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一路顛簸在蜿蜒崎嶇的鄉村土馬路上,司機一路鄉音,試圖和她們搭話。

鮑愁滿臉愁緒,緊緊地抱著方豔的腰肢。

“這一段下坡有點危險,你們抓緊一點!”

司機不知是個老江湖還是個老色皮,他很有一手,時而捏捏剎車,時而從後視鏡裡看看方豔美麗的臉蛋。尤其在他剎車時方豔總是慣性的向前傾覆,貼緊他的後背。

軟綿綿,香噴噴,令他想入非非!

鮑愁眼神幽幽地望著光禿禿的遠山和溝裡的裊裊炊煙。

“這裡千萬抓緊了喲!十多年前,這裡出車鍋死過人。”

鮑愁突然打了個冷顫,方豔下意識的抱緊了摩的師傅。

摩托車蜿蜒而下,直到四點五十分,才到達孫家溝下。

“還要走路啊?”

方豔一臉疲憊。

“走不了多遠,就裡面那一家!”

鮑愁面無表情,指了指灣裡那戶人家。

當年她跟著林子善他們送骨灰來過一次,還記得路。

汪汪汪汪!

快到家門口時,兩條黃色田園犬興奮的招呼起來。

“你們是哪個?”

一個身軀佝僂的老人,用沙啞的聲音問道。

“孫爺爺我是鮑愁,是梅梅的姐妹,你還記得不?”

鮑愁突然變得熱情起來。

“老頭子,好像是上次送梅梅回來的那個女子。”

跟在老人家身後的老奶奶聲音倒還洪亮。

“對頭!婆婆記性真好!”

“哎呀!謝謝你喲,你還想起來看我們呀!”

老人家嘴裡沒剩下幾顆牙齒,但臉上淳樸的微笑很真,很誠。

鮑愁心裡頓生歉疚和悔恨。

這是何等的殘忍?這是何等的諷刺?

自已殺了他們的親孫女,現在卻還要在他們面前裝出一副好人模樣。

她不敢看他們的眼睛,更不敢跟他們多說幾句話。

放下東西,迫不及待拉著方豔往孫梅梅墳頭走去。

“哎喲!愁愁,你讓我休息一下嘛,這麼急幹嘛?”

“沒時間了,等下天就黑了!”

她可不管,像拉個孩子一樣。

小墳包不大,墳頭的雜草發黃枯萎,就像當年孫梅梅枯萎的生命一樣。

“梅梅!我來看你了!欠你的命,等我辦完事,一定會還給你。”

墳前紙錢燃得很紅旺,香燭嫋嫋,伴著飄飛的紙灰在墳頭打轉。

這像是孫梅梅的靈魂在晃盪。

“梅梅!你在那邊好好過日子哈,千萬別在那邊再幹這一行。”

方豔很不合時宜,但她說的大實話。

她蹲在墳前揀了根小根子,輕輕地翻著還未燃燒透的紙錢。

“梅梅!不知道該謝你還是該恨你?我們悲喜的人生原來早被牽連!”

鮑愁眼裡閃出些淚花,右手不聽使喚的顫抖。

她沒有張嘴,沒有發聲,可她內心的話語卻振聾發聵。

“好了!愁愁,別難過,咱們也算是有情有義啦!相信梅梅一定會很欣慰。”

方豔沒什麼文化,但句句在理。

“大姐!你陪梅梅說說話,我去那邊看看她父母。”

鮑愁把剩下的紙錢裹在一起,朝左側的兩個墳包走去。

孫明楊和妻子劉秀英的墳緊挨著,墓碑上早已沾滿了歲月的痕跡。

鮑愁彎腰點燃一堆紙錢,刻意放在了劉秀英這邊。

她用餘光瞥了一眼不遠處的方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內袋裡掏出個泛黃的筆記本扔進了熊熊燃燒的火堆。

孫明楊的罪孽,事實上不配這堆紙錢,儘管他早已命喪黃泉,但不足以抵消他的罪惡。

一個泛黃的筆記本要了孫梅梅的命,更是改變了好多人的命運。

“呸!”

當一切都化為灰燼,鮑愁朝孫明楊的墳包狠狠地啐了一口,堆滿血絲的雙眼噴射出的仇恨之光,像是要把他的屍骨再次焚燬一般。

晚上,孫家兩位老人熱情的招待了兩位遠道而來的客人,家裡剛燻好的臘肉,香腸,臘排骨,臘豬腳一樣沒少。

對於鮑愁來說,老人家的每一份熱情,每一次質樸的笑臉都在割她的肉。

世間的愛恨情仇,原以為都是電視劇裡面演的,可偏偏都發生在她身上。

“對了!愁愁,梅梅真的是病死的嗎?”

深夜,鄉野山裡的冷,是刻骨銘心的!

兩床棉被也抵禦不住接近零度的陰冷。

“是的!”

黢黑的房間裡,鮑愁和方豔背靠著背。

“我怎麼感覺她是出了什麼意外?”

方豔其實一直都有懷疑,因為當年孫梅梅根本就沒有什麼大病的預兆。

“哎!別胡思亂想了。人啊!就是命!”

鮑愁在黑暗中睜大眼睛望向窗邊。

呼啦啦!

啊!

方豔突然尖叫一聲,鮑愁也嚇了一哆嗦。

窗邊不知是鳥獸還是妖風,忽然一陣響動,讓人頭皮發麻。

“梅梅,是你嗎?你不是讓我好好活著替你報仇嗎?怎麼你後悔了嗎?”

鮑愁抑制不住恐懼,在內心深處暗暗祈求著。她敢坦然的和方豔來祭拜孫梅梅,而且還在孫梅梅住過的屋,睡過的床留宿,足見她早就把生死和恐懼置之度外。

但剛剛那一陣響動,著實讓她崩潰!

是孫梅梅的提醒?還是孫明楊靈魂的懺悔?她不得而知!

總之這一夜她和方豔都沒怎麼閤眼!

同一個縣域,姬都山和師傅向陽,在縣城愜意地吃著小燒烤,喝著那瓶30年的茅臺。

“哎!這輩子知足了,帶出個牛逼的刑警,還喝上了30年的美酒!”

向陽像是誇獎又像是恭維。

“離牛逼還差得遠呢?不過你在我心裡是最牛逼的師傅!”

姬都山嘴上說著誠懇的話,品著醇香的美酒,眼睛卻時不時的瞥向師傅給他的檔案袋。

“別急在一時!拿回去慢慢研究,保證有你想要的資訊。”

人家都說看破不說破,向陽倒好,一點也沒保留。

“哈哈哈!還是師傅瞭解我。不過我的求知慾,你最懂!”

.........

送走向陽,姬都山像兔子一樣溜回了家裡,甚至都沒和母親卿如萍聊上幾分鐘就一頭扎進房間,研究起那堆資料。

他一個字一個字的咀嚼著,生怕錯過什麼重要資訊。

“孫明楊?孫家溝車禍?”

他喃喃自語,一張紙上記錄了孫家溝孫明楊車禍,紙上赫然寫著:孫明楊當年開著一輛牌照為江A06267的奧迪轎車,為避讓另外一輛牌照為江A08818的寶馬車,發生了意外事故,從孫家溝廟山樑翻倒在50多米的坎下,身首分離而亡。

現場辦案交警正是曹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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