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義接過銀票，只隨便取了一張，道，“這些便夠了，多的不能收。”
張老爺知道修士規矩多，以為是什麼規矩，便將沈義換回來的又重新收下了。
“道長日後若是有什麼事需要張某，儘管來提。”
沈義笑著應承，“好，日後若是有事麻煩張老爺自然會來。”
“再會。”
言罷，沈義拉著秋棄命就走了。
張老爺靜靜的看著沈義和秋棄命的背影，看了片刻，便轉身看他家閨女。
沈義將照地村的事情與秋棄命說了，那鬼似乎並不意外，只是眼眸沉了沉。
他道，“那些怨鬼怎麼會突然之間群起攻之？”
沈義自然也想到這個問題了，所以才一直想去看看那些嬰兒的屍體。
“我們一起去起因河看一看。”
“是。”秋棄命道，“屬下知道起因河在什麼地方。”
沈義驚訝的看著那鬼，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秋棄命垂頭，眼眸中不知閃爍著什麼。
良久，他才開口，“那些怨靈抓過屬下。”
“他們被困住了，怨氣也被封了，只能在起因河附近行動，屬下只是路過，就被抓了。”
沈義心中咯噔一下，但很快，又覺得奇怪，按照這個鬼的性子，怎麼沒對那些怨靈趕盡殺絕？
“起因河離這裡還很遠，屬下用陣法帶您過去。”
“你……”沈義想問什麼，但最終還是把話嚥了下去。
秋棄命當然知道沈義在疑惑什麼，他解釋道，“那些怨鬼抓屬下不是想吃屬下，是覺得屬下與她們不一樣，想看一看屬下而已。”
說著，陣法已成，一人一鬼立馬消失在原地。
再出現時，已經在一個荒郊野嶺了，四處都是荒草，夕陽西下，顯得無比落寞。
只是剛剛站穩，一股直衝天靈蓋的臭氣傳來，沈義難受的皺著眉，連忙取出秋棄命之前給他的手帕放在鼻尖。
秋棄命見沈義拿出了他送的帕子，心中微動，有些開心。
他將心中的情緒隱藏起來，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的模樣，指了指前方，“在前面。”
沈義順著他的指示看去，皺了皺眉，搖頭道，“不是這裡，封印仍在，她們不可能出來的。”
秋棄命不解的看著前面的起因河，難道還有兩個起因河？
想著，他往前走了幾步。
隨著秋棄命的靠近，原本平靜的荒草地上忽然狂風大作，荒草來回搖擺，血紅的怨氣直衝雲霄，將沈義與秋棄命緊緊包裹。
見狀，沈義連忙走到秋棄命身旁，緊緊拉住那鬼的手腕，情不自禁將人往身後拉了拉。
秋棄命渾身一怔，垂頭看著手腕上的大手，眼眸有些亮。
他的主人在護他。
秋棄命小聲的在沈義耳邊道，“多謝主人。”
沈義一愣，耳邊冷冰冰的，應當是那鬼的氣息，“不要分神。”
“是。”
血色怨氣中忽然傳出小孩子的笑聲，像是普通嬰兒在母親懷中發出的笑聲一樣。
“嘻嘻，你怎麼又來了？是來救我們的嗎？”
“他真的能救我們嗎？”
“來救我們！！！”
秋棄命透過怨氣看著那些小鬼，平靜的開口，“你們的封印沒有破開？”
“肯定沒有啊，不然就去找你玩了。”
“就是就是。”
沈義疑惑的看著面前的怨氣，皺了皺眉，“若是如此，那我們便來錯地方了。”
秋棄命自責垂眸，“屬下無能。”
沈義轉身輕輕拍了拍秋棄命的頭，道，“不怪你。”
“剛好把這裡處理了，若不是你我都不知世界上還有第二個起因河。”
秋棄命緩緩垂頭，他自已也沒想到世界上還有第二個起因河。
“我可以把你們的封印破開，但你們切記，不可為非作歹。”沈義看著滿天鮮紅的怨氣，一時間分不清方向了，只好對著血霧開口。
裡面的笑聲更大了，“嘻嘻，謝謝。”
“太好了，終於可以出去玩了。”
“快點，快點，我要出去玩。”
一旁的秋棄命看著這些小怨鬼，在沈義耳邊輕輕開口，“屬下可以帶她們回鬼界，會有鬼願意養著他們的。”
這確實是個好辦法。
沈義點頭道，“可以。”
“是，屬下去破陣。”
沈義伸手攔住他，道，“這是修士佈置的陣法，你來破陣會傷到你。”
秋棄命只好後退，“是，主人。”
只見沈義抬手做了幾個秋棄命看不懂的手指，口中低聲唸咒，那陣法閃著漂亮的白光，在半空中不停旋轉，有了鬆動的跡象。
他自已也會這個陣法，懂得破陣之道，這才顯得有遊刃有餘。
“哈哈，真好，可以出去咯。”
小鬼們躲在血霧中歡呼。
“真的能出去了！太好了。”
陣法一破，小鬼們便要四處逃竄，迫不及待的要跑出去。
但秋棄命更快，在破陣同時，他立馬設下威壓，壓的那些小鬼動彈不得。
“不是破陣叫我們出去嗎？”小鬼被壓住了，四周的血霧也盡數散開，叫沈義看清了所謂的起因河。
河中根本沒有水，只是個堆滿屍體的大坑，小手小腳朝著天，像是在求救，有的都化為白骨了，手仍然往上抓，還有正在腐爛的，渾身上下一片青黑，血肉模糊。
密密麻麻的小手往外抓，可沒有東西給他們抓，他們什麼都抓不到。
沈義甚至還看見了幾個很新的屍體。
臭氣熏天，怨氣幾乎要化為實質。
原來，這就是起因河。
河中無水，亦無男嬰。
沈義看著面前的景象，只覺頭皮發麻，轉身對秋棄命道，“你帶他們去鬼界吧，我在此處等你。”
“是。”
秋棄命的陣法很厲害，他直接啟動陣法，帶著所有的鬼嬰去了鬼界，一時間，萬籟俱寂。
只餘下沈義一人站在原地，天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黑了，夜間的風有些涼。
他攏了攏身上的斗篷，又看著哪個巨大的坑，指尖微微發顫。
這些孩子，連長大的機會都沒有。
沈義手中掐訣，用術法將旁邊的泥土移過來，將這個大坑填上了。
做完這些，他用所有縮步千里去了梨鎮，找到一家他熟悉的果農，將他家的蘋果全都以高價買了過來。
買完就趕緊回來，生怕秋棄命先他一步回去。
回去後見秋棄命還回來，沈義悄悄的鬆了一口氣，將那些蘋果一股腦丟在地上，嘴裡唸叨著，“勿怪，勿怪，太多了，沒有東西可以裝。”
做完這些，沈義不知從何處取出一個香灰缸，拿了三根香插在上面，用靈火點燃。
然後撩起衣袍，對著那個微微凸起的土地跪了下去，虔誠的磕了三個頭。
先是拜惡鬼，如今拜怨鬼，沈義苦笑一聲，緩緩站了起來，呢喃一句，“願你們永生永世，安康，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