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夏水向東轉入漢水,黃元也正式進入江夏郡的地界。此地因夏水入江之處而得名,乃是南國通衢之地。

黃元是江夏人,在這裡一直長到七歲。

站在船頭,遙望東北,黃元彷彿還能看到兒時的悠遊歲月。

“江夏多沼澤、湖泊,在中原人眼中,乃是荒蠻之地。這裡地廣人稀,故楚遺韻濃厚,總是帶著一股蒼涼之意。

我黃氏出於少昊贏姓,乃伯益長子大廉之後,曾立國一千五百年。周襄王四年(前648年)癸酉,楚滅黃國,黃國遺民南遷入江夏,至今已經八百多年了。而在這雲夢大澤的東北盡頭,便是我的家鄉安陸。那裡有溳水(今湖北省府河),橫尾山,黃孝村,桂花潭······

我記得小時候我跟著母親到桂花潭看桂花,那個時候總是看不厭,還笑著跟母親說,等我長大了,便在家門口種上十里桂花,天天都能看得到。”

王粲看出黃元情緒有些低落,也知道黃元是到了故鄉,心中難安,便說道:“既然到了安陸,合該去看一眼的。”

黃元用力望著東北方向,希望能夠看到安陸,可是眼前之處,只有茫茫水澤,再無他物。

“算了,還是不去了。”

“這是為何?”

“相見不如懷念,既然不打算回家了,便不再和安陸有太多牽扯了,省得藕斷絲連,別人也擔心,自已也不舒服。”

黃元如何能不想回家,如何不願將父母葬回祖墳。可是他一旦這樣做了,便意味著自已與劉表和荊州大族說的都落了空。雖然自已現在已經被接納,可事後便反悔,會讓這些人對他有更大的敵意。

“去故鄉而就遠兮,遵江夏以流亡。

出國門而軫懷兮,甲之朝吾以行。

曼餘目以流觀兮,冀一反之何時。

鳥飛反故鄉兮,狐死必首丘。

信非吾罪而棄逐兮,何日夜而忘之。”

黃元的船隻悠悠而行,入漢水之後,折向西北,一路駛過高山,駛過大河,離著安陸越來越遠,直到出了江夏郡境。

這日眾人到了藍口聚(今湖北省鍾祥市西北)。

此地為漢水之中一處渡口,是從襄陽水路進入江夏的要地。黃元的船隻到時,便遇上有十餘艘船隻阻塞漢水,在江上進行戰鬥。

黃元沒想到,此地離著襄陽這麼近,竟然還有水盜截船,便讓人前去探個究竟。

很快斥候便回報,雙方之間並非是水盜搶劫,而是張氏和蔡氏的火拼。

黃元一聽是兩個家族的鬥爭,頓時不想管此事,以免惹得一身騷,而王粲聽聞此事,則說道:“這蔡氏自然是襄陽蔡氏,而張氏,應當是南陽張氏。”

“南陽張氏?”

“元子久不在荊州,不知其事。這南陽張氏,便是長沙郡太守張羨的家族。張羨原本佔據南郡,後來劉使君入荊州,為了酬功,便以蔡瑁領南郡太守,而將張羨逐到了零陵。不過這張羨先後為零陵、桂陽、長沙太守,素對劉使君不忿,更是經常與搶了南郡的蔡家發生衝突。”

黃元聽後便說道:“若是如此,便不能不管了。”

王粲道:“作唐緊鄰長沙,而張羨又素來跋扈,你最好不要和他發生衝突,以免生出亂子。”

“仲宣不必擔心,我自有考量。”

黃元對張氏動手,首先是示好劉表,表明自已堅定支援劉表,與荊南割據勢力對抗到底的態度;其次是得蔡氏人情,畢竟是實打實地幫了蔡家;最重要的是,故意製造與張羨的矛盾,使得荊南的衝突加劇,以便渾水摸魚。

這是一件對黃元來說風險和收穫俱豐厚的事情。

於是黃元下令,眾人衝上前去,為蔡家解圍。

這次雙方並非有組織的混戰,而是兩家的船隊一南一北,在此相遇。張家這邊是張羨的小兒子張述,見與蔡家相遇,心中不忿,這才對其動手。

兩邊船隻俱是不多,混戰規模也不大。

黃元所部雖然人少,可俱是精銳,很快衝入其中,將敵軍給殺散。

這些日子發生了多次戰鬥,陽群似乎也被激得兇性大發,一人一刀,殺得敵軍人仰馬翻,狼狽而逃。待他得勝而還,便只見渾身鮮血,順著衣襟往下流。

黃元看的,都有些咋舌。

“家主,我抓了一個俘虜。”

“俘虜?是何人?”

陽群道:“張羨的小兒子張述,他此番是代父前往襄陽的返程途中。這人看似很兇悍,竟然敢光天化日之下,對蔡家動手,可實際上膽子小的跟老鼠一般,見到我殺上他的座船,嚇得要尿褲子,根本不敢抵抗,便束手就擒。家主,這小賊如何處置?”

黃元幾乎是略一思索便說道:“公友,押到船頭,直接砍了。”

“好嘞。”

陽群提著刀便向外而去,王粲聽到黃元要殺了張述,一時膽戰心驚。

“元子,切莫如此,這張述殺不得。”

黃元問道:“仲宣,如何殺不得?”

“元子,既是張羨之子,你一旦殺了他,必與張羨交惡。張羨在荊南實力強勁,影響極大,你又是何苦得罪此人?”

黃元看向王粲道:“仲宣,人不可四面樹敵,可人亦不可沒有敵人。我來荊州,不是做循規蹈矩的謙謙君子,而是要吃肉的。我既然敢殺張述,便不怕得罪張羨。”

殺了張述,並不是黃元一拍腦袋做的決定。黃元要想在荊南擴充勢力,只能向張羨動手。

殺了張述,張羨肯定會報復,如此一來,動亂便起。而唯有亂起,劉表為了平定荊南動亂,才會不遺餘力地支援黃元。

黃元準備用劉表的錢糧去開拓自已的地盤,自然要有個充分的理由。

陽群沒過多久,便提著張述的腦袋來複命。黃元並不在意,直接讓陽群將張述的腦袋硝制好,送往襄陽。

想必劉表會大吃一驚。

有這個腦袋,劉表便在這件事中洗不清了。張羨不會認為是黃元有膽子敢挑釁他,只會以為是劉表的授意。

而且此事不僅可以挑撥劉表和張羨的關係,還能向襄陽大族亮一下肌肉,告訴他們,自已並非軟弱可欺。

戰鬥結束後,黃元正準備離開,這時守衛來報,蔡家人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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