時的秦家小姐秦倩更是粉絲中的佼佼者,每一場都沒落下。

去的次數多了,兩人就熟悉了起來,九娘還會經常帶著秦倩,教她扮相,教她唱曲,一來二去,兩人竟互相生了情愫。

“倆女子相戀,不要說在當時,就是放在現在,那也是驚世駭俗,不被世人所接受的呀……”

秦千山嘆息道。

秦家當時在濱州可算的上名門望族,怎麼會允許家中女子做出這等醜事。

秦家老太爺發現後,立馬給秦倩定了一門親事,想著成親後相夫教子,秦倩就能漸漸把這些事給忘了。

誰知親事定下沒多久,秦倩竟與九娘私奔了。

秦家大怒,悄悄找了半個月,直到婚禮前夕才把二人找回來。

之後,秦老爺竟當著秦倩的面,讓下人將梨九娘活活打死。

以為這樣就能斷了秦倩的念想,誰知,秦倩竟在成親當天,在花轎上自裁身亡了……

“本以為這件事會到此結束。可40年前,秦家又出現一個痴迷戲曲的姑娘。”與之前講述不同,提起40年前的事,秦千山的語氣明顯激動很多。

裴寂:“40多年前的這位是?”

秦千山有些哽咽:“是我小姑姑,那年她剛滿19歲,突然性情大變,哭笑著從高樓上跳下來……”

鮮血染紅了他的鞋子,刺痛了他拿著糖葫蘆的手……

之後,秦家就再也不許家中小輩觸碰與戲曲有關的任何事物了。

裴寂沉默,放下茶杯:“秦先生,我想再去看看那幅畫。”

秦千山像是累得很了,聲音很輕:“裴道長自便吧。”

裴寂重新走到人皮畫旁,看著因抵抗陰差後就有些泛黃的紙章,突然開口說:“人皮畫,人皮畫,以皮為紙,相為畫。用自身皮來隱藏陰氣,也難怪陰差抓不到你。”

四首靜謐無聲,房間裡只回蕩著裴寂低低說話的聲音。

他像自言自語般說了一句:“你說,我以七星引雷陣相博,劈不劈得死你?”

七星引雷陣是玄天門的獨有的陣法,使用一次的代價很大,卻也能降世間一切妖魔。

房間溫度下降了幾分,畫卷上一直坐在鏡邊的女人突然睜開了眼,柔情蜜意的眼神中透出一絲怨恨。

“裴道長,我念你曾經幫過我,不欲與你糾纏,可您也不要逼我。”

裴寂望著她:“都說世間難有兩全法,梨九娘,即使你用邪術化成厲鬼,追了她兩世,又有哪一世和她相守白頭了?”

這番話似是惹怒了梨九娘,畫中女子的頭髮突然匯聚在一起,像是一柄尖刃從畫卷中射出,直直插向裴寂。

裴寂手中七星劍連續揮斬,擋住髮絲的攻擊。

畫中女子面目猙獰,口中不斷嘶吼著:“你們都得死,你們都得死!”

如此糾纏了一會,裴寂像是發現什麼好笑的事:“原來沒有載體,你竟出不得畫。”

執念不散,靈魂不滅,困於方地,名為地縛。

梨九娘竟被自已的執念困在畫中,生生世世不得往生......

裴寂心中突然鈍痛,在他還未反應過來時,這鈍痛又消失無蹤。

他收起手中的七星劍,雙手掐訣,一條法索像有靈魂似的纏上畫卷,把它緊緊地束縛起來。

“看你可憐,我就幫一幫你吧......”

裴寂取出鎮魂符,貼在那幅畫上,叮囑秦千山不要揭下符紙後就趁夜離開了。

翌日一早,裴寂找到一家紙紮鋪,給過租金後,就在店鋪後的小院內親手扎出一個紙人。

店鋪的老闆是個五六十歲的老頭,他看著裴寂手中逐漸成型的紙人,不禁問道:“我開紙紮鋪看人來買紙人的多,這親自動手扎的卻沒見過,小哥扎這紙人做什麼用?”

再說,人們定紙人一般都是成雙成對地定,這單獨扎一個的,還是頭一次見。

裴寂手上不停,在立軸上仔細貼上一層白紙。

“做好人好事,挽救重度戀愛腦唄。”

紙紮人的內部是空心的,用寫了秦倩的生辰八字的黃符包裹著一塊銀子做心,紅線纏繞,繫上同心結,一個替身就算製作完成了。

裴寂做好後,又在整個紙人身上畫上化身符紋,打上幾道特殊手訣,這才帶著紙人來到秦千山家。

裴寂把紙人放在人皮畫的旁邊,手中不斷念誦符咒,持筆給它點上眼睛。

“這是?”秦千山,忍不住上前仔細看那紙人,他以前也見過紙紮人,但遠沒有眼前的這個這麼精細。

紙人的眉眼描的很細緻,特別是點上眼睛後一看,和照片上的秦倩竟有七分像。

“替身紙人。”

“梨九娘因執念入畫,她纏上秦向楠,皆因秦向楠是秦倩轉世,秦倩是她的執念,秦向楠也是。”

“如今想要解除她的執念,只能把她想要的東西還給她了。”

活人當然不能和厲鬼相依相伴,但紙紮人可以,但願她能明白吧。

解開人皮畫上的法索後,裴寂示意秦千山:“把這紙人拿去燒了吧。”

火光中,他又點燃三根香,手指掐訣,嘴裡念著祝詞。

大火很快淹沒了那個紙紮人,眾人站在一旁,靜靜看著火光。

恍惚中,大家好像聽到悽絕哀婉的戲曲聲不斷向耳邊傳來。

一個身穿嫁衣的無皮怨靈,緩緩從畫中走了出來。

原先紙人的地方,則立著一個和秦向楠有八分像的姑娘,含笑看著梨九娘。

“嘩啦——”一聲輕響,牆上的人皮畫無風自動,飄落在火光中,逐漸被火光吞噬。

絲絲縷縷的怨氣在火中翻飛,像在尋找著什麼......

裴寂輕捻佛珠,盤腿坐在地上,口中唸唸有詞:“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

呂大師和張道長也不約而同地跟著一起唸誦往生經,為梨九娘引路。

房間裡的風越發地急了,梨九娘身上的戾氣消散地一乾二淨,漸漸恢復成原來的模樣。

一身紅嫁衣,素淨著小臉,依舊是十八九歲的年紀。

她手裡挽著秦倩,抿唇朝眾人盈盈一拜,魂體變得越來越淡......

裴寂停住口中的往生經,面上無悲無喜,似一尊沒有感情的雕像,靜靜望著即使魂飛魄散,臉上也洋溢著幸福笑意的梨九娘。

梨九娘因怨念而生,替身紙人了她心願,消她怨氣,只是怨氣一消,她也就不復存在了。

“叮咚......”

化為灰燼的人皮畫中突然掉出一枚銅錢,旋轉著往裴寂這邊滾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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