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寶宮外。

原本人來人往,香火鼎盛的大道教道宮,如今已成破敗。

真一教將人從其中趕走後,自身並未派人過來整頓,僅僅只是將其空置在這裡。

然後便和西宗爭奪朝廷上的各種實權職位去了。

十二行省,每個省都有管轄實權職位。

大道教天寶宮一倒,讓出來的位置不少,足夠兩家分一段時間了。

而靈帝卻依舊毫無表示,最近時日裡,一直沉迷於天魔舞,毫不關心外界。

此時天寶山上。

滿山的白色晴花早已掉落,凋零。

只剩下光禿禿等待新芽的樹幹。

“藥香不知處,雲臺白花石.....”

此時空曠的天寶宮內。

一道奇異的黑袍人影,正緩步在神殿間漫步走動。

人影身披寬大甚至有些臃腫的黑袍斗篷,連人帶頭全部都籠罩其中,面部戴著一張怪異的黃銅鬼面具。

那鬼面極其奇特。從額頭到下巴,有一金色細線將其分成兩半。

左半是笑,右半是怒。

“百年道宮,存在夠久了,今朝也該改換改換名字了....”

銅麵人輕輕伸手,撫摸著天寶宮正中廣場上的巨大香爐。

那香爐足有六米高,直徑七米多,宛如一座小房子。

“什麼人!!?膽敢擅闖此地!不知道這裡是禁地麼!?”忽地一道身著真一道袍的中年男子從遠處疾馳而至,盯著銅麵人厲聲呵斥。

同一時間,他身後也跟著進來一隊看守此地的靈軍。

這隊人馬全都是全副武裝,弓弩刀盾齊備,身強力壯,步履整齊,一看便知訓練有素。

“藏頭露尾,鬼鬼祟祟,一看便有問題,給我拿下!”那道人一看銅麵人打扮,便感覺不對,當即大手一揮,先拿下再說。

這等敏感時期,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了再說。

這裡是大都,不論他是什麼人,什麼高手,都翻不了天!

“拿下?”銅麵人輕輕笑起來。轉過身看向對方。

“這麼多年了....已經很久沒有人敢在我面前說出這等話了....”

“看來...”他伸手摸了摸臉上的面具邊緣。“你們已經忘了,這張面具當年留下的痛....”

“住手!!”忽地一聲厲喝從不遠處飛速接近。

但已經太遲了。

銅麵人身形緩緩淡化,消散在原地,彷彿剛剛一直站在那裡的只是個幻影。

只是一剎那。

他的身影再度出現在一眾靈軍後方。彷彿只是行走間穿過陣列,僅此而已。

但整個靈軍所有士兵,一共三十單六人,全部在這一瞬,維持之前原本的動作,姿勢,一動不動,僵持在原處。

“誰在說話?我沒聽到。”銅麵人平靜的回首望向聲音來處。

“可否請你重複一次?”

剎那間,所有靈軍連同那個帶隊的真一教道人,全部身體如煙花般炸開。

但他們炸開的飛濺而出的,不是血。

而是.....無數宛如液體般流動的銀色絲線!

噗噗噗噗噗!!

所有銀色絲線不落地,跨越距離,騰空而起,湧入銅麵人大袖中,消失不見。

瞬息間,在場所有活人消失,只剩下殘餘衣物鞋帽鎧甲紛紛掉落。

此時此刻,一名青袍金冠,身上有著真一教印記字樣的老道,才面色難看,從不遠處宮牆一躍而入,落地站定,死死盯住銅麵人。

在看到一地的殘留衣物,再看到銅麵人佩戴的黃銅面具後。

他一下彷彿想到了什麼,瞳孔瞬間收縮,額頭隱隱見汗。

“前輩!冤有頭債有主,您不該來找我們....”老道是在此值守的太極宮拜神宗師太常道人。

“什麼是冤,誰又欠我債?”銅麵人微微搖頭,“太極宮清易,不在大都吧?”

太常道人後背瞬間一涼。

“不,我真一和您互不相犯....當初對...”

忽地他眼前一花,不遠處早已沒了對方人影。

他急忙四處檢視,想要尋找對方蹤跡。

可心口間忽然一疼。

他趕緊驚惶低頭,扯開胸膛衣物,卻看到自己心臟處,正有一道銀色痕跡,在緩緩勾勒出一道銀亮彎月。

就彷彿有一個看不見的人,正站在他身前,以筆蘸墨,仔細在他心口處繪畫。

“不!!我好不容易苦修數十年,拜神宗師!我不甘....!!”

嘭!!

話音戛然而止,彎月勾勒完整的瞬息,太常道人整個人宛如煙花般炸開。

沒有血,僅有無數銀色絲線,宛如液體般蜂擁而出,朝遠處飛去。

*

*

*

太易峽谷。

一直閉目修行文功,養神調整狀態的金玉言,忽地自然的睜開雙目,緩緩停下修煉。

對於她們這般早已拜神的絕頂強者,修行無法提升自我,但卻能一直穩固調和狀態,讓自己隨時隨地處於精氣神合一的完美狀態。

“時候到了。”她站起身,昂首望向對面兩位靈將。

“你們,準備好了麼?”

對面的真一春榮,西宗元利,兩人同時睜眼,不解的看向金玉言。

“你這是什麼意思?後手你我都有,天寶玉虛的力量,若是下面的人不知道,可以理解。但到了我們這層次,大家都清楚。若說隱藏,你又能隱藏得了多少?”春榮面帶笑容,不以為然。

“看來玉言胸有成竹,不過...”元利在一邊神色自若,“我等的援軍也該到了。”

“援軍?”金玉言神色微微一滯,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她猛地扭頭,朝著遠處望去。

那裡一道窈窕身影正身著黑裙,身段婀娜,長髮隨風飄散。

只是其面部同樣戴著一張純銀色面具。

巧合的是,她的面具,無論從款式還是大小形狀,都和金玉言的一模一樣。

“姐姐.....多年不見....”銀面女子銀鈴般的笑聲遠遠飄來。

“你還是那麼美....美得那麼高高在上...美得想要讓人,用力把你那張漂亮臉蛋剪碎....”

對方語氣中的惡意之濃郁,就算是一旁的元利和春榮,也心頭不由得微微一冷。

“你還沒死啊。”金玉言錯愕之後,面具下的雙眼再度恢復平靜,瞳孔中流露出一絲輕蔑。

“當年我一時心軟,饒你一命。你現在居然還膽敢出現在我面前....”

“聽說你還加入了什麼太清一脈?進了感應門?就為了找我報仇?”

金玉言眼眸微闔。

“如今又叛離感應門,投靠西宗。簡直可笑!”

“是否可笑,我不知道。”銀面女子一步步往前,靠近。

“我只知道...今日,你必死無疑!”

“死?就憑你們?!”金玉言眼瞳眯起,瞳孔緩緩化為一片銀色。

一片片銀色靈線在她面板下層湧動,流淌,宛如河流沖刷河床,發出讓人煩躁的唰唰細響。

剎那間,她身體急速膨脹,變大,無數銀線從毛孔湧出,在體表外覆蓋編織成一套完整銀色鎧甲。

同一時間,對面三人,同樣全身銀色覆蓋,體型急速變巨。

*

*

*

咔嚓。

張榮方身體一顫,感受到一股股清冷刺骨的寒流,從後背瘤子裡泉湧而出,遍佈全身。

那刺骨寒意,太過冰冷,導致他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你怎麼了?先生?”常玉清發現了他的異常,有些疑惑問。

“沒事,只是...對你的病情,有些發現。”張榮方壓下馬上回去檢視身體異常的想法,依舊平靜的和常玉清閒聊起來。

他有暗光視覺能力,多少能看出對方身體的一些異常。

血管纖細狹窄,流速緩慢,肌肉結構似乎和常人也不同。

張榮方每說一項,頓時都讓常玉清面色上的驚愕多出一分。

她駭然發現,對方居然比她以前看過的所有醫生,說得都要詳盡細緻。

這讓她升起了自己這個問題,或許可以得到醫治的想法。

正當她有這個想法時,忽然張榮方提出告辭。

“剛剛想到有事要辦,我先出門一下,一會兒回來。”

“額,這....”不等常玉清回神,張榮方便轉身迅速離開。

嘭的一下,房門關閉。

張榮方急速朝著沉香府方向趕去。

此時他已經能感覺到,自己背後的肉瘤,似乎裂開了,不復存在了。

但具體變成了什麼情況,他不知道,必須要有鏡子才能看清。

這時代的鏡子,很多人還是用銅鏡。

銅鏡打磨光滑後,實際上只比真正的玻璃鏡子稍微模糊一點。

除開顏色偏黃外,其餘和玻璃鏡子並無不同。

只是定期需要去磨鏡店打磨恢復光滑。

回到沉香府後,張榮方一路進了臥房,取出放置在書桌邊的兩面圓形銅鏡。

然後脫掉上衣,對著自己後背擺好反射角度。

頓時間,背部上的全部變化,清晰的呈現在他眼裡。

“這是!!?”

他猛地眼瞳一縮。

彷彿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之事。

在那銅鏡的反射中。

他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後背面板上,正有密密麻麻的血管如絲線,隱隱編織成一朵血色蓮花!

那蓮花細數花瓣,足足有八十一枚。

張榮方在道門這麼幾年,沒事時也遍讀經典,也看過很多道教發展的人物傳記。

可從沒有人像他此時一樣,身上居然真的浮現出一朵以血管為線,編織而成的血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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