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玖,你真的忍心?這一去就不知道何日會再次重逢。”

輝煌浩大的宮殿內,青衣男子衣冠半束,墨髮傾瀉。

臉埋在床上男子的胸膛見,看不清神色,唯有一雙抓緊床單的手洩露著主人的難耐。

床上的人白髮三千,清冷似雪,墨色瞳孔失去焦距,遮眼的白色絲綢因為疼痛亂飛,已經掉落胸膛,更添脆弱。

青衣男子拉著床上人的手,微微低頭感受對方的呼吸,一聲一聲,痛苦短促。

這對青衣男子也就是寂淵來說即使蜜糖也是砒霜,甜在愛人還在,毒在痛苦。

床上人是江玖,更是天帝,身上承擔著偌大的責任。

天界管理需要大量心力,寂淵知此時不該讓對方再為他分心,可是他的顫抖與心疼止不了。

江玖寬宥眾生,自觀崑崙鏡後自閉殿中整整三年,期間日日夜夜拷問內心,同時著手為天界後續的管理規劃。

開殿那天,全部仙子來此,天帝宣告他的問心結果。

眾仙齊齊震驚,天帝短短時間青絲變白髮更讓他們心驚。

天帝心懷大愛,看似無情,實則把情賦予天地,賦予世間一花一樹、一草一木,賦予活著的每一個物種。

他問心得出的結果只要可以保住三界,他就回去做,義無反顧。

他愛寂淵出乎所有人的預料,卻也無人置喙。

反正天帝不是戀愛腦,寂淵又是天界戰神,兩人加起來直接都天下無敵了。

天界在天帝手裡按序運轉,從未出錯,多年兢兢業業,他們瘋了才會竊竊私語。

三界已經差不多走上正軌,按道理來說正是他們這些管理者放鬆的時候。

然而天帝問心所得是---他入人界才會有一線生機。

天帝創天界就耗去半身神力,精神受了重創。

入界如果過不了劫再次飛昇,那麼他將魂飛魄散。

天界仍需天帝,即使他定了很久遠的規劃。

仙子即使成仙,可還是撿起了很久之前的大禮,他們齊齊跪下請求天帝再尋辦法。

天帝一句話破了他們虛妄“吾本歸天地,天地不在,吾何在。”

眾仙仍是不語。

天帝喟嘆“吾若歸天地,法則之力自會選出下一任天帝。”

眾仙知天帝心意已決,最後跪下,“恭送天帝,望一路順風!”

天帝回到自己的宮殿,路上開始自散仙力,他知道,只三日,就會散盡。

-

天帝宮殿殿門緊閉,位於天界最高點,可閱覽天界美景,但殿內無人有心情去賞。

寂淵跪趴在江玖床前,久久不動。

江玖將拋下自己,為這三界得一個平安,他僅有的一點私心想讓愛人每日心中雀躍,可他的私情不該在大義之上,他的進退非常狼狽。

宮殿浩大,但寂淵卻感覺十分冰冷。

江玖不再強撐威嚴,精神殘碎的魂魄輪迴人界便要嘗受無極痛苦。

但精神殘碎說明不能多活,沒有人知道那痛到底多痛。

“圓圓,此去良久,只是有些對不住你了。”江玖面色慘白 ,層層床幔之下,臉上顯得更加無色。

寂淵蹲下,青衣烏髮,輕輕掃過的髮尾捨不得離開,與白色纏繞,無端曖昧。

寂淵歪頭輕輕蹭了蹭江玖的手,江玖的手骨節分明,昔日勁瘦有力,穩穩當當,今日卻好似褪去一切溫度,冰冷而脆弱。

寂淵不忍,捂住江玖失去焦距的眸子,視若珍寶般吻了吻它們。

江玖的眼睛最好看了,看著他的時候總是亮晶晶的,別人可能看不出來,但他知道,他可以看得出來,也唯有他看得出來。

江玖只有對他才會撤下保護自己的神識。

他的愛人,永遠堅守著大義,他一步一步教導著寂淵,一下一下引導著寂淵,他怎麼會真的阻攔。

“若這是最好的辦法,那你就放手去做吧。”寂淵眼中分明有不捨,最後也只是脫力般靠在江玖身上,低低迴應。

三界浩劫被預言將至,唯有天帝成功登頂那個不可言說的境界才可阻攔。

可江玖一直到不了的原因,是他未曾受過死劫。

常人飛昇,必經死劫,身死,所以魂升,唯有如此,才算是真真正正的成仙。

但江玖不一樣,他是天地靈氣所化,可以說天界是他一手創辦,也可以說是一群人的克己復禮。

飛昇之人,必是品行端正之人,若品行不正,界雷會劈此人再入輪迴。

江玖是這一方天地所孕育,他未曾嘗過死亡的滋味。

他的死劫,可以說不過一個輪迴,可輪迴在哪,輪迴多久,都不是可以預測的。

江玖早已透支了自己的仙力,現在已經是強弩之末,力不從心。

唯有消耗完所有仙力,才可渡死劫,他早已準備好,方才是他最後的一點時間。

他也不想離開世界上最好的圓圓,但三界之事,他不可能坐視不理。

“圓圓,你再親我一下。”江玖聲音沙啞,飽含濃濃的不捨之意。

寂淵站起身,脫掉鞋子,與江玖同床而臥。

江玖命不久矣,他即將入人界,這是法則給他的時間。

“此去良久,珍重。”寂淵抱住江玖,心中千言萬語交織,最後吐出的卻只有最平常的話語。

“會的,圓圓。”江玖深知愛人的脾氣,他執拗卻又大義,在大義面前不會沉於私情,他未曾想過,他會這麼早教給愛人別離。

“圓圓,圓圓……”江玖低喃寂淵的名字,別離之痛直達他的心底。

他的嗓音嘶啞,早已說不出話。

江玖抬起手,用最後戀戀不捨沒有逸散的仙力帶起手撫摸寂淵的背。

水色瀰漫在他的胸口,暈染大半衣衫,他怎麼會毫無察覺。

不久後,他嘆息一聲“圓圓,時間到了。”

素白的手緩緩放下,置於床榻邊緣,在寂淵背後再也不會有那隻溫暖的手了。

在寂淵身下的江玖身體變得透明,直至消亡,化成點點光火,縹緲天際。

寂淵的手還維持著抱著愛人的姿勢,他僵了僵身體,貪戀地蹭蹭了愛人剛剛躺過的地方。

這一切的根源都來自三百年前的預警。

三百年前,天界重寶,顯示未來的神器崑崙鏡突然發出耀眼光芒,眾仙集結於崑崙殿。

在眾仙趕到崑崙鏡放置的崑崙殿外,他們看到天帝、劍尊和魔尊早已站於崑崙殿前。

三人共同施法,崑崙鏡所顯示的的畫面映入眾仙眼中。

黑,鋪天蓋地的黑,唯有天空的一個透光的大洞讓人感覺心驚。

無窮無盡的黑氣自大洞蔓延,降臨於三界。

黑影遮天蔽日,帶來疾病與死亡。

僅僅一個片段,就讓眾仙心跳加快,三界滅亡,不僅僅是一個人的事,人人都是眾生的一部分。

仙力、靈力與魔力仍在共同輸入,過量的能量讓崑崙鏡抖動,它緩緩升起。

這次的畫面,是解決之法---天帝登頂不可言說之境界,魔尊煉得紅蓮,劍尊可一劍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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