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的濃雲擠壓著天空，掩去了剛剛的滿眼猩紅，沉沉的彷彿要墜下來，壓抑得彷彿整個世界都靜悄悄的。淡漠的風凌厲地地穿梭著，將人的驚呼拋在身後。
實驗室裡，顏若煙拿著刀，刀尖落在了一張漂亮的臉蛋上，鮮血隨著刀尖在臉上的滑動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上。
裴珠袖用顫抖的雙手捂住熾熱的半邊臉，她髮絲散亂，滿眸猩紅，哭得撕心裂肺，哭聲尖厲而嘶啞。
“我的臉，啊啊啊，我的臉。”
可她的痛哭聲並沒有讓顏若煙停手，“是不是很疼？”
可是她這份痛，比不上自已心裡的痛。
當時阿炎冰冷的屍體躺在她懷裡的時候，她更痛。
“顏若煙，你這個賤蹄子，我要殺了你。”
隨著裴珠袖的咒罵聲，顏若煙不自覺地加重了力道。
雖然報復了裴珠袖，可是顏若煙也開心不到哪裡去。她眼角的淚也在一滴地滑落，好像是大仇得報的開心，又好像是內心的解放。
這些年，她被仇恨矇蔽了雙眼，沒有一天是做回自已的。
“啊啊啊。”
見她快撐不住了，顏若煙才慢慢鬆開了手。
裴珠袖時不時地在爸爸面前吹枕邊風，表面上說是為了自已好，實際上就是想爸爸對她越來越失望，好讓顏家落在顏若曦手裡。
偏偏她那個不爭氣的女兒，就是喜歡跟她玩。
呵就算是死，她也要拉著這個惡魔陪葬。
“啊啊啊，我的臉。”
地上的女人捂著臉不停地痛哭，雙手已經沾滿了鮮血。
這輩子裴珠袖在意的除了自已的女兒顏若曦，就是她的這張臉了。毀了她的這張臉，就等於毀了她半條命。
顏若煙要的就是這種效果，讓人生不如死的滋味，自已嘗過了，她裴珠袖也逃不掉。別人加註在她身上的痛苦，她要加倍還回去。
叮叮——
看到是爸爸顏鍾錚的電話，顏若煙頓了頓，不太想接。
一開始她想要把顏氏搞垮報復爸爸顏鍾錚，那是因為她以為莫宸炎是被他間接害死的。
但發現一切都是裴珠袖搞的鬼之後，她就莫名地對爸爸有些虧欠。
從莫宸炎死後，她就以出國留學的名義去了國外。這麼多年，因為賭氣怨恨，她從沒有打過一個電話回去過。也是去年回國了，除了因為接手公司的事跟爸爸談話或者爭吵之外，就沒有別的了。
而現在他打電話過來，也多半是因為自已抓走了裴珠袖。她並不想聽到任何人為裴珠袖求情，因為害死阿炎的兇手，她是非殺不可的。
電話那頭像是有什麼急事一樣，一個接著一個打過來，並沒有因為沒人接而放棄。
裴珠袖突然止住了哭聲，神情痛苦地問道:“為什麼不接電話？是不是你爸打來的？”
“怎麼，你想聽？好讓我爸救你？”
聽到顏若煙的話，裴珠袖瞬間就覺得可悲，“哈哈哈哈，他救我？他要是救我，也不過是怕你殺了人之後會坐牢罷了。”
他顏鍾錚什麼貨色，同床共枕了幾十年她怎麼可能不瞭解。
表面上對兩個女兒都疼愛有加，甚至明面上對二女兒更寵愛，可私底下卻還是偏心大女兒顏若煙。
把顏氏交給顏若煙也就罷了，名下十二套房，八套都給了顏若煙。還有兩間商鋪，挑了地段最好的剩下那間留給了她女兒顏若曦。
而自已陪了他幾十年，到頭來什麼都沒有。
憑什麼？憑什麼她的女兒就要接別人挑剩下的？
難怪當時他怎麼也不肯扯結婚證，自已挺著大肚子逼他結婚了，他還讓自已填寫了婚前財產表。
哈哈哈哈，當時自已傻傻地以為他對自已和孩子是真的好，以為終於可以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了，開開心心地填上了自已的名字。
現在想想，自已也真是傻，真是可笑。
“他不是挺在意你的？”
雖然小時候自已小不太懂事，但在家裡，她覺得爸爸挺聽裴珠袖的話的。
小時候，自已偷偷跑出去玩卻忘記了練小提琴，要不是裴珠袖告狀爸爸怎麼可能知道，然後自已就捱了爸爸的一頓打。
還有有次她實在是想念媽媽了，就跑去媽媽生前住的那個房間找一下看看有沒有媽媽的照片，結果裴珠袖又跑去爸爸耳邊吹風，說自已著魔了去房間不知道翻找什麼。最後她又被訓斥了一頓，從那以後爸爸還把那個房間鎖了起來不給她進去了。
反正她覺得自裴珠袖嫁過來之後，她的日子就沒有一天好過過。
“我沒那麼無聊要去告你的狀。”
“你偷偷跑出去玩那次才六歲，當時我發現你不見了我也很著急。雖然我確實不太喜歡你，可是當時曦曦才三歲，你跟我女兒差不多一樣的年紀，初為人母的我沒想過對一個小姑娘那麼惡毒。我是怕你出了什麼事，才打電話給你爸爸找你的。”
“還有你去你媽媽房間那次。你爸爸生氣是因為你亂動了東西，把你媽媽的照片拿出來後撒了一地，他是怕這些照片給弄壞了。”
“在很多個夜晚，他都會偷偷跑去你媽媽的房間看她的照片，還有你們一家三口的合照。”
雖然顏鍾錚在陳文婷沒去世之前就跟自已在一起了，可這是一個男人的生理需求。當時的陳文婷已經病入膏肓了，氣血方剛的顏鍾錚才意外出了軌。但他對陳文婷的愛，卻還是很深的。
儘管他每天忙著處理公司的事，儘管他躺在床上跟自已溫存，但要是陳文婷一個電話打過來，他都會馬不停蹄地趕回去。
所以在陳文婷去世後，他也沒想過要把自已娶回家。要不是她懷孕了，顏鍾錚是不可能鬆口答應跟自已結婚的。
聽著裴珠袖的解釋，顏若煙才發現自已誤會了爸爸顏鍾錚那麼深。
一直以為，爸爸是不愛媽媽的。因為在媽媽去世沒多久，他就和裴珠袖結婚生子了，甚至對自已這個女兒都像是不理不睬的樣子。
現在才發現自已錯的有多麼離譜。原來爸爸是愛媽媽的，也是愛她的。
顏若煙顫顫巍巍地開口:“可是這些，他從來沒有說過。”
身在福中不知福。
裴珠袖總算是理解這句話了。
丈夫顏鍾錚疼愛大女兒顏若煙，可顏若煙卻一直以為爸爸不疼愛她。
也確實是可笑。
“你爸爸是個什麼樣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刀子嘴豆腐心，你覺得他會開口解釋這些嗎？”
就像那天陸逸舟打電話過來說要對顏若煙動手，身為父親的顏鍾錚苦苦哀求了半個小時，希望陸逸舟不要傷害他的女兒。還說要提什麼條件儘管提出來，就算是要顏氏也行。
跟他顏鍾錚生活了幾十年，他傲骨錚錚，什麼時候見他開口求過別人。就算是當年顏氏遭遇了危機，他也還是咬著牙扛了過來。
可現在，為了顏若煙，他卻可以放下所謂的面子開口求人。
而自已，跟他同床共枕了幾十年，失蹤幾天了也不聞不顧。
經過裴珠袖的說辭，顏若煙也確定爸爸顏鍾錚是真的愛自已的。
這麼多年，她從來沒有關心過他，從沒有盡過一個女兒該盡的責任。
反倒是顏若曦，一直陪著他，為他打理公司，為他出謀劃策。
而自已，一回國就想奪走公司，也難怪裴珠袖會怨恨。
顏若煙已經哭到嗓子都啞了，卻還是顫抖地問道:“所以，那天他開口求陸逸舟了是嗎？”
“哈哈哈哈。”
裴珠袖仰天大笑，沒有回答。
可答案卻顯而易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