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搖光知道朝瑰去了哪裡。

在來無色城的路上,他就想到了。

無色城裡有那個人。世人皆知公主為其瘋魔的那個人。

只是他報了一絲希望,朝瑰若是已將他忘記了呢?若是不再戀慕他了呢?

那個人,是大昭二十九年穿紅袍簪花遊街的探花郎。

不但貌比潘安,還是文曲星下凡,是人中之龍。

更是堂堂正正行走在世間的讀書人,他坦坦蕩蕩,不是他們這等閹人可比擬的。

縱使他現在權勢滔天,那些文人對他也是既尊重又輕蔑的,這是刻在骨子裡改不了的階級。

他無法跟那個人比,這亦是無論他爬到什麼高位都掩蓋不了的事實。

在他淨身的那一刻起,他就不配和世間任何一個兒郎比了。

但他無法顧忌了,他害怕朝瑰回到那個人身邊。

無論他配不配,他都不想再放開她。

曾經他是夠不著她,只得看著她在別人的懷抱流連,但現在他好不容易踏著血和罪惡趟過來,這些天又與她朝夕相處……

人總是貪心的,他想要的不僅僅是遠遠看著她了。

他不再隱藏身份,身後跟著數名黑衣番子,氣勢壓人。

奴僕們雖不知他是誰,卻被氣勢所逼不由自主地為他讓出一條路,才起來的漢子在路邊撒尿,尿都沒尿完就躲回了帳子,身後還有無色城的驛守,垂身躬腰地追隨而來。

眾人紛紛避讓,他很快就走到了朝瑰身邊。

她乾淨的裙襬髒了,好看的眼睛流著淚。

曾經的探花郎跌進了泥土裡,俊美的面容上鼻涕眼淚橫流。

原來美人哭,也有不好看的。

“走、走吧。”她察覺到他過來,眼神躲閃地後退兩步,逃似的提著裙襬向來時的路跑去了。

江憫之剛想挽留,看到面前那男子滲人的目光,便登時噤若寒蟬。

他著蟒袍,黑底金線。

是個閹人,但又是開罪不起的人物……

他抬起頭看他,突然記起三年前在金鑾殿上,就是這個氣勢逼人的閹人,一錘定音了新帝的人選。

昔日名動帝都的探花郎的脊樑終是癱了下去,再也直不起來了。

*

烈烈黃沙快速後退,無色城黃土夯就得城門也在快速後退。

無色城,果真是沒有顏色。

朝瑰放下馬車車窗的簾子,閉上眼。

失了力似的,她整個人都靠在車壁上,路途的顛簸也沒有再讓她皺一下眉頭。

纖長的睫毛有熱意,淚水卻始終滑落不下來。

應搖光抬眸看她。

這些年,妒的滋味實在難受。灼心蝕骨,卻又無可奈何。

幾個時辰前,他合衣靜坐於居室內,聽到她悄然離去的聲音時,他才發現自己心中的“怕”比妒來的更甚。

他怕她離開他。

只要她不離開,她即便想將那江憫之帶走,也無妨。

朝瑰感覺到灼灼的目光,抬眼,面前的那人穿著黑色的蟒袍,四爪蟒龍猙獰刺目,散發著權勢的氣息,他神色冷漠疏離。

剛才……只是錯覺罷。

司禮監掌印,東廠提督應搖光。

他是個人人懼怕的權宦,七情六慾從不寫在臉上的人。

她卻騙了這樣的人物,將他從帝都未央誆騙到這千里之外的無色城來。

只為見她的情郎一面。

她鼓起勇氣看他,對上他晦暗難辨的一雙眼。

“督主,對不起。”她輕聲道,“沒什麼恩人,我不該騙你。”

“公主見著了想見的人,想得的可得著了?”

“我不知怎麼說,我很難過,他曾拒絕我多次,都沒有這次這麼難過。這次他明明答應我了……卻比拒絕還讓我難過。”她悵然道,神情迷茫,“他怎麼變成了這樣?”

“或許他一直是這樣。”

朝瑰擰眉,應搖光這樣的人,身有殘缺又見過世間太多不堪,便看什麼都是黑的。

江憫之的清正風骨,印在她心間。

可方才他那奴顏媚骨的模樣,將她心上的他徹底打碎了。

但畢竟是第一次戀慕的人,是這些年一直意難平的人……

她明明清楚的記得他戴著儺戲面具將自己毫不猶豫的救下,又將她小心翼翼地妥善安置好。

所以對他後來的冷漠百思不得其解。

她原想著,與江憫之是會兩情相悅的。

沒想到,最終成了她的執念。

如今執念已解,卻還是不忍他這樣的人被碾進塵埃裡。

“督主,能否妥善安置他?”她問。

應搖光看著她,“當然能。”

“一個奴僕而已,公主想叫他怎樣,是脫奴籍?還是洗脫罪名?亦或是官復原職?”

這一樁樁於別人來說都是天大的難事,是改人命運之事。

然而,應搖光的聲音卻透著因掌權而帶來的鬆弛,他淡淡道:“這些,奴才都能做到。”

“只是,殿下……”他緩緩向後靠了靠,凝眸注視她,“奴才,為什麼呢,為什麼要這樣做?”

為什麼要給他一條活路,為什麼要給這樣的人再披上道貌岸然的外皮?

朝瑰看到的江憫之是他精心粉飾後的假象。

真相就是在朝瑰“死”後,朝堂風雲譎詭,這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毫不猶豫地背叛了先帝,投靠了鋒芒畢露的駙馬陣營。

然而駙馬卻嫉恨他許久,輕而易舉就發落了他。

他卻仍是不甘,嚷著什麼都聽駙馬的了,怎麼還這樣對他?

這樣的人有什麼資格讓他應搖光去搭救?

將這人救出,讓他回到朝瑰身邊,回到朝堂之上,這其中要運作的、付出的風險以及日夜噬心的妒,他可以去承擔,但,憑什麼?

朝瑰此刻在他應搖光的馬車裡,在他身邊,不會走了。

他便忘了自己方才的“怕”,又被妒佔滿了胸膛。

“奴才為什麼要這樣做呢?”他又問,眼神漆黑幽深。

朝瑰怔了片刻,紅唇翕合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是她天真了,以為他還會事事應她,以為他是個好說話的人。她又憑什麼呢,能讓東廠督主九千歲為她做這些?

他不責怪她的欺騙,已然不錯了。

她垂眸,眼中蓄的淚水終是順著瓷白的面頰滑落,滴在馬車織金的地毯上,悄無聲息。

她聽到身邊的男人極輕的笑了一聲:“奴才逗公主玩的。”

“公主想如何安置他,奴才照做就是。”

她又抬起眼,心中的陰鬱散了許多,“真的?”

他靜靜看著她,等待她的回答。

此時在塞外帳子中對有孕的妻子苦苦懇求的男子,應想不到他的命運還依然掌握在公主手中。

那個粗鄙不堪的塞外姑娘在看到他真實的一面之後,竟也要離開他!不顧肚中快要足月的孩子,也要與他和離。

朝瑰腦海中又浮現江憫之方才的模樣,他還是那麼好看,但又不好看了。

她嘆息一聲,“督主為他脫籍吧,讓他當個普通人。他已有了妻子,很快就要當父親了……希望他能平安順遂度過餘生。”

朝瑰心想,若不是因為她的執念,江憫之或許不會淪落至此罷?

可笑的是,她的執念竟是因為從未真的看清過他。

“好。”應搖光道。

在塞外的帳子裡,江憫之還是沒有將心灰意冷的妻子勸住,他獨自一人不知該如何面對後面的生活時,方才離去的人又返回來了。

那人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冷笑一聲,他還沒來得及看清,就被繡春刀劃開了脖子。

“江大人,督主留不得你。”那人冷冷道,似乎是要讓他死個明白。

原來繡春刀這樣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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