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片刻停留後,我知道如果我繼續呆在這,她只會更傷心。我轉身騎上馬匹,壓低斗笠。往遠方奔去。

這一邊,文雪拿著傘走了出來。嘴裡念著: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霖鈴終不怨。何如薄倖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

“姐姐!”小綾撲在文雪裙子上哭了起來。文雪蹲下。將她擁在懷中。盡情的讓她宣洩著情緒。

那日之後,小綾便病倒了,可能是因為太過傷心,又可能是淋了雨的緣故。文雪在床邊細心的照顧著她。鼓勵著她。好在半個月後。她的病終於是好了。

她似乎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再也沒有在任何人面前說起我來。眾人也怕惹她難過,大家在暗地裡秘密商量著,也不在她面前提起我,這樣她也許會好過一些。

隨著酒館的開張,陸陸續續有人經過。有些是歇腳,有些是住店,一切都那麼的井然有序。大家熱火朝天的幹著手裡的活計,一眨眼便來到了冬天。

門口的小溪已然結冰,道路也被厚厚的積雪所覆蓋。院內飄起了大雪。雖說偶爾,還是會有一兩個旅客到訪。但更多的時候,還是一群人圍坐在一起。

陳廚在屋內生起火盆。大家坐在一起烤火。後又切了羊肉,供大家在火上烤。或是煮上一鍋羊肉蘿蔔湯。配合著一些酒,互相依偎,度過那寒冷難熬的冬季。

隨著春天的來臨,屋簷的燕子重新歸來,築起了巢穴。冰雪也隨即融化。門口的小溪,也恢復了往日的聲響。院外的芙蓉花,也在這場寒冬浩劫中活了下來。來年的八九月,應該也就可以開花了。隨著旅客的增多,生意也火爆起來。但大家依舊會,時不時的聚在一塊,喝酒聊天。文雪姐姐的曲子,也為旅店留下了許多常客。

很多人,為了聽曲。甚至在屋外竹棚待上一天。直到曲終,才肯離去。旅店的小貓咪在今年也變多了幾隻,從原來的三隻增長到了五隻。

也有客人為了小貓咪,在店內住上一晚的。趙廚的手藝也是大為出彩,令食客大呼過癮。

偶爾小綾,也會去廚房,與趙廚一同學習做菜。但更多的時候,是在櫃檯收錢,和管理每日的開支。有時候遇見一些蠻橫不講理的客人。趙廚便會從廚房出來。在眾人面前表演他的刀法。有些人見狀連忙道歉。灰溜溜的走了。

官府有時候也會上門來找麻煩。但見院內寧靜和諧,也不好說什麼。小綾學著我給他講過的話,圓滑的給了官差一些銀兩,他們便會笑嘻嘻的離開。

混熟了,也會經常來捧場,點上一桌子菜。小綾每次都會給官府的人,打上一點小小折扣。他們便會開開心心滿意的離開。

隨著小綾手裡的錢越來越多。生意越來越好。廚房的主廚也由一人變成了三人。

房間也被擠壓了利用空間,原本一人一房間的,現在一個房間會放上兩張床。但文雪和小綾兩個還是一人一間。但眾人薪資也跟著上漲,所以都沒有太多抱怨。

一轉眼春去秋來。門口的芙蓉花已然盛開。雖然眾人不說,但依舊知道小綾心裡還掛念著那薄情郎。因為自從病好之後,小綾每晚房間都會點上一盞明燈。

似乎在等待著誰來將它撲滅。有一次,她從門口的芙蓉花上摘了許多花瓣,要陳廚教她做芙蓉餅。她學的很認真。

但在攆皮的時候,眼淚卻從眼角緩緩流下。陳廚示意夥計們離開。讓她一人在廚房裡。她一邊擦拭著眼角的淚水。一邊攆著那麵皮。

她將餅做好,端著一個木凳,在門口等了一天,依舊沒有等到,她要等的人出現。那天剛好,是他離開的一整年。

直到深夜,文雪將厚重的貂絨大衣,披在了她的身上。她才發覺夜已深。只好將那芙蓉花餅,餵給了院內的貓咪。

便與文雪一同上了樓。江湖中,來來往往的人有許多。他的行蹤,也會陸陸續續的傳到這裡。但她聽見後,常常在眾人面前露出,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

但又會在夜裡坐在燈前,發呆的咬著手指。第二日眾人從她黑黑的眼眶就能看出,她又是一夜沒睡。

之後芙蓉花又重新開花。她依舊會去門口取花,去廚房擀麵皮。做芙蓉餅。然後守在門口一整天。但這日,不同前一年,這日,天空下著雨。

眾人怕她凍著,就叫她回屋內等吧。但她依舊不聽,一意孤行。眾人沒辦法。好在陳廚想了一個法子,將竹子插在土裡,中間戳上一個洞。將雨傘放在裡面。每每有人進來,她便會站起身來辨認,但又會失望的坐下。

但九月的雨,夾著微風,傘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那日過後,又是一段時間臥床不起。文雪終於看不下去了。

對她說道:“歷公子應該,應該是不會回來了。妹妹你還是……”她卻搖了搖頭,求她不要再說下去了。隨後眼淚從眼角流下。

病好後,她依舊幹著每天的活計,每天都會畫上精緻的妝容。但別人若是挑逗她。她便會瞪回去,似乎並不是給這些人欣賞的。

之後,她便與文雪學起琵琶,但她從來不在眾人面前彈奏。她只會在店內人都走光的時候。拿出來,隨後走到屋外竹棚,坐在那悄悄的彈奏起來。

只有懂得音樂的人才能聽出,她曲中的無奈,和相思之情。有時候她會坐在窗前擺弄著,他留給她的扇子,讀著那早已爛熟於心的詩句。

又過了許多年,有一天晚上,她對著鏡子,看著鏡內,那張蒼老的臉,緩緩的流出淚來。在那之後,她也沒有在做過芙蓉餅了。也沒坐在門口等過他了。但時不時聽見他的行蹤,依舊會在燈前發呆,咬著那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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