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氣在靠近江玖時完全萎靡,實質化的黑成了流水,帶著滋滋滋的腐蝕聲。
紅色靈力下的人只能看到骨相立挺,面板被紅光斥滿,姣好的皮相藏在靈光下。
他不用抬手,只站在那,就是黑氣終其一生無法匹敵的存在。
小部分黑氣繞開紅光,趁著白日遮陽在陰暗中爬行,悄悄朝著寂淵靠近。
一點一點,讓人毫無察覺。
江玖感覺到黑氣的力量減弱,立刻掏出所有火摺子瞬間點燃之後扔在外圍,他自己則是不斷透支紅痣內的力量,紅光灼灼,照耀萬物,這裡一切比之前還敞亮。
青衣染血,渾身都是血跡,這次他的臉上沒有殷紅,全身卻零散了個遍。
沈錚師父給的符紙還在寂淵的四周布著,他的手正在操縱羅盤,在其內火光靈光大亮時斬向黑氣。
黑氣確實消退了,甚至退得更快,跑得更快,它根本沒有管在這個地方為它美名化的蠶蛹,連一眼都沒看過,一嘴都沒提過。
沈錚掐訣死死扣住未完全破發的蠶蛹,蠶蛹半破半合,乍一看只是個失敗品。
蠶蛹動彈不得。
江玖跑到寂淵的身邊,寂淵的頭這次枕在他的腿上,面色真的比初冬的雪還白。
渾身經脈寸寸皆斷,毫無治癒可能,本身心臟還不好,這次是真的窮途末路。
他還有沈錚放在陣法內的小蓮,小蓮毫髮無損,只是嚇壞了,一直在哭。
她喊著寂大夫,卻再也不會有對她溫潤耐心的叔叔笑意盈盈在門內說著為她改命,為她擺脫宿命了。
一碗藥改善了她的體質,她不會死了,她的父親李大嘴還不會再害她。
她又哭又笑喝下的湯藥不止是對擺脫命運的高興與歡愉,還有她曾偷偷看到的寂淵以心血為藥引為她製藥。
這就是代價嗎?那她寧願去死。
她趁著沈錚不備,一把抽出他的劍直接橫貫胸口,臟器應該破碎流血,她卻沒一滴血液流出,只有幾縷血色華光飄出,融入江玖食指紅痣。
沈錚看傻了眼,江玖摟著寂淵的身體沉寂坐在那裡,他一直低垂著頭,髮絲飛揚間,有低微的聲音喊小蓮。
“小姑娘,你可知你就是清漪,我用心魄固你心魂安,你要好好長大啊,她所做的所有一切都成為了你的,你是她所有的善,亦是所有未曾遭遇苦厄的本身靈力化成的人形。”
小蓮仰頭看著蒼白的帶笑容顏想哭,卻發覺根本哭不出來。
“你早知道嗎?”
“別難過,我不是專門為你,本身我是想幫助江...我的愛人的。”
江玖黏得更緊,讓他吞嚥下了即將說出口的全名。
“好了,勞煩沈道友看管一下我師姐留下的女兒。”
這是要和江玖告別了。
沈錚哄著小蓮拔出胸口的劍,符陣還在這裡留著,他們一蹲一站在符陣邊緣,悄悄商議著什麼。
“江玖,我們還會遇見的,你相信我,我們會遇見,別哭了,別哭了,乖乖。”
“好好修習靈力,我再來找你。”
青色衣衫完全被染成黑色,明明出血只一剎,但在內力臟器完全受損加上法則之力的干預,他的血滲出凝結更加快,撲簌簌的血直到現在還在流。
他輕吻著江玖放在他唇邊手,曾病弱卻有力的手瞬間失去知覺,放在江玖的背上。
江玖感到背後安撫的力度漸漸減小,手邊的溫熱也在不斷消失,他開始慌亂,可明知於事無補。
他抬頭看天,“你這是在逼我幹什麼。”
又恢復晴天陽光的天空中隱隱有紫色瞳孔長命,與江玖對視,江玖沒有再看。
他抱著寂淵的身體,抱著那具失去溫度的黑色腥臭的屍體整整幾夜。
蠶蛹被他一把火燒了乾淨,他知道那人是村長就不會手下留情。
越仁慈,越殘忍。仁慈對敵則殘忍於己,仁慈自己萬般皆好則無所不懼。
這是他曾面具覆面學到的,怎麼還是這樣呢?
黑氣的氣血只能支撐再作妖一次,大乘期毫無保留的一招怎麼會不痛不癢。
蠶蛹其實也活不了多久,它是黑氣的超遠端鎖定血包,受黑氣蠱惑引誘全村人惡意滋長,隨後一家家屠盡帶入廟中慢慢結合,最後變成這副死樣子。
高翠翠沒死,她的神智只是沾染一絲魔氣,同時也被黑氣做成了類似守廟人的存在。
和黑氣有了千絲萬縷的聯絡,若無那魂燈燃其魂魄,則生生世世以活魂之身受黑氣催使,同時也是開啟真正廟門牽扯黑氣的媒介,她消失則黑氣會出現。
才能給所有人一條去殺黑氣的路。
江玖抱著成了黑衣的寂淵,若無渾身血腥,無人信他死亡。
寂淵躺得表情恬靜,安詳到彷彿只是睡一覺。只有露出的一截小臂鮮血淋漓,無衣物覆蓋處均是生前模樣。
江玖站起來,固執地把寂淵的身體背到自己身上,執拗地要寂淵跟著他。
沈錚一看壞事了,好歹幾天道友情分,又看這人天資異稟,好說歹說讓江玖買了副棺材背在身上。
背上寂淵後江玖想起要好好修習靈力。
他從金戒中取出沈錚曾給他們的玉佩,只剩最後一個。
“沈道友,不知我是否可入太清宗修習。”
江玖誠懇附上,他只模模糊糊記得一些事,不如就像寂淵說的那樣去好好的學,系統的學。
他身後的黑棺氣勢磅礴高大,跟著江玖走的這幾天根本沒人敢靠近他們。
“我們正在向太清宗趕路,我的靈鶴被出租了,我們只能徒步回去。”
來到太清宗下,寂淵才真正明白徒步的意義。
太清宗位於山頭,山的高度目測不高,門口“太清宗”三個大字遒勁有力,只看一眼都似乎有靈氣指點。
但寂淵能清楚“看”到,這看似短短的山路運用了好幾層壓縮符的重複疊加,真正到太清宗需要的是九千級層臺階的攀登。
一步不可費,一步不可停。
沈錚來到這裡率先抱著小蓮走上去。
“我帶著小蓮先上去,非拜師時間若想入我宗門需得一步步爬上這九千階石梯,三日後,我在此等你。”
他話說完就帶著小蓮閒庭散步般向上,不過瞬息就到了山門,守門弟子向他問好,他頷首向內走。
臨走前回頭看底下山巒繚亂,如雲舉霧,先去探路的和最後墊背的怕是凶多吉少。
不知這人能否撐到三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