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從南方來天狼城的商人變得多了起來。

南倉道、錫瀾道、洛水以南的航線上設的卡子到現在都沒撤,說明江南的戰事至今未平。

從南方往北境的官道卻是暢通無阻。

“那宦官統領的淨軍實在是出人意料,江南四大世家現在已歸順其二,剩下兩家慕容氏和王氏也差不多了。”

“現在帝都形勢很微妙啊,之前不看好淨軍的都開始動搖了。”

往來的商人坐在茶鋪裡閒談,呷了口茶,將嘴裡的黃沙吐出去。

“只是苦了我們,手裡的貨只能往北邊運,這天乾物燥的,來的人多了價就壓下來了,這跑一趟人吃馬喂的,何必呢。”

有人嘆口氣道:“嗐,總比爛到手裡強!”

“估摸南方戰事快結束了,那宦官雷霆手段,不跟你來文的,直接就是殺。據說陸氏被殺到只剩長房二爺一脈了,那宦官直接給了陸二爺一個平南侯做。”

“陸氏?那個餘杭陸氏嗎?那可是百年望族啊!”有人驚訝道。

“是啊,誰說不是呢……陸氏至今四百多年,到這一輩,竟被一個閹人殺的人丁凋零,以後就只有平南侯了。”

雖是封了侯,所有人都知這爵位並不光采,遠沒有餘杭陸氏清貴。

只這樣盤踞一方的大家族,都被一個閹人在短短半月時間內傾覆。

一時洛水以南都人心惶惶。

這些江南世家百年來不是沒有積累,也聽說了東廠提督要以他們來為淨軍祭旗。

只是應搖光實在太快了。

快到他們來不及去上下運作。

他沒有按這些世家大族的規矩走,更沒有用世間常見的的規矩來纏鬥,與他們糾纏是糾纏不清的,反而會被他們繞進去。

不如果斷封鎖了洛水以南所有船運航線,以及能出城的大小官道。

對不願俯首稱臣的勢力就地斬殺。

據說洛水河的顏色都一度變得渾濁赤紅。

其實江南戰事遠比這些商隊道聽途說的要更為慘烈。

江南多雨,七月底更是潮溼悶熱,先前下了一場雨,才停歇下來,夜風中泛著泥土的潮氣。

那位權傾朝野的宦官端坐於天台山巔,身形挺直,神情淡漠,嘴唇乾澀,眼底的烏青倒是消了些。

自從踏上了南征的路途,應搖光在夜裡終於能安睡一兩個時辰了。

今日未著蟒袍,穿了一身靛青色薄衫,終於襯得他蒼白的面容稍有些氣色,只是一張冷白的面容上,薄唇卻是妖異的紫紅色。

謝玉的目光落在應搖光的嘴唇上,擔憂道:“哥,您服下的毒,真不需要去尋解藥來麼?”

他抬起頭,“尋來作何?”

那日面聖時,他服下了皇帝給的毒藥。

皇帝的目光在他將毒藥一飲而盡後,終於有了幾分信任釋然。

縱然權勢再大,身份再貴重,一個閹人,在皇帝面前也改變不了是個奴僕的事實。

應搖光是個聰明人,知道只有與皇帝重新建立信任,才能為他所求之事如虎添翼。

況且,皇帝到底是她的弟弟。

“臣乃無根之人,僅此一世,權勢、地位、富貴,乃至名聲都只是過眼雲煙。”他垂首躬身道,“臣所求只在公主一人。”

“臣雖自稱為臣,卻從未想過改變是皇家奴僕的事實。臣求聖上予臣一樣東西。”

他抬起頭,目光雪亮,“信任。”

皇帝也是不易,防武將防文臣,若不是他功高蓋主,本實在不需防宦官。

“臣所求只在為公主擺脫桎梏,為大昭將狼子野心之人徹底懲治。除此之外,別無他求。”他平靜道,“臣的命在聖上手上,予奪予留,全在聖心。”

皇帝心裡的那口怨氣雖未出來,也平復了不少,思索片刻,終於點了頭。

一腳邁出御極殿,高臺之下立著黑鴉鴉的一群人,一片黑色中有一點紅,是容晏禮。

一品大員的正紅色官服,將清正儒雅的容次輔襯的更加正氣凜然。

二人四目相對。

黑金的蟒袍散發著權勢的氣息,沉重而華麗。如今他卻要褪去蟒袍,著鎧甲。

應搖光唇邊還殘留著血色,對比之下面容顯得更加蒼白,陽光下,有種觸目驚心的俊美。

東廠督主應搖光。

不知為何他會趕在上朝之前將皇帝堵在御極殿內。

眾人紛紛躬身避讓。

同為內閣大臣的同伴扯了容晏禮一下,提醒他退到一側。

然而他卻迎上前去,低聲問:“世人皆知江南尚未歸順,北境未平,無人宣之於口。督主揹負罵名挑起戰事,所求為何?值麼?”

“別人不解,夫子必是懂的。”他抬起眼,坦然道,“夫子為亡妻尚在守節,臣之妻身陷囹圇,為夫者怎可無動於衷?”

他不再隱藏對朝瑰公主的愛意。

容晏禮垂下眼去,眼角竟隱有溼意,“是。督主比微臣要幸運的多。”

“盛世明哲保身,亂世需夫子這樣的純臣建言獻策。”他回首望了望高臺。

而後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拋在身後的是權勢,是對帝都的絕對把控,而眼前的是一條不歸路。

……

天台山上的風很大,吹得燭火明明滅滅。

“慕容家。”應搖光起身,望著山谷中熹微的燈火,“滅了慕容氏,江南的賦稅這一塊就輕鬆了。”

“慕容氏乃江南世家之首,六百多年來了,積攢了多少財富無人可知。”謝玉道,“若是沒了慕容氏,聖上定會很高興。”

謝玉現在的目的從以前唯應搖光馬首是瞻,改為為皇帝賣命。

因為他哥哥的命現在攥在皇帝手中。

但以這樣殘忍卻見效的方式剷除了慕容氏,恐怕朝野上下皆會震動。

慕容氏牽連甚廣,敢為聖上做這樣的事,就要做好民怨沸騰時被推出去的準備。

應搖光站起身來,神色一凜,“開始吧。”

眾人都愣住,但僅是一瞬,就有條不紊地做著手中的動作。

水攻。

慕容氏偏安一隅在天台山的山谷中。

從應搖光人還沒有到江南之地時,就已遣派人挖通地道,可引雲夢澤水入天台山。

若是慕容氏不聽話,那便直接將整個慕容家淹沒其中!

謝玉指揮著手下的人,黑暗中無人聲,只有扭動水閥、搬運砂石的沉悶聲響。

應搖光望了一眼山谷中漆黑的剪影,開始下令:“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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