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我一個人習慣了
此言一出，滿室寂靜。過了將近小半分鐘都沒有人說話。
最後還是靈鳴澗實在受不了這詭異的氣氛，裝模作樣地咳嗽了兩聲，“那個，大家這下也都算認識了，不如我們來談談正事吧”。
林予鍾滿腦子都是那句“靈鳴澗的愛人”，臉色難看得要命。
反觀黎廣南心情就要好很多，他寵溺地摸了摸靈鳴澗的腦袋，“好”。
又說，“我來這裡的原因想必林同學也清楚，既然如此，索性開門見山。只是不知道林同學是如何打算？”
他們三人都坐下，林予鍾看了一眼靈鳴澗，話卻是對著黎廣南說的，他又把皮球踢了回去，“黎先生想怎麼處理？”
教室監控和現場影片一大堆，黎廣南即使有再大的本事也沒法不顧大眾的眼光去顛倒黑白。
他別的沒有，就是錢多，砸也要把林予鍾砸服氣。
因此，黎廣南在林予鍾話音落下後就從資料夾裡拿出一份合同。
“林同學看看？”
林大學霸伸手接住，一目十行地翻看起來。兩人臉上的表情始終未曾變過，只有一旁地靈鳴澗伸長了脖子，對那檔案裡面的內容感到十分好奇。
“林同學沒有第一時間報警，可想而知是有自已的考量。我承諾，不管鑑定結果如何，該黎致合承擔的責任必然不會少承擔一分…所以也不繞彎子了，林同學覺得這份合同如何？”。
除了醫藥費和其它雜七雜八的費用之外，再另外賠償一百萬。
果然是好條件。
錄音筆一閃一閃錄著音，兩人都心知肚明，這無論對於黎家還是黎家兩兄弟來說，都不算個大事。
“合同很好”，林予鍾嘴裡說著好，卻沒有要籤的意向，直到他翻完最後一頁，態度忽然又變了，“不愧是黎家，真是大方。只是不知道哪天出了人命，黎先生又準備用多少錢來解決，一千萬，一個億？”
黎廣南沉默一瞬，兀自笑了，“林同學未免太抬舉黎某。殺人償命，我們黎家既沒有那麼手眼通天的本事，且都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既然你不願意籤這份合同，那就按你想的來處理好了。”
要打官司，只怕也再難找到幾個比黎氏法務部更強的律師團隊了。
以卵擊石，自不量力。
黎廣南笑少年人的意氣，讓林予鍾白了臉。
可偏偏無法反駁。
他自已的身體自已最清楚，其實根本就沒什麼大事，他先挑的事，目的就是為了留住靈鳴澗，離間對方和黎致合。他捱了黎致合的拳頭，黎致合也並沒有比他好到哪裡去。
真要驗傷，報告出來，他也未必能拿到更多的賠償。只是，他想要的根本就不是什麼賠償，從頭到尾都不是。
林予鍾瞄了一眼那隻錄音筆，聲音很悶，“黎先生是在威脅我嗎？”
“林同學多想了”。
劍拔弩張的氣氛讓靈鳴澗不安至極，可他偏偏不知道要如何勸解。總不能勸林予鐘不追責吧，這樣對林予鍾來說，未免太不公平了。
況且，致合闖了禍傷了人，本就要負責任。
他心裡的天平向誰傾斜顯而易見，為了正義，他又一次品嚐的人類的複雜感情。如果在長白山上，誰家小妖怪把其它小妖怪揍了，那無非就是揍回去。揍不過就搖人，全族上下一起動手。
打累了為止。
人類卻要講究公序良俗。
懵懵懂懂的山大王咬著下唇，一言不發。
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要是能回到在教室裡的那一分鐘就好了，他保證不去廁所。一定把黎致合給看好。
“我還有其他事情要忙，就先聊到這裡，如果林同學改變主意，可以打我助理的電話”，黎廣南整理衣服，起身遞出一張名片，他沒有直接給林予鍾，而是放到了桌子上。
“走吧，鳴澗，該回家了，不要打擾林同學休息”。
“噢”，靈鳴澗下意識起身，站起來後，一低頭就發現林予鍾正用可憐小狗般的表情看著自已。
他一個激靈，暗襯自已真是太過分了，怎麼能丟下林予鍾獨自一個人不管不問。
黎廣南拉著他的手，拉不動，心裡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怎麼？”
山大王鬆開便宜老公的手，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我不回去，我要照顧予鍾”。
“我還當是什麼事，放心吧，有護工，不會扔下林同學一個人的”。
靈鳴澗偷瞄了一眼林予鍾，發現對方的情緒依舊低落。於是他再次堅定地搖了腦袋，重複道，“我不回去，我要留下來。”
黎廣南嘴角那份自信的笑意這下是真的消失了，在他眼皮子底下，自家的小妻子還和別的男人眉來眼去這一點讓他始料未及。
不過……
“好，那就留下來”。
黎廣南變臉速度之快讓林予鍾感到錯愕，靈鳴澗倒是沒感到什麼不對，剛要開口趕人，誰知道下一秒，黎廣南搶先一步告知了他一個“噩耗”。
“前幾天席粵和席澳打了一架，也折騰到醫院裡來了，寶寶你既然要留下來，不如待會兒也替我去探望一下他們如何？”
！！！
“什麼？！”
靈鳴澗驚愕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怪不得這家醫院的大門那麼眼熟！這不就是那天那個打他屁股的變態男席澳帶他來的地方嘛！原來他這是進賊窩了。
黎致合故意讓李爾帶予鍾來這一家醫院，為的就是這一刻。
他繼續乘勝追擊道，“我今天有別的事情要忙，去不了，就麻煩寶寶你了，他們就在走廊盡頭的病房裡面。”
“我我我，我不去”，靈鳴澗緊張得都開始結巴。
笑話，那兩個人不知道和原主什麼關係，他要是去了，什麼下場真的很難說。
“他”當“八爪魚”的事情終於藏不住了嗎！
“寶寶你都留下來了，要是不主動去的話，到時候在外面偶遇豈不是會很尷尬”，黎廣南面不改色地忽悠，其實席家兄弟根本沒住在這一層。
“哦，對了，他倆打架的原因，外界有風聲說是為了搶一個男人。寶寶你去探望他們的時候，可千萬別提這件事”。
黎廣南提到“搶一個男人”的時候，還別有深意地看了看自已家的小妻子，至於一旁的林予鍾，已經完全被兩人忽略掉。
靈鳴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以為黎廣南知道了什麼，可下一秒，黎廣南就恢復了正常，那種荒謬感消失得快得像是他的錯覺。
眼看黎廣南要離開，靈鳴澗一把拽住了他的手，他回頭看著林予鍾，笑容帶著有幾分可憐巴巴地討好意味，“那個，予鍾，我突然想起我還有點事，我，我…”
我想要走幾個字都到了嘴巴邊上，卻遲遲說不出口。不過林予鍾是個很“善解人意”的人，“沒關係，小澗你有事情就先去忙吧，我一個人習慣了”。
回去的路上，靈鳴澗一路都在想林予鍾那句“一個人習慣了”，眼神黯淡得不行，垂頭喪氣的模樣讓黎廣南心裡有幾分不是滋味。
眼看著小妻子就快持續性陷入無用的內耗之中，黎廣南忽然出聲，“席家兄弟好像要在醫院住很長時間的，寶寶你既然一個人不好意思去探望他們的話，那不如等哪天你去看林同學的時候告訴我一聲，我順路和你一起去看看他們”。
山大王這下徹底變成驚弓之鳥，“不，不用了吧！”
“我們當時結婚的時候沒有邀請外人，所以他們一直對你很好奇，正好趁這個機會帶你露露面，也才說得過去。”
靈鳴澗當真以為他的便宜老公和那兩個姦夫關係熟絡，嚇得魂都快飄了，欲哭無淚，“反正我不去”。
之前總會無限包容他的黎廣南今天偏偏要和他作對一樣，“也行，那你去探望林同學的時候，我讓他們去找你”。
如果靈鳴澗這時候足夠冷靜的話，就會意識到黎廣南的話有多麼的刻意。可他現在恰好是最慌里慌張的時候。
甚至到最後，迫不得已脫口而出了那句讓黎廣南心情大好的話，“我我我不去看予鍾”。
與此同時，醫院裡，林予鍾也在回憶剛才發生的事情。他毫不懷疑黎廣南是故意耍手段逼靈鳴澗離開的，所以，那所謂的席家兄弟和鳴澗到底是什麼關係呢。
鳴澗好像很害怕看見那兩人一樣。
林予鍾決定去走廊盡頭的房間一探究竟，直到以不小心進錯房間的理由敲開了門以後才發現，那裡面住著的老太太和黎廣南所說的人根本就對不上。
心裡被戲耍的怒氣達到了巔峰，同時，也對那席澳、席粵兩人升起了無盡的好奇。
“該死”。
黎廣南和靈鳴澗回到兩人的家裡，做戲做到底，男人還故意獨自去書房待了一會兒才出來。
靈鳴澗坐在沙發上看一部叫做《非人哉》的動漫，抱著抱枕笑得東倒西歪，見黎廣南出來的那麼快還有一點意外。
“你不是有事情要忙嗎？”
黎廣南隨口解釋道，“他們剛才臨時通知，會議取消了”。
靈鳴澗沒多想，傻傻地點了點頭，轉眼又投入到了動漫的精彩之中。
黎廣南有些吃那個抱枕的醋，抱著幼稚的較勁念頭坐到了靈鳴澗身邊，他手段得了，沒一會兒功夫，就以按摩為由把小妻子騙到了懷裡。
人肉坐墊自然是舒服的，山大王稱王稱霸的小心思得到滿足，心安理得地享受起了便宜老公的按摩服務。
“左邊肩膀也捏捏噢，老公你人真好”。
黎廣南深邃的眼微眯，一抹不懷好意湧上心頭，“我這麼好，你怎麼報答我？”
“啊，怎麼還要回報呀，那我不要你按了”。
眼見小妻子要從自已的腿上爬起來，黎廣南立刻安撫對方，“放心，不會很難的，我們禮尚往來怎麼樣，待會兒你也給我按。”
“好叭”。
靈鳴澗想了一下，按摩而已，他也不是不能幹。他是個記吃不記打的性格，撒起嬌更是手到擒來，對於那晚男人和他親密接觸之後的下場，早已忘到了九霄雲外。
“那事先說話，我只給你按一小會兒，我今天走了好多路，好累呀”。
“好”，男人答應得痛快，“保證不會讓你累到”。
“嗯嗯嗯”，靈鳴澗頭點得小雞啄米似的，對即將到來的危險還渾然不覺，沒一會兒又因為動漫樂不可支起來。
在男人懷裡撲騰來撲騰去，點了什麼闇火都不知道。
黎廣南忍得辛苦，但一想到待會兒能有更好的機會，還是忍了。
夜裡，十點。
林予鍾見靈鳴澗自七點過後就未曾再回復過他任何資訊，VX聊天頁面也一直停留在對方正在輸入中，他心裡隱約生起了一陣不妙的預感。
一直到十點，他終於決定要打個電話過去探探心上人的口風，一是想問那姓席的兩人到底是什麼身份，再則，他想讓靈鳴澗明天到醫院裡來，兩個人能獨處一會兒。
林予鍾以想喝水為由支開了身邊的護工，自已一個人到了衛生間，電話鈴一直持續了快一分鐘。
在被接通的那一剎那，林予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祈禱著是靈鳴澗話尾總上揚的可愛口吻從電話那頭傳來。
然後，現實總是離理想相去甚遠，最令人討厭的聲音中還帶著一股不經意的炫耀，電話另一頭的男人問他，“林同學，這麼晚有什麼事找嗎？”
黎廣南赤裸著上身靠在床邊，如果林予鍾打的是影片電話，就能發現這人整個背部全是抓痕，很明顯，他自已是不會從這個角度去把自已抓成這樣的。
黎廣南饜足地笑了一聲，“你要找鳴澗麼，他剛才累到了，已經睡著了”。
似乎怕林予鐘不信，他還把手機湊到了自已眼尾紅彤彤的小妻子旁邊，輕輕推了推對方，“寶寶，有人找”。
“不”，靈鳴澗下意識抖了一下，在睡夢中都呈現著一種抗拒的狀態，嘟囔道，“不，不要了，老公”。
“啪嗒”，通話戛然而止，手機順著瓷磚落到了地上，徹底熄屏。
黎廣南挑了挑眉，把手機放到了一旁，俯身在小妻子額頭上落下一吻，“寶寶別怕，不碰你了，好好休息吧，晚安”。
月夜下，樹枝和藤蘿緊緊纏繞在一起，水乳交融不分彼此，而屋裡的人，又做了一個美夢。
有人做美夢，有人做噩夢，林予鍾砸了手機，用冷水把自已澆了個渾身溼透。夜裡不出意外地發了高燒，嘴裡念著靈鳴澗的名字，渾渾噩噩。
那名護工看他的眼神充滿了狐疑，一五一十將他的情況告訴了僱主黎先生。
老狐狸對林予鐘的行徑心知肚明，心裡頗有幾分暢快，再惦記又如何，人現在躺在自已的身邊。
只是這件事情也有一點麻煩的地方，他告訴護工，“你去找醫生，最好能儘快把燒退下來”。
可別再整出些什麼么蛾子，明天又把他心軟的小妻子騙了去。
不得不說，黎廣南的擔心是不無道理的，因為林予鐘的確打了這樣的鬼主意。他的計劃被扼殺在了搖籃中，胳膊還可憐巴巴捱了一針，醒過來的時候，整個人頹廢得快冒煙兒了。
跟他同樣頹廢的還有幾個人，且不說那席家的堂兄弟倆和黎致合，靈鳴澗剛穿過來遇到的那位被揍得連親媽都不認識的男人，眼下也在醫院裡躺著動彈不得。
靈鳴澗以一已之力幫醫院衝了足足的KPI。