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我好……我好愛你啊……”

白仙子驀然愣住,揚起的手刀軟下來,滿腔怒意瞬間如煙霞消散。

確實,如果就這樣砍了他的話,實在是太便宜他了,江橋要是不能給她一個滿意的解釋,再殺他也不遲。

她冷冰冰的哼了一聲,把江橋推上床蓋上被子後,心情複雜的離開了房間。

回到自己的臥室,白仙子看著鏡子裡的紅瞳怔怔出神。

一直以來她都以為心魔被大道鎖鏈鎮壓,沒想到江橋什麼都清楚,自己卻是從始至終被瞞在鼓裡的那個人,這樣的事實未免太過戲劇。

良久,白仙子靜靜出聲。

“你到底是誰?而我又是誰?”

“不能再像之前那般回答我麼?所以,必須等我徹底入睡後,你才能控制這副軀體?”

“現在的你是否又在我內心的某處暗自窺視?”

屋子裡依舊如死一般寂靜,甚至能夠清晰的聽到窗外不斷作響的風聲。

白仙子嘆了一口氣,取下美瞳放進護理液中。

在知曉心魔尚在的那一刻起,她的心裡有過迷茫,若是以破碎道果為代價化作的大道鎖鏈都拿她沒辦法,她便真的無計可施了。

江橋那句話雖然沒說完,但她依舊能夠猜出不少資訊,只是當時下意識的不願相信罷了。

她……真的是心魔斬出來的一縷殘魂?

想她堂堂白帝,在紫微星縱橫近萬載,如今卻有人告訴她,她並非「本我」?這樣的事實她實在是難以接受。

不,即便是殘魂又如何?師父身死道消後,不依靠任何人、任何外力,她獨自修煉到渡劫境界,只要她相信自己是白月靈,那白月靈便只能是她!

任何想要佔據她身體,融合她魂魄的人都是敵人。

至於江橋……

提到這個名字,白仙子心裡便很是複雜,她現在甚至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相信他,這一切又是否是「另一個我」佈下的局?

凌晨零點,正月初一,春節。

整座城市忽然籠罩在一陣強烈的鞭炮聲中,就連自己所在的小區都噼裡啪啦的響個不停。

江橋不是說城裡禁止燃放煙花爆竹麼,這算怎麼回事?

大年初一,新春佳節,這本應是一個值得高興的日子,白仙子卻感覺到一陣前所未有的煩悶,甚至升起一種想要離開這個家的衝動。

她咬咬牙,換了身衣服,然後開啟臥室的門走了出去。

福祿壽禧被震耳欲聾的鞭炮聲嚇得躲進沙發底下不敢出來,白仙子猶豫著到底要不要離開這個家,去一個江橋永遠都找不到的地方,就在這時,主臥的門忽然開了。

夏青荷打著呵欠出來,看到白月靈孤零零的站在客廳裡,下意識說道:“月靈,還沒睡呢,是不是外面的鞭炮聲太吵了睡不著覺?”

“唔……嗯,是的。”她支支吾吾的回答。

“沒辦法啊,過年放炮是傳統,年年說禁止燃放,年年這個時候都噼裡啪啦的,我也是被吵醒的。”夏青荷語氣十分的無奈。

“會……放多久呢?”

“集中燃放的時間段差不多就這十五分鐘吧,再往後炮聲就變得稀稀落落了,至少沒現在這麼煩。”

夏青荷走進衛生間:“我就起床上個廁所,月靈,你記得早些休息啊。”

“嗯……好好。”

白仙子捏捏手指,微微一嘆,回到了自己房間。

修行路上順心意,看在夏阿姨的面子上她暫時留下來,才不是為了死狗!更不是江橋那句「她更重要」。

愛情面前,她選擇再相信江橋一次,若是還讓她心灰意冷,她就一走了之,從此不復相見。

十多分鐘後,外面的鞭炮聲果真逐漸消停下來,就算再有人放炮,聲音也十分的悠遠。

白仙子盤腿坐在床上壓根不想睡覺,或者說不敢睡覺,她擔心自己一旦睡死過去,「另一個我」就會甦醒。

她不想自己被取代。

又或者,她不想自己繼續被矇在鼓裡。

只要她堅持不睡,「另一個我」就不會甦醒,江橋也不會知道她已經全部知道。

今天的夜晚變得無比漫長,白仙子閉眼打坐,直到天邊漸漸吐露出一抹魚肚白。

她緩緩睜開眼睛,眼眸深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這個世界沒有靈氣,打坐並不能完全取代睡覺,還必須時刻警醒不能昏睡過去。

換上過年的新衣,故意的不穿他買的情侶裝,白仙子拉開房門走出去,看到廚房裡亮著燈,夏阿姨居然這麼早就開始起床做早飯了。

“阿姨,早上好。”

夏青荷正在案板上揉著湯圓粉,聽到聲音,她隨口道:“月靈起床了?來得正好,快去幫我把江橋叫起來,平時睡懶覺倒沒什麼,初一不行,新年新氣象,懶一天就會懶一年。”

“嗯,好。”

走到江橋的臥室門外,她敲了敲門,然而並沒有半點反應。

她抿抿嘴唇,擰動門把手走了進去,江橋還是跟昨晚一樣,睡得如同死豬,被子沒蓋好都不知道的麼?

一想到這傢伙騙自己騙得這麼狠,白仙子就毫不留情的用力得擰住他的耳朵。

“睡睡睡,太陽曬屁股了,起床了,豬!”

“啊——疼疼疼,醒了醒了。”

江橋瞬間清醒過來,看著近在咫尺的白仙子,意外的愣了一下。

“我……我是還在做夢麼?為什麼看到了仙子?”

她輕輕的哼了一聲,這種水平的情話她現在是一點兒也不信,都敢瞞著她出軌,還有什麼是不敢做的?

捏住他耳朵的手多轉了90度,奚落道:“做夢也在被我打?”

江橋疼得整張臉都扭曲起來,他忽然鬼使神差的一下子抱住白仙子的腰壓到自己身上。

“下手這麼用力,原來不是夢。”江橋嗅著她的散發著淡淡幽香的髮絲,喃喃道:“如果每天睜眼就能看到你,別說擰耳朵,皮鞭滴蠟我都沒意見。”

白仙子的芳心無助的跳動著,她心裡明明很生氣,可是聽江橋這麼說為什麼又會有種莫名的開心?

“你放手!”

菜狗死皮賴臉的拒絕:“不要,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我再抱一會兒。”

白仙子心裡莫名覺得委屈,他現在又不只喜歡自己,為什麼還能這樣輕易的跟自己撒嬌?

她用力的掙扎脫身,冷冰冰的甩出一句話,然後拉開門頭也不回的走出去。

“阿姨讓我叫你起床,起不起是你的事情,我不會再喊了。”

看著房門,江橋不禁陷入沉思,這一大早的她在生什麼氣?自己是哪裡惹到她了嗎?大姨媽來了?不對啊,仙子也沒有大姨媽。

實在是想不通便不想了,江橋穿好新衣服下床,看到江天成也已經起床正在逗福祿壽禧玩兒。

“媽,新年快……啊嗚……”一句話沒說完,他就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夏青荷不滿的說了一聲:“看你那樣,月靈早就起床了,趕緊去洗漱,準備吃早飯了。”

“知道了。”

江橋走進衛生間,剛好碰到白仙子洗漱完畢走出來。

“月……”

白仙子冷冷的沒理他,腳步也沒停頓一下,自顧自的走進廚房,幫夏青荷包湯圓。

他撓撓頭,仙子這到底是咋了,才一晚沒見,居然就甩臉色給他看?昨天不還好好的麼?

女人心海底針,他是一點兒都猜不透。

“來來來,吃湯圓了。”

兩個女人把四碗大湯圓端上桌,餡兒是夏青荷親自做的紅糖核桃花生餡兒,吃了補血益腦,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太甜。

隨著她又端上一盆豌豆尖湯,唯一的缺點也被補齊了。

“湯圓裡我包了三枚硬幣,誰吃到了我就獎勵一百元紅包。”夏青荷笑眯眯的說道,同時拿出三張嶄新的百元大鈔放桌上。

江橋信心十足道:“媽,你就準備掏三百塊錢吧。”

“說得好像你能吃到似的。”

結果他一個硬幣也沒吃到,全在白仙子碗裡。

夏青荷笑道:“看來月靈今年的運氣會很不錯嘛。”

這種事情江橋絲毫不感到意外,就算白仙子去隨隨便便買張彩票,然後中個幾十上百萬的大獎,他都覺得是應該的。

“你看,媽,我說得沒錯吧?老老實實掏錢。”江橋伸出手。

“去去去,月靈吃到的硬幣,跟你有個半毛錢關係?”

江橋義正言辭:“怎麼就沒關係了?以我和月靈的關係,她吃到不就相當於我吃到?”

夏青荷咬著後槽牙琢磨著這句話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反駁,畢竟是兩口子了,夫妻同心說的不就是這麼個道理麼?

她把錢遞過去,白仙子趕緊道:“唔,謝謝阿姨,這錢我不能要。”

“什麼不能要的,還有紅包呢,放心收著啊,都自家人,我現在可是把你當女兒養的。”

老兩口各自從自己的口袋裡拿出一個紅包遞過來,脹鼓鼓的,就算是瞎子都能猜到裡面的金額不菲。

她緊咬著嘴唇猶豫不決,現在都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做夏阿姨的兒媳婦。

她下意識的看一眼江橋,就見狗子一臉笑容的把兩個紅包收下,放進她的衣服口袋裡。

兩個人年後去旅遊花錢的地方多的去了,正愁著存款不夠多呢。

“謝謝爸,謝謝媽,新年快樂,恭喜發財。”

江橋嬉皮笑臉的伸出手:“我的呢?”

“你都畢業工作了還想要紅包?滾一邊兒去。”江天成沒好氣的就差給他一巴掌。

江橋頓時傻眼,合著你們倆老把我老婆當女兒養,我就不是你們兒子了是吧?

一家人嬉鬧著吃過早飯,白仙子像是故意躲著他似的,趴在外面兒陽臺上看風景,江橋捏捏手指走過去。

聽到動靜,白仙子正打算轉身離開,江橋便立即拉住她的手,握緊了不讓她掙開。

兩個人趴在欄杆上,十分意外的都沒有說話,江橋只是看著小區下面的空地,有保潔阿姨在清掃著放鞭炮後留下的滿地紅。

半晌後,他忽然說道:“今天初一,不是給你買了那件白色的羽絨服嗎,怎麼不穿?”

白色的羽絨服跟他身上這件黑色的是一模一樣的情侶款,之前兩個人都會心照不宣的穿情侶裝,今天態度發生了這麼大變化,肯定有問題。

最要命的是,他真的不知道問題出在了哪裡啊。

“這件也挺好的,穿著暖和。”

江橋靜默不言,這句話一聽就是假的,不是說不暖和,而是她在生氣,生很大的氣,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月靈,我是不是有哪裡惹到你了?”他低聲道。

白仙子扭頭看著他,看著這張自己很喜歡,卻有很討厭甚至覺得有一絲陌生的臉。

饒是她想盡可能的裝作什麼也沒發生過,但面對自己喜歡的人的背叛,她現在還能鎮定下來忍住不發怒,就已經是最好的剋制。

她抬眼望著天上的雲朵,初生的太陽投射下溫暖的光斑,自己明明不開心,為什麼今天的天氣還這麼好呢?

轉眼間,太陽被烏雲遮擋,半分鐘內,淅淅瀝瀝的下起小雨。

白仙子緩緩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原來天空也跟她一樣難過麼?

沒聽到回答,江橋捏捏她的手指,語氣低得有些不自然:“你說出來,讓我改好麼?”

他知道戀愛中的情侶最不想聽到的就是這句話,可他要是意識到自己錯在哪裡早就跪下認錯了。

“你有沒有什麼事情瞞著我的?”白仙子扭頭看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說道。

江橋心裡忽然一慌,難道仙子她已經知道了心魔的事情?可他明明沒有說漏嘴啊,難道是昨晚他醉了酒說漏了嘴?

依稀記得昨晚洗完澡從浴室裡出來白仙子已經回房睡覺,然後看到心魔月靈在自己房間裡等著,兩個人好像是說了一些話,但具體說了些什麼他已經不記得了。

但即便如此,白仙子應該也不會知道這些事。

想到此處,江橋硬著頭皮搖搖頭。

那一瞬間,他彷彿看到白仙子眼裡流露出了濃濃的失望。

……

(放心吧,不會有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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