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土峽谷中。

前往刺桐的官道上。

一道道深邃如溝渠的刀痕隨處可見,一個個硬是被踩踏而出的深坑四散分佈。

金源氣喘如牛,惡狠狠的盯著對面黑衣人影。

他此時的身體像是縮水了一般,明顯縮小了一大圈。

面色膚色也暗淡了許多,兩眼更是神色疲憊,不知道經歷了什麼,才會達到這般地步。

“你們大道教這是要主動挑事是吧??!半路截擊貧僧,真以為我們不敢動手?”

一開始他不是這麼說話的。

他是誰?堂堂金源,西宗宗師,遇到阻截,自然是衝過去,碾壓一切。

然後他衝是衝過去了,身邊兩個人也沒了。

衝的時候爽了,身邊則是在那一瞬間,被截殺了兩人。

兩個靈絡當場被殺。

金源頓時大怒,和明源動起手來。

然後兩人半斤八兩,一直鏖戰,打了足足一個多時辰。

“奉掌教法旨,我們大道教不惹事,但也不怕事。希望金源大師去了刺桐,不要胡亂栽贓陷害。如有疑惑,我等自會進行內部排查。如何懲處,自有分說。”

明源沒開口,一旁另有一個女聲朗聲回答。

金源心頭憋屈無比。

這明源他也聽說過,原本在天寶宮隱藏很深的一個傢伙。

最近這兩年,開始頻繁出現在各地各處,替大道教清理雜事。

最為怪異的是,這個明源的實力時強時弱。

似乎完全在根據他面臨的對手,在臨時調整。

這點,在剛才他也看出來了。

明源一個之前毫不起眼的傢伙,居然當真和他打了個平分秋色。

“好,我記住了。但如果你們那道子是真的犯了事,到時候,我怕你們天寶宮抗不下來!”金源狠色道。

“那就不勞您費心了。”明源身側的女聲回答。

他自己則同樣面色微白,握緊刀柄,歸鞘。

金源冷哼一聲,不敢再廢話,迅速穿過這個小峽谷。

這一次,明源沒有再阻攔,只是靜靜站在一旁,看著他離去。

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金源隨行的高手沒了,金源自己也被重創,身上靈線被吞噬了小部分,短時間內實力下降得厲害。

這已經是他現在能做到的極限了。

接下來,只能靠道子張影自己。

*

*

*

雪奎島本身不大。

除開最頂端懸崖上的藍神府外,其餘便是下方林地盆地中生活的奴隸一般的人們。

這些人都是血神盜蓄養在這裡的儲備糧,每當他們因為天氣原因,無法外出狩獵時,就會從島上居民裡,選出一些作為肉食,補充營養。

張榮方在藍神府裡裡外外轉了一圈,都沒發現其餘任何有用之物。

除了那個神像。

那小神像,沒有任何裂紋,完整度比起他之前組裝的神像,要強出太多太多。

另外,他們也終於找到了那個叫程洛的尋寶隊隊員的屍骨。

她屍體被吃得只剩下一半,悲涼被掛在後廚,做成了肉乾。

“她就是程洛姐姐。”周鑫覽認真平靜的指著被串在木柱上,的屍體。

他的眼裡沒有恐懼,只有習慣。

張榮方和田如意等人站在木柱前,看著上面的屍體,都陷入了沉默。

很久以前,他們也聽說過海上有些野蠻人土著,還未開化,喜歡食用人肉。

原本這只是流傳在刺桐的一個久遠傳說,卻沒想到,眼前真的出現了一個例項。

而且被吃的,還是自己人!

張榮方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憤怒。

他派出好手尋寶,結果所有尋寶隊成員被殺,寶藥差點丟失。

若非運氣不錯,或許自己逐日第二層的金蟾功就會被耽誤許久。

自己下屬被殺,還被人活活當儲備肉吃,他們是因為自己的命令而死。

這種一瞬間揹負上了沉甸甸的性命的感覺,讓張榮方第一次感覺到。

自己和以前,已經不同了。

他如今的一言一行,每一個決定,都干係到自己身邊諸多人的安危....

“繼續找到其餘尋寶隊的屍骨。帶回去,厚葬...他們家人的後續安排,也要做好。每戶家庭發放三倍撫卹。”

張榮方沉聲道。

“是。”

身邊的商船管事林曉池鄭重點頭。

“道子,那這島上的這些人,該怎麼處理?我們查到,這島上的土著根本不是什麼居民,而是被血神盜和鬼麵人搶奪來的奴隸。”千石門的田如意沉聲問。

“奴隸留下,僱傭他們做勞工,慢慢適應後再放人離開。至於血神盜和鬼麵人....”張榮方默然。

這些才是真正對尋寶隊下手的真兇。

“全部屠了了吧。”他嘆息道。

“是。”田如意凝聲應道。

除開他們突襲時殺掉的部分,血神盜死得還剩下三人。

鬼麵人還剩下八十多人。

這群人的命運,在這一刻也瞬間跌入谷底。

幾人帶著程洛的殘破屍體,仔細包裹好,然後則是安排小船轉運東西。

趁著商船上的勞工水手們在忙著搬運財物時,張榮方帶著神像,和搜出來的一卷名為浴血祭法的密法,回到船上。

船艙中。

他站在圓形琉璃視窗,手裡輕輕把玩著那個神秘神像。

從島上殘餘的血神盜口中,他得知,這個神像的名字,叫血神。

也就是所有血神盜和鬼麵人,共同供奉的神。

只是這個神,沒有被任何國家承認。

這個在大靈,凡是沒有被官方登入造冊的神教,都是密教。

也就是違法的。

一旦進入大靈,這樣的神都是密神,是要被大靈官方出動力量絞殺滅絕。

也就是在茫茫大海上,才有這種野神教的生存土壤。

張榮方仔細觀察著神像。

神像材質,和他之前接觸過的那些神像殘片一樣。

似乎是同一材質。

整個神像沒有契合痕跡,就像是在一整塊材料上雕刻出來一般。

他輕輕撫摸神像手臂,入手冰涼光滑,居然沒有任何灰塵汙漬。

顯然有人時時仔細擦拭保養。

翻看了一會兒,張榮方沒有找到神像的玄妙之處。

這東西看起來就是個普通的雕塑物。

他不由得放下東西,拿起那捲浴血祭法。

這卷密法,武技不像武技,破限技不像破限技,反而更像是一種....

“一種觀想法?”張榮方忽地聯想起上輩子見識過的觀想之法。

所謂觀想法,是一種教派常用的,用來凝聚精神,壯大意志念頭的特殊鍛鍊法門。

他仔細看著密捲上的文字,字跡由船上的翻譯已經全部轉譯出來了。

‘偉大血神誕生於鮮血之間,於無邊血海鑄造王座。’

‘他掌管無窮活力。’

‘他掌管無限耐力。’

‘他雙臂宛如血液般柔軟流動。’

‘他五隻眼睛分別注視著不同方向。那代表生命五感。’

‘他座下旋渦,代表生命來源於未知,去往向未知。’

‘當人誠心向其朝拜,資質出眾者,或可觸碰到其無上意志。’

密卷後面,則是一系列的具體的祭拜方式,所需的物事之類。

放下密卷,張榮方再度看向血神神像。

“看來,不真正成為拜神者,就沒辦法觸碰到所謂神佛到底是什麼?”

他眉頭緊鎖。

從種種跡象都能看出,神佛才是統治一切的至高根源。

東宗探索神佛的奧秘,尋找讓普通人也能殺死拜神武者的方法。

背後似乎還有靈帝的意思。

結果被滅了。

誰能讓靈帝主動放棄自己培養多年的東宗?

除了神佛,還能有誰?

‘神佛....到底是什麼?’

張榮方凝神注視著神像,就算是他的暗光視覺,也無法突破神像的表層面板,只能看到和剛才一樣的景象。

船隻一路返航,時間緩緩流逝。

在找到寶藥餘香珊瑚後,張榮方的一大目的也成功達到了。

至於另一大目的。

他還毫無頭緒。

研究了許久神像,依舊無果後,張榮方將其存放到船上的藏寶房。

夜晚。

海浪拍打著船外木板,船身一搖一晃中。

張榮方安靜的仰躺在房間中,閉目靜靜休息。

幽暗的船艙中,只有圓形的厚琉璃窗戶,投進一束清亮的月色。

‘張榮方...’

‘張榮方....’

一個尖細的聲音,不斷的呼喊著張榮方的名字。

那聲音音量不大,但在層層疊疊的海浪撞擊船身的噪音中,顯得異常清晰,穿透力十足。

唰。

張榮方一下睜開眼,眉頭皺起,從床鋪上坐起身。

他仔細聽著。

可此時外面只有海浪聲,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張榮方左右看了下,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就要繼續躺下去,繼續休息。

‘張榮方...’

那個尖細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這一次,他聽得很清楚了。

那嗓音非男非女,無法分辨性別,唯一能肯定的,便是尖銳,難受。

“什麼人!?”張榮方下了床,在船艙內掃視一眼,沒有任何發現。

他走到窗戶處,往外看去。

外面海浪起伏,一樣一切正常。

正此時,那尖細的聲音再度傳來。

‘來這裡。’

‘來這裡...’

這一次,張榮方聽得很清楚。

那聲音來自於門外。

他緩緩披上一件斗篷,走到門前。

伸出手,輕輕握住門把手。

咔嚓。

門開了。

一個碩大的,足足有門框一樣大的血紅人面,正堵在門外。

人面上一共有五隻眼睛,上面三隻,下面兩隻。

赫然是張榮方才繳獲到的血神雕像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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