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元拜見劉表後,蔡瑁便在府上大擺宴席,遍邀襄陽城中的名士顯達,以圖將黃元介紹給眾人。
這場宴會其實早該舉行,只是之前劉表一直不接見黃元,蔡瑁拿不準劉表的態度,也不好大張旗鼓,省得讓劉表以為自已跟他對著幹。
而劉表接見黃元之後,阻止此事的因素消失,蔡瑁遂不再耽擱,呼朋喚友,邀親引故起來。
因為蔡瑁和黃元的雙重影響力,整個襄陽城中有身份的上流階層俱受到邀請,使得這場宴會的聲勢從一開始便浩大恢弘。
黃元平素不喜招搖,但他也清楚,今時不同往日,他作為一個孤兒,非得如此才能抬高身份,讓人高看一眼,因此也就不再低調。
宴會這日,黃元早早趕到蔡家,蔡瑁安排他以子侄的身份,和蔡琰一同在門外接待客人。
黃元聽完便意識到他這位好姑父的小心思,讓黃元在門前迎客會顯得他黃元低蔡瑁一頭,是他們蔡家的附屬。但黃元並沒有點破,而是聽從了蔡瑁的安排。畢竟蔡瑁舉辦這場宴會是為了黃元,黃元也得承他的情,這種事情,並不會對他的聲望有什麼實質性的損害。
黃元跟著蔡琰來到蔡家門口,很快蔡家門前便車水馬龍,萬人空巷,比肩疊跡,前後擁堵的車馬直到數里之外的地方。
黃元見狀,也不得不感嘆蔡瑁這個荊州牧之下第一人的影響力,真是電照風行,聲馳內外,非旁人可比。
黃元雖是接待,但這件事主要是蔡琰在做,黃元的主要任務是跟著蔡琰認人,因此倒也輕鬆。
整個上午,別說有上門挑釁的情節,就是臉色不虞的客人都沒有。
眾人都知道黃元的身份,自不願得罪了他,見到黃元,無不奉承著討喜的話,禮敬有加。
其實這種場合,自有一套約定俗成的準則,大家都是互相給面子,除了故意發瘋的,還真不會有人鬧事。
很快到了午時左右,前來赴宴的客人基本都已經入府,蔡琰又等了一刻鐘,眼看不再有客人來,便邀黃元一同入內。
二人上了臺階,蔡琰正準備讓閽者關門,便聽到不遠處有人喊道:“蔡府請客,連客人都不侯,不知習的是哪家的禮數?”
黃元回過頭望去,便見數人向蔡家走來,走在最前面的一人蓬頭垢面,身材矮小,剛才發出斥問的正是此人。
黃元並不認識這人,便看向蔡琰。
蔡琰則是一臉苦色,低聲說道:“此人乃是劉使君的賓客禰衡,他應該是跟趙公一起來的。”
蔡琰說著,便上前迎接。
黃元當然知道禰衡,歷史上此人堵在曹操大營門口罵了曹操和他的的祖宗十八代,也是他運氣好,竟然一點事沒有,若是換了任何一個帝王,這傢伙都得被剮成肉泥,只是黃元沒想到他此時竟然在襄陽。
眼看蔡琰上前,黃元也快步跟上。
蔡琰來到禰衡面前,行了一禮,而禰衡大大咧咧,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根本不回禮。
蔡琰也不在意,便邀請道:“禰處士,快快請進。”
禰衡見是蔡琰,便不悅地說道:“蔡德珪在何處,如何不來迎我?”
此人一說話,頓時一股酒氣撥出,腥臭難聞。
蔡琰強忍著味道說道:“禰處士,家兄正在堂上招待客人,未及前來,還望恕罪。宴會就要開始了,還請禰處士快進。”
“真是好大的譜,曹操想見我一面都不容易,今日我親自前來,蔡德珪反倒拿捏起來。”
禰衡還想再說些什麼,這時身後一人上前說道:“正平,既然宴會就要開始了,咱們還是快快進去吧。”
來人正是客居荊州的趙戩,前平陵(治今陝西省咸陽市西北)令,太常趙岐的侄子,一個能讓董卓道歉的男人。
建安三年的荊州,若說誰的名氣最大,地位最高,最孚人望,既不是蔡瑁、蒯越,也不是龐德公、司馬徽、黃承彥,更不是宋忠、王俊、邯鄲淳,甚至不是劉表,而是趙岐。
趙岐是整個大漢現存不多的老臣,名士,天子奉他做太常,都可以允許他不去上任,可知其在整個大漢地位到底有多高。
趙戩作為趙岐的侄子,本身又是名動天下的大名士,影響力亦是驚人。
禰衡來荊州之後,誰都看不起,包括劉表,唯一能入他眼的便是趙戩,被他稱之為“鐵則干將、莫耶,木則椅桐、梓漆,人則顏冉、仲弓。”
趙戩本來約好禰衡一同前來赴宴,等他到了禰衡家中,卻見禰衡酒醉未醒,他親自照料對方,這才耽擱了時間。
蔡琰見到趙戩,也不再搭理禰衡,立刻向趙戩行禮。
“趙公。”
“文珪。”
黃元也跟上前,他並不想跟禰衡扯上關係,向其躬身一禮,然後又轉向趙戩。
蔡琰便介紹道:“蔡公,這是前太尉江夏黃公之孫黃元。”
蔡琰說完,又跟黃元介紹道:“黃郎,這是趙太常之侄,前平陵令京兆趙公。”
黃元聽了蔡琰介紹,立時盯住趙戩,目光灼灼,甚至有些失禮。一旁的蔡琰輕輕拉了黃元一下,黃元卻根本沒有主意,而是問道:“敢問趙公可是諱一個‘戩’字。”
“在下正是趙戩。”
黃元聽了,退後一步,對著趙戩深深一拜,然後重重地磕了三個頭。
“小子黃元,便見趙公。”
蔡琰和趙戩見狀皆是吃驚,趙戩更是趕忙相扶。而黃元卻是堅持磕完三個頭,這才起身。
一旁的蔡琰不解地問道:“黃郎,這是何故?”
黃元道:“昔日家祖和王司徒二人為逆賊李傕、郭氾所殺,屍陳於市,無人敢收屍,是趙公棄官為二人收屍,並辦理了喪事。
此恩此德,黃元沒齒難忘,粉身碎骨,亦無能為保。”
趙戩是王允的故吏,主要是為王允收屍,黃琬不過是順便的。但於黃元來說,仍是大恩大德。
趙戩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王司徒和黃校尉(黃琬時為司隸校尉)二公,為靖難除賊而死,我不能助二公一臂之力,只是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實在當不得黃郎大禮。”
“於趙公是小事,可於黃元卻是重於泰山的大事。若趙公不受我之大禮,我心實難安。”
就在這時,忽有聲音傳來。
“王允、黃琬,庸碌之輩,內無輔政之才,外無御賊之策,以致李、郭二賊入京,天子陷於賊手,社稷蒙塵,國家動盪,死不足惜,趙公卻為此二人收屍,實在是大可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